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炀山绝(近代现代)——手出里予

时间:2025-03-03 09:49:42  作者:手出里予
  “哥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以后会还给你的。”春生说。
  “傻孩子,给你的就是你的了,见什么外啊。以后的事谁说的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走了。”贺瑾时没所谓地说。
  “你要走离开炀山?”春生快问了一句。
  “我是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贺瑾时轻笑一声,“总之,拿着吧。你先回去,我去把车还了。”
  “我和你一起。”
  “不用,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钥匙就在门边上,我还有个工作上的事找主任说去,你先回去,听话。”
  “那晚上我等你。”春生硬是不依不饶。
  贺瑾时笑着点头应道:“好。”
  春生走的不快,还是一步三回头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离别。贺瑾时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昏君了,美人、江山都是可以相睥睨的对等物。没什么是对的,是错的说法,自己认为值当就行。
  贺瑾时没把车骑到单位去,直接骑到了方文清的家。
  一处简简单单的屋子,离文物局有点远,但不就是图一个清净。屋里一盏小煤油灯亮着,光线暗到不行。
  贺瑾时将车锁了,对着门口大喊:“方主任?睡了吗,方主任?”
  很快穿着老头衫的方文清托着个大肚子出来了,“大晚上的喊什么啊,叫魂啊!”
  贺瑾时乐呵呵的笑着,尴尬地摸了一道鼻子,“我这不是给您送车来了吗?”
  方文清没给他好脸,“所里的公车你也敢不打招呼就用。”
  贺瑾时把车往里推,“你可别跟我还瞎扯了,这车是舅儿你自己个掏钱买的吧。那就是你的,什么公车不公车的!”
  “就属你小子最人精!”方文清退着脚步给让出个一人一车的道。
  “下午就听见小苏跟我说车的事,我一猜就知道是你,他要用都没得用。”
  贺瑾时把车推到屋里不碍事的地方,“就他屁事多,您甭跟他掰扯,心眼比人家姑娘手里的针线头还要小。”
  方文清道:“他又没胡说,是要给所里办事,哪像你不干一件正经事。成天不是被猫抓了,就是被狗咬了,还记得你打小时候就被狗追着一路……”
  “诶呀舅儿,都多少年的事了还说什么!”后半句被贺瑾时嘀咕出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是少爷架势。
  方文清眼睛往前一瞪,“咋滴,还不走啊?你那二楼小洋房没住惯,今天要睡我屋里头啊!”
  “说什么呢,你这就一张床,舅舅不是狠心要我睡地上吧。”
  “行了行了,别耍嘴皮子了,滚回自己大院去。看不看看这都几点了,也不知道把车骑到所里,跑这么远是不是闲得慌。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上了年纪的人了哪比得上你们小年轻!”
  贺瑾时又站起来,“我来是有正经事要问您。”
  方文清看了一眼贺瑾时裤子口袋了里透出一截的小风车,顿时没好气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上班几天就没见过你对哪件事上心,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贺瑾时回怼过去,“谁跟你说我又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了,是不是那个姓苏的小王八蛋!”
  “嚷嚷什么啊!”方文清将绿色的小风车拽出来,“这是什么啊?你五岁时候我要给你买你就说不要了,哦现在倒是童心未泯越过越回去了是吧!”
  “舅儿您真是的,”贺瑾时又拿回去,好好装进口袋里,又往里塞了塞,“春生又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舅舅您别一天到晚都被人家忽悠了。人家搁您面前说两句好话,还不是看在你是主任的身份上,可别说您一把年纪了看不出来还不如我这个毛头小子。”
  “无风不起浪,那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我可是听说这个叫春生不是什么手脚干净的。”
  贺瑾时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贺、瑾、时!我没跟你开玩笑!”
  方文清要是编别的谎话来蒙他,他说不定就相信了给自己留个底儿。偏偏舅舅跟他开了一个最不像玩笑的玩笑,说小春生手脚不干净,他是一定不相信的。春生那个猫儿样的秉性,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贺瑾时止住笑说:“舅儿您真逗!”
  方文清倒是正色道:“你初来乍到的不知道也正常,自己留个心眼就行,也是大孩子了,舅舅不能给您操心一辈子。”
  贺瑾时这人听不得别人说不对他胃口的话,“舅儿,我也跟您说一句,还是那句话,看人得用眼睛,别整天人云亦云的像某些人净说一些没根没据的话。”
  方文清也是自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臭脾气,也没往下说了,两个人再有几句话说都要干架了。
  “没事就回去洗洗早点睡,明个好好去所里上班。”他本来想趁着瑾时在这,就把宝堂大会的事情跟他说了,想想还是算了。刚还跟他吵吵呢,现在说他不见得会承应他。
  “哦。”贺瑾时朝屋外走。
  方文清又突然想起什么,“你刚说要问我什么?”
  贺瑾时又挂着一张懒散的脸,“还能是什么事,偷鸡摸狗的事呗!”
  “你找打是不是?”方文清说着就把手举起来,转眼又要找扫帚。
  “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不问你了,您老人家赶紧睡觉吧。”贺瑾时几步跨出去,他这脾气总有那么一星半点是跟亲舅舅学的,没毛病。
  一他出门他就想起春生了,倒不是因为亲舅舅说的那番话,就只是莫名的。口袋里还是沉甸甸的,是他下午买给春生的小玩意。
  他又觉得说对了,就是童心未泯。小时候看都不看一眼的幼稚风车,现在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极了。
  掂量了另一头手里的沉甸甸的纸袋,“算了,那老头应该也不着急我还他钱。”
  贺瑾时今天也花了不少的钱,刚才也给了舅舅一份,就放在自行车里。他舅舅要是发现了,估计早就拿着扫把抽他了。
  说起来他是应当尽一份孝心的,舅舅待他不薄,要不是舅舅在这,他贺瑾时就是在街头乞讨也不会来这破地方。多待一天,他就多恶心一天。
  真等到他来到这里后,又发现好像有哪里是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的。这里还没有像他想的那么糟糕,至少这里风景宜人,干的是他喜欢的事情,这就够了。
  贺瑾时靡靡了几日倒是渐渐通透了。
  贺瑾时从怀里掏出根烟,蹲在一旁抽起来。也不知道春生有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春生骨子里的要强他是想保护的。
  很珍贵。
  他知道这有多艰难。
  贺瑾时也会去想,春生还会回来吗?是不是他这次回去就再也见不到春生了?
  有这种可能吗?
  他觉得没有,他的担心倒不是因为舅舅说的那些话。但他就是有点心慌,就好像好好的一件古董碎了,就算拼起来也不是原模原样了。
  他突然又想起来春生跟他说,晚上会等着他,贺瑾时心里还挺没底的,在遇到春生这件事上,他也觉得自己不像一直以来那个风风火火的贺瑾时了。
  点起来的烟是一口都没有抽,黑夜里贺瑾时盯着那一抹红,思绪飘飞疾疾无终……
  他这人说起来挺叔气的一个人,但那是给的外人看的,他自己也清楚,他觉得舅舅也能看的明白他。
  “啊!有鬼啊!”
  突然传出来叫声,震得贺瑾时一歪,差点滚旁边草丛去。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一连串响起,贺瑾时站起来大声喊:“哪里有鬼!这他妈一人大活人!”
  脚步声又渐渐停下来了,贺瑾时将烟头灭了往路边走了一步,渐渐听着有脚步声朝他走近。黑漆麻乌的啥也看不清,贺瑾时先说了一句:“你谁啊,大晚上的不着家?”
  “你谁啊,你不也是大晚上不着家还在这里吓唬人!”
  声音一出来,贺瑾时就听出来了,正是卖货给他的老头。
  “那是你假货卖多了,一个人才不敢走夜路吧。”
  老头也认出来那个上回见过的年轻人,“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卖你假货了?我老付就是从来不卖假货的一个人。”
  贺瑾时又看不上眼了,“你们那条街上的,哪个不是这样吹嘘自己的,也就骗骗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还能任凭你胡说八道。那天我可看见你摊子上有二货了昂!”
  老头脚下弄出些动静,“你看见咋了,有二货咋了?我一没说要卖,二又没坑你,你管得着吗你!”
  “行啊,明天我就到街上跟大伙上说说,看谁以后还敢买你的货。”
  贺瑾时听着一声笑,“只要有好东西,我就不怕没有你这样的贵人买。”
  贺瑾时顿时心里开了花,奉承话他是顶爱听的一个人,刚才他还在数落舅舅呢,这么快就让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双标狗。
  “明白人就是明白人啊,我正打算明个上街找你呢,”贺瑾时将纸袋掏出来,“两清了,下次要是有什么新鲜玩意还可以给我留着,必然不会让你亏的。”
  老付笑嘻嘻地说:“这铁定好说啊,走上家里坐坐?”
  贺瑾时想起家里还有个小春生,“不去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吧,改天我带二两小酒陪您喝个够。”
 
第10章 还想白嫖啊!
  老付不跟他这种读书人扯什么远的还是近的,拽着贺瑾时就走,“也别什么改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又不远,劳您大驾抬两步脚就到了。”
  贺瑾时也没再推脱,半推半就就应了。
  说实话这黑漆麻乌的他还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倒是能问一嘴万世安的事,本来是想问他舅舅的,只是舅舅那性子,估计是不愿意跟他说的,什么腌臜事不想让他也跟着掺和。
  贺瑾时在小门边站了一会儿,老付就把煤油灯点起来了。贺瑾时还挺意外的,这东西在炀山可不是哪家说有就有的,他刚才去他舅舅那,也只是一盏手电筒暗暗照着就那么算那么回事了。
  贺瑾时调侃着:“哟,您老还有这好东西呢。”
  老付挪挪脚,吹胡子瞪眼哼了一句:“也就是看你来,我才舍得点上的。”
  “那我可是在您这好大的面子啊!”
  付老:“坐吧,我给你倒点水。”
  贺瑾时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了。”
  付老又拿话堵他:“怎么着?看不上我这地儿,也看不上我这里的茶呗!”
  贺瑾时坐在吃饭的桌前,掀开盖菜的苍蝇罩子,“瞧您这话说的,我要真是那样人,就不会往这臭山沟里跑了,一准没前途。”
  “臭小子!炀山碍着你什么了,没这么埋汰人的。好歹还是公家人呢,说起话来真没水准。”付老把水端来放在大言不惭的年轻人跟前,同样端来的还有一盘子腌腊肠。
  贺瑾时一下就闻到香了,“你这可是好东西啊!”
  “你说哪个?”
  贺瑾时笑了,“这不都是的吗?哪一样也不差啊!”
  “釉色灰青,积釉处碧绿,釉面多道长开片。外为飞鹤衔枝,想必内应为折枝小花,高丽青瓷曳鹤飞花碗。”贺瑾时背书似的一口气说完了。
  老付说:“你叽里呱啦一大推说什么呢,我一个老头子听不懂!”
  贺瑾时从筷筒里抽出就往盘子里夹了一块好笑,“我看您是尽揣着明白装糊涂,惯会拿旁人当猴耍。”
  老付笑笑。
  贺瑾时一下子觉得这个老头子更贼了,更看不上道了,“这桌上莲瓣划花螭纹腊肠盘为真,汝窑奉华花生碟为真,红彩双龙茶杯是假,就连狼山云纹砚也被我瞧出来了吧。”
  付老还是笑,颇为畅快。
  贺瑾时顶着后槽牙不屑地“哼唧”一声,“诶我问你啊。”
  “我一个老头子晓得什么,还是你有本事啊!”付老是真心夸赞的。
  “我要是没二两水平,你现在就该给我推销这双龙杯了。拉我上家里叙情意是假,探我是不是了愣头青捡了狗屎运才是真吧。”
  “你这嘴啊,真是不输街头那家婆娘。”付老没继续往后说,“想问我什么?”
  “还能有啥啊,就万世安呗,这小地方还能有啥八卦。”
  付老叹了口气,“这事可不好说啊,你好好到的又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早都是过去的事了。”
  “敢情欺负我是外来人呗!不说拉倒,”贺瑾时搁下筷子,又端起盘子,“这盘子我端走了啊。”
  付老扒拉着他手臂,“这是非卖品。”
  “我也没说要给你钱啊!”
  “你还想白嫖啊!”付老都惊了,大叫道。
  贺瑾时玩心上来了,“就咱俩都这都交情了,诶不是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付老夺过盘子,“你说的倒是轻巧,咱俩可就只有金钱关系!”
  听得贺瑾时别扭死了,什么金钱不金钱的关系!
  “这盘子还是老万送给我的呢,我都留多少年了才不舍得给拿去糟蹋了。”
  “嘿我拿去怎么就叫糟蹋了?”
  付老问:“狼山云纹砚呢,还在你那儿吗?”
  一句话堵得贺瑾时差点没被腊肠噎死,悄无声息喝了一口茶水坦然道:“在啊,肯定在啊,我又不倒腾这玩意,自然是放办公室里正合适。”
  先不说砚台不在他手上了,就是两半的事他都不好意思说,丢人得很。
  付老头又拆他的台,“看你就不像是那文雅人,还练大字呢。”
  贺瑾时又怼回去,“练什么大字啊,丑死人!”
  付老头又要张嘴,贺瑾时一把打住,“扯远了,我是真心要跟您打听这事。不就一破事吗,神神叨叨的都不大愿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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