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黄乐橙这番话,祝星禾顿时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祝佳音绝对不会看上一个和庄承相似的男人,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似也不可能。
十二点半,纪灵慧开车来到ROOM,接上祝佳音和祝星禾,前往机场。
在机场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顺利地接到了祝星禾的外婆。
外婆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许烟月。
她的长相也配得上她的名字,即使年过六十,饱经风霜,依旧可以窥见几分年轻时的美貌。她把美貌遗传给了祝佳音,祝佳音又把美貌遗传给了祝星禾。
祝星禾小时候听外婆提过,她原本生在一个官宦之家,幼时也曾享受过几年荣华富贵,后来因为时-局动-荡,家破人亡,从云端跌入泥淖,辛苦挣扎了一辈子,却再也没过上好日子。
祝星禾不知道现在的日子在外婆眼里算不算好,反正他已经心满意足,唯有一点遗憾,就是外公外婆不肯搬来西城跟他和妈妈团聚,正好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再好好劝一劝。
“外婆!”祝星禾飞扑过去抱住她,“我好想你。”
许烟月也紧紧地抱住他,欲语泪先流,说不出话来。
祝佳音暗暗吃惊。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妈妈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给这个女人做了四十几年的女儿,她只在她面前哭过一回,就是祝星禾从培训学校被救出来那天,她抱着祝星禾大哭了一场。
而如今,只是一次小团圆,就能让她泪如雨下。
看来她是真的老了,因为人越老就越脆弱。
但许烟月很快就把眼泪收了回去,她把祝星禾从怀里推开:“让外婆好好看看你。”
祝星禾原本不想哭的,可是看着外婆越来越多的皱纹和灰白的头发,他就忍不住眼眶发酸,他竭力按捺着,维持着笑脸,想让外婆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很好。
“怎么瘦成这样?”许烟月摸摸他的脸,又捏捏他的胳膊手腕,满眼心疼,“风大点就能把你吹跑啰。”
“哪有那么夸张。”祝星禾眉眼弯弯,“我平时要拍视频,必须得瘦,上镜才会好看。”
“那也不能太瘦了,”许烟月一脸的不赞同,“你都快瘦成纸片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祝星禾用眼神向祝佳音求救,祝佳音这才开口:“妈,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宝贝孙子,我和灵慧在这儿站半天了,你连个眼神都不给,会不会太过分了?”
纪灵慧紧接着说:“阿姨,好久不见,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许烟月语气平淡,她的温和慈蔼只给祝星禾一个人,对着其他人就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先出机场再说吧。”
纪灵慧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祝佳音把她背上的双肩包取下来,因为包太沉险些失手掉到地上。
“你这包里装的什么呀?”祝佳音问,“怎么这么沉?”
“都是海货,”许烟月牵着祝星禾的手,“正好给苗苗补补身体。”
晋城三面临海,盛产海鲜,各种鱼虾蟹都是餐桌常客,祝星禾小时候吃到腻,可是来到西城之后,饮食风格大变,偶尔又会有些怀念。
出了机场,上了车,祝星禾挨着许烟月坐在后座,祖孙俩说了一路的话。
纪灵慧直接把车开到了她提前订好的高档餐厅,等大人们点完菜,祝星禾以上厕所为借口溜出包厢,来到收银台,掏出李如深给他的那张黑卡,递给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的目光从他手里的黑卡转移到他脸上,神色发生了显著的变化,祝星禾看在眼里,不禁生出一种类似狐假虎威的感觉,一时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第76章
回到包厢,祝星禾悄悄告诉纪灵慧:“干妈,我买过单了。”
当着许烟月的面,纪灵慧不好多说什么,回了句“知道了”。
吃完饭,纪灵慧和祝佳音带着许烟月先回翼庄,祝星禾独自去了附近的商场。
中秋佳节,自然要走亲访友,互送节礼。
纪灵慧早在二十年前就和父母亲戚断绝了关系,她无亲可走,而唯一的朋友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有访友的必要。
祝佳音在西城更是无亲无故,只有一个纪灵慧。
但祝星禾却有个必须要拜访的人,就是他的师父梅笑寒。
投梅笑寒所好,祝星禾买了两罐特级西湖龙井、两支路易拉菲红酒,外加一盒月饼,结账的时候刷的李如深的卡。
他拎着三个沉甸甸的礼盒来到梅笑寒的家,正好有别的客人在,他顿时I人属性大爆发,闷不吭声地缩在沙发一角喝了杯茶就要告辞,梅笑寒却说:“你先去琴房等我。”
祝星禾只好去了琴房,取下他常用的那把黄檀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先活动活动手指。
等梅笑寒送走了客人,来到琴房,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没时间考校你,我有事跟你说。”
祝星禾把琵琶挂回墙上:“是‘敦煌杯’的事吗?”
“‘敦煌杯’的报名通道后天就会开启,到时候你自己报名就行了。”梅笑寒定定地看着他,“我想问问你肖振亮的事。”
祝星禾心里咯噔一下,硬逼着自己没有回避梅笑寒的目光,强装镇定:“我听说肖教授辞职了。”
梅笑寒说:“有人拿着他的黑料威胁他,如果他不主动辞职,就让他身败名裂,妻离子散。”
“黑料?”祝星禾表现得既惊讶又疑惑,“他只是一个老师,能有什么黑料?而且我问过作曲系的学姐,肖教授风评很好的。”
梅笑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肖振亮也不清楚威胁他的人是什么来头,大概是因为你之前让我帮的那个忙,他怀疑到了你头上,前几天跑来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不等梅笑寒说完,祝星禾就急切地为自己辩白:“师父,你知道的,我来自一个十八线小城市,六年前父母离婚,我妈带着我来西城投奔朋友,我们至今还借住在别人家里,我能有什么背景?更何况我和肖教授素不相识,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害他?”
“你别激动,我就是随便问问。”梅笑寒说,“既然他来问我了,我自然要给他个说法,毕竟我跟他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祝星禾沉默几秒,小心翼翼地说:“师父,既然肖教授受迫辞职了,就说明他真的做了坏事,那……那他算不算是罪有应得?”
梅笑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算是吧。”
从梅笑寒家里出来的时候,祝星禾手心里都是汗。
他不知道梅笑寒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但他自觉已经应对得很好了,他的演技从没这么好过。
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从小区出来,祝星禾在站台等了几分钟,上了一辆公交车,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在靠窗的位置,把车窗开到最大,让风吹进来。
他不经意地往外扫了一眼,和站在广告牌旁边的一个男人对上了视线,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透着古怪。
只对视了一两秒,公交车就启动了,祝星禾浑不在意,他对那些不友善的目光早就脱敏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一个下午就这么轻易流逝了。
午饭吃得晚,都还不饿,不着急准备晚饭,三个女人坐在客厅说话。
祝星禾没睡午觉,这会儿困得哈欠连天,他把靠枕垫在外婆腿上,脑袋枕在上面,就这么睡在了沙发上。外婆轻轻拍着他,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时那样。
他听见外婆说老家的谁谁谁和儿媳妇吵架气得心脏病发倒在了家门口却没人管,谁谁谁因为老公出轨就带着孩子一起跳海,谁谁谁儿子不孝顺当街暴打老子……
这些可怕的故事引发了噩梦,祝星禾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庄承又在骂他,他听不见咒骂的内容,只能看到庄承愤怒而狰狞的脸。
当然少不了一顿毒打,皮带是最趁手的工具,只伤皮肉不伤骨头,庄承打他的时候他从来不躲,越躲庄承打得越狠,他只会蜷缩成一团,默数庄承打了他多少下,而后记在他的日记本上,仿佛是某种勋章。
眼看着庄承抽出了皮带,他准备数数,就在这时,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凭空出现,将庄承打倒在地,然后抱住他说:“小禾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谁都不能再伤害你。”
他问:“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的男朋友,”男人说,“我叫李如深。”
“李如深,李如深……”他不停地重复这个名字,生怕自己忘记了。
“小禾,醒醒。”
祝星禾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梦见什么了?”纪灵慧摸摸他的额头,“出了这一头汗。”
“没什么。”祝星禾坐起来,掀开身上的毯子,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两口凉茶。
纪灵慧也没多问,告诉他准备吃饭。
晚饭是许烟月做的,祝佳音给她打下手。
五菜一汤,全是祝星禾喜欢吃的,许烟月不停给他夹菜,拦都拦不住,他只能猛猛吃,反正就这两天,权当讨老人家开心了。
饭后,许烟月让祝星禾陪她出去遛弯,祝星禾求之不得,他撑得难受,急需消食。
出了家门,祖孙俩手牵着手,在小区里漫步。
路灯和月亮交替着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从前他比她矮得多,如今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静静走了一段,许烟月忽然说:“苗苗,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好,你问。”
“你妈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
“来西城这么多年,一个都没有吗?”
“没有。”顿了顿,祝星禾反问:“你希望她有还是没有?”
许烟月却不作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妈和纪灵慧是不是女同性恋?”
祝星禾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他一方面惊讶于许烟月竟然知道“女同性恋”,另一方面惊讶于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把两个妈妈往这方面想过。
他没办法再斩钉截铁地否认,斟酌片刻,谨慎地说:“我觉得不是,我从来没见她们有过超出朋友界限的言行举止,她们就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那你妈开店的钱是哪来的?买房子的钱又是哪来的?”许烟月说,“她跟庄承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买车票的钱都是找别人借的,可她才到西城一年多就开了店,没过几年又买了房。西城是一线城市,房价贵得离谱,一套房子动辄几百上千万,你别跟我说这些钱都是你妈自己挣的。”
祝星禾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开店的钱、买房的钱都是哪来的,但他不能说,祝女士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最亲的外公外婆。
“就算你妈和纪灵慧真是女同性恋也没什么,”许烟月话锋一转,“这年头女人比男人靠得住,纪灵慧又是个女强人,你妈跟她在一起至少不会吃苦。我老了,管不动了,只要你妈开心乐意,就随她去吧,怎么活不是活呢。”
祝星禾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外婆思想开明是件好事,可惜她终究是错付了,这份开明还不如用在他身上,至少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同性恋。
正想着,许烟月就把矛头转向了他:“你呢?谈朋友了没有?”
祝星禾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敢随便承认。
“你还小,等大学毕业再谈也不迟。”许烟月倏地想起个人来,“对了,那个姓白的小孩,你们还有联系吗?”
“姓白的小孩”指的是白元,白元离开培训学校之后曾经去晋城找过他,可他当时已经跟着妈妈来了西城,直到五年后他们才终于见到面,而那也是最后一面。
“亏你还记得他,”祝星禾心里伤感,脸上却笑着,“早就没联系了。”
“那个小孩挺好的,”许烟月说,“我对他印象特别好。”
“他叫白元,”祝星禾说,“一元两元的元。”
“喔,对,白元,我当时叫他小元来着。”许烟月叹了口气,“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摊上一对黑心烂肺的父母……”
祝星禾抬头望天,圆月当空,光芒把大部分星星都遮住了,只剩下特别亮的那几颗。
忘了哪首歌里唱过: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爱过我们的人。
也不知道白元住在哪颗星。
两个人在小区里绕了两圈,许烟月走不动了。
路过家门口,祝星禾让她先回去,他要再走几圈,今晚实在吃太多了,他得多消耗点卡路里。
刚把蓝牙耳机戴上,就听见微信提示音,他的心随之漏跳了一拍,因为想到了某个人。
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李如深:[回头。]
祝星禾蓦然回首,只见李如深就站在灯火阑珊处。
刹那间心花怒放,他飞奔过去,无所顾忌地扑进李如深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娇软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好想你。”
李如深柔声说:“所以我来了。”
第77章
这个时间是散步高峰期,小区里人来人往,所以两个人没抱多久就分开了。
恋人的怀抱有着超强的疗愈功效,因为想到故人而生出的那点愁绪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祝星禾心里只剩下全然的甜蜜与欢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祝星禾笑着问。
“半小时前。”李如深说。
“所以你一直在后面偷偷跟着我?”
“嗯。”
50/66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