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克劳德眼皮颤了颤,轻声呢喃这个名字。
然后他仿佛独自泅渡夜雨时终于找到倚靠的夜鸦,终于松弛精神,陷入晕厥,好让自己早已拉响警报的身体获得休息。
萨菲罗斯没有立刻动作。他安静地观察着怀中男人的表情,似在等候他进入深眠。
这本该是静谧温馨的一幕,但某只没有教养的野猫始终在人耳边弄出聒噪杂音。
“你早就知道他俯身在这个黑发家伙的身上对吗,兄长大人?但你却一直压抑忍耐着自己没有揭穿。”
“哈,什么时候我们杰诺瓦能够如此体贴他人了?”
“不、不只是体贴。你在保护他,藏匿他,担心我们发现他!然后把他视作你的弱点,选择他作为捅穿你强韧外甲的突破口……哈哈,这可真是够可歌可泣的。”
卡达裘挑衅又讽刺地看着眼前这个他一心想要超越长子。
“但你想得没错。之前我们误以为‘次子’6年前与母亲一同陪葬,所以没有将他考虑在内。”
“但既然他还活着,他对你又如此重要。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好好利用他呢……唔!”
话语未尽,他忽然闷哼一声,殷红鲜血再度飚溅。此刻明晃晃的正宗直接贯穿卡达裘胸口,插穿他的肺叶,将之钉死在地。
目睹到这一幕后,徘徊附近伺机而动的罗兹与亚祖顿时急切起来。他们打算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救下兄弟,但却被“唰啦”一声展开的黑翼阻拦住道路。
亚祖死死盯着拦路者,目光阴沉:“你打算背叛我们了吗,杰内西斯?”
“如果离开我们,你们的会立刻因为排异反应畸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别忘了,是谁帮助你们坚持到现在的。”
杰内西斯并没有否认他们受到杰诺瓦帮助的这一事实。
“这次的‘反狩猎’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你们的首领已成为对面俘虏,如果你们想要被一网擒获,那就尽管过去。”
他语气讥讽道:“毕竟,现在可没有我们这两个‘劣化种’拿命来替你们阻挡萨菲罗斯。”
而这时候,安吉尔也回到他的身侧,作为支持者沉默地站在其身侧。
罗兹与亚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虽然他们平时在言语行动中多有轻视这两名不完美的杰诺瓦细胞移植者,但对方毕竟是与萨菲罗斯齐名的强大战士。如果闹起内讧,局面将对他们极端不利。
杰内西斯说完后,也没有理会杰诺瓦子体们的反应。
他偏头深深看了一眼萨菲罗斯的背影后,翅膀一扇。羽毛纷纷中,与安吉尔一同离开。
被留下的亚祖、罗兹二人犹豫焦虑地看向另一边僵持中的场面。难道他们就这样放弃自家兄弟?
但当目光与卡达裘相撞,他们看见对方缓缓做出一个口型:“离开”。
两人表情顿时一怔,对视一眼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见两名兄弟听话离去后,卡达裘扭头收回目光。
他满脸血污,呛咳阵阵。自气管倒灌而上的血液令人抽搐无法继续开口,但杰诺瓦那强韧的生命力又让他无法死去,只能挣扎在窒息的痛苦中。
但卡达裘并不愤怒或者恐惧,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被他激怒的萨菲罗斯彻底撕掉身上那种令他作呕的人性伪装,暴露出属于杰诺瓦的森寒恐怖。
然而,当他被人抓住头发抬起头颅,对上的却依旧是一双平静幽邃的绿眼。就好似他那些费尽心机的言语与行动在萨菲罗斯看来,不过是一场小丑的表演。
萨菲罗斯唇角微微勾起,俯身凑到对方耳边。卡达裘瞳孔微缩,以为对方要冲自己放什么狠话。
但前英雄的话语却是低柔、磁性的。
“嘘,他已经睡熟了。”他温柔的抚摸着怀里男人凌乱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只终于归巢的小鸟。
“不过,你真应该趁他清醒的时候说出你那番见解。”
“这样一来,这只把头埋在沙地里不肯拔出来的陆行鸟就该明白,我对他复生以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包容体贴’。”
当他话音落下,卡达裘的身体顿时剧烈颤抖起来。
杰诺瓦之子满头冷汗的咬住嘴唇,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条触摸过次子嘴唇的手臂连头带骨地离开了自己,然后又被对方浑不在意地随手一抛。皮靴踩过断臂,发出骨骼断裂的清脆响声。
“把他押回去,巴雷特。”萨菲罗斯说道。
他打横抱着克劳德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留给对方一个冷酷至极的优雅背影。
倚靠在皮卡残骸旁的雪崩副手咧嘴笑了笑,以指点额,对人做了一个明白的手势。
当萨菲罗斯与他擦肩而过之际,他偏头瞥一眼对方怀里的青年。
巴雷特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摇了摇头,大步流星地朝俘虏走去。
第41章
当车队押送卡达裘平安返回米德加,神罗公司与雪崩组织之间首度开展的合作行动以大获全胜宣告结束。
然后,经过路法斯总裁与雪崩副手巴雷特协商约定,卡达裘被关押进由神罗公司为其专门建设的特殊监狱加以看管,雪崩组织享有出入、监审等相关权力。
自从“星痕症候群”爆发后,这场瘟疫源头与被杰诺瓦们称呼为“母亲”原初异种的相关信息与情报,一直笼罩在重重迷雾之后。
但现在情况有所改变,由于卡达裘落网,他们能够凭借其为突破口,撬动起那些巨大谜团的冰山一角。
这是2年以来,人类第一次在杰诺瓦们面前掌控了主动权。
因此,为了庆祝这场胜利,也为了让参与战斗的英雄战士们好好放松一下,松弛紧绷的精神,恢复疲惫的肉体。
在爱丽丝提议下,雪崩组织决定在他们的秘密据点里临时举办一场简单的庆祝PARTY。
于是当天晚上,蜜蜂馆的主人阿尼安慷慨地给予所有员工两天的带薪假期,并挂上“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告示闭门谢客。
此时此刻,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内部,洗去了平时那种充斥着迷乱色彩与无节制享乐主义的氛围,变得焕然一新。
大厅墙壁间装饰着色彩斑斓的气球,酒桌与柜台上布置着由野百合、矢车菊与忍冬青编织成的精致花束。
吧台内的黑檀木酒架上大部分酒瓶被撤下,只留下巴雷特、文森特等组织里的成年人喜欢的部分烈酒。除此之外,更多的提供了咖啡、牛奶、热可可还有各色漂亮的巧克力糖罐。
唱片机里播放起轻松愉悦的乐曲。成人们无论男女或倚在吧台边小酌,或坐在卡座里闲聊。克劳德、蒂法等年轻人围绕着一台街机呼朋引伴,试图攻略排行榜第一署名为‘S’的神秘传奇留下的游戏记录。而更小一点孩子如马琳,则像是一群快乐的小鹿,在比他们个头还高的卡座间穿梭嬉戏。
因此事实上,比起庆功晚宴,这里更像是一场温馨惬意的家庭聚会。
然而,在这场属于雪崩组织的家庭派对里,却出现了一个在众人看来相当陌生的家伙。
不时有好奇目光扫在独自一人包揽了一整个卡座的黑发特种兵身上,并困惑于他为何不返回参加神罗的奢华宴会,反而出现在这里。
但由于这个男人是前英雄亲自带回的,而萨菲罗斯的威信在这里毋庸置疑,没人对此发表异议。
此刻,黑发青年独自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
他脱掉了神罗发放的制式作战服,换上了一身宽松常服。
克劳德不得不如此。
原先的衣物在战斗中已经彻底沦为不可回收的破烂。
凯夫拉面料的紧身背心被敌人的锋刃切割成性感渔网,迷彩长裤不但丢失了半条裤腿,甚至能将三分一的屁股蛋暴露在外。
于是,他迫不得已地向与自己身材接近的文森特借了一套衣物。并为此不得不忍受那件黑色T恤胸口印刷的黑骷髅花纹,以及骷髅肉骨额顶铭刻的一行超级羞耻的“I am the wildest”字样。
由于他在这个时空与所有雪崩成员全都“不熟”,没人前来与他搭话,周围空气显得十分冷清。
但克劳德并不介意,反而十分享受这片安静与私密的个人空间。
他放松地窝进沙发,微垂着脑袋,将大半张面孔缩在文森特风格T恤特有的宽大红围脖里。
安静、松弛,手里端着一杯加了棉花糖,并铺有一层肉桂粉的热可可——这是小克劳德特地为他调制的。那孩子喜欢这个,所以他认为全世界的好人都应该喜欢这个。
克劳德微微活动着肩膀,血管里残留的镇痛剂效果令身上的疼痛变得麻木发钝,又足以令人昏昏欲睡。
他半眯着眼神,出神地看着犹如云朵般的棉花糖在热可可里逐渐融化。
“扎克斯,你是打定主意要休满自己的假期吗?”
脑袋里随之响起扎克斯的轻笑:“那是自然,我猜没有不喜欢带薪休假吧?”
仿佛一根蒲公英在毛绒绒地搔动人的神经末梢。
克劳德轻嗤一声,没说什么。继续半敛着眼皮,窝在沙发里昏昏欲睡。直到扎克斯再次发声打破安静。
“你有没有发现……”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这里似乎少了一个重要角色?”
克劳德困倦开口:“是的,我知道。”
“少了萨菲罗斯。”
“别忘我正在使用你的身体,而你的眼睛十分健康。”
扎克斯自动忽略掉“幽灵教官”话语里的嘲讽。他像是嗅到饼干甜味的小狗般,微微兴奋道:“所以,你果然也一直在留意英雄阁下吧?”
克劳德无奈地从困意拉扯中睁开眼睛。
如果扎克斯有实体的话,他一定会赠送对方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有时候,即便如自己这种至交好友也分辨不出他是在装傻,还是看待事务的视角真的如此独特。
“这件事情巴雷特不是预先告知过我们吗?”
“因为今晚来参加聚会的雪崩家属中存在星痕病人,为保险起见,萨菲才没有出席。”
但无论克劳德如何摆出事实,扎克斯对于探究他与萨菲罗斯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的执着。
“但你也为此心不在焉不是吗?”
扎克斯伸手指了指对方手中那只金发小鸟为他准备的‘特调饮品’——自聚会开始起来,克劳德端着它足足发了5分钟的呆,却一口都没有喝——并以为作为他“心不在焉”的证据。
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黑发青年早已摸清了“幽灵教官”的脾性。他略微加快语调,不留给对方一点逃避反驳的间隙。
“我的意思是,你瞧,他伙伴以及伙伴的家人们都欢聚在这里,唯独萨菲罗斯一人被流放在外,孤寂寂寞地躲在某个黑暗角落。”
“简直就像是一只在圣诞前夜被赶出温暖家门、流浪街头的可怜猫咪,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太悲惨吗?”
克劳德没有吭声。
这回扎克斯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对方已经将面孔藏匿进围脖,并把自己伪装成不会说话的装饰人偶。
扎克斯顿时惊奇起来。
说实在的,他以前确实从未遇见过如克劳德这般矛盾的家伙——有时候这个男人成熟可靠得令人着迷,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那么多安全感,让人忍不住想将包括自己性命在内的一切托付给他;有时候他又表现那般孩子气,倔强地以为只要成功躲藏起来,就能逃避外界加诸给他的一切影响——同时也不免令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将他塑造成这副模样。
扎克斯明白,当克劳德一旦摆出这种结束谈话的姿态,他便无法再劝动对方。
于是,他趁着此刻对方精神松懈,毫不犹豫地精神上浮,夺取了对于身体的控制。
克劳德有些吃惊:“你做什么?”
扎克斯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般,器宇轩昂地从卡座里起身。但因动作剧烈牵扯到伤处,又瞬间弯腰塌背,手捂胸肋,嘶嘶抽着冷气。
他龇牙咧嘴地留下一句话:“出门捡猫。”
然后不再理会克劳德夹杂着尼布尔汗海姆方言的牢骚抗拒,在向巴雷特问明萨菲罗斯所在后,离开蜜蜂馆聚会,走进围墙商店街的夜色之中。
※※※
茫茫夜色中,扎克斯与克劳德寻觅近20分钟后,终于在一座远离热闹集市的废弃集装箱堆积场中,发现了萨菲罗斯。
此刻,这位地下反抗组织首领和世界头号通缉犯,正随性慵懒地坐在锈迹斑斑的集装箱顶棚。
他左腿支起,握着啤酒的手臂闲适地搭于膝头,同时任由另一条被皮靴包裹的过人长腿悬空垂落。而这底下的生锈铁皮,被人以黑色油彩涂抹出大片大片日冕纹样的涂鸦。
而若是从上俯瞰,会发现萨菲罗斯的身影正坐在日冕的中心。衬托得这位片翼天使仿佛从这颗具有荒诞之美的黑色太阳中诞生的一般。
克劳德的确有些着迷了。
他已经不知多少次,被这个男人身上那种纯粹震撼的美丽摄住魂魄。以至于静默伫立于一场无言的对视中,久久未有行动。
直到萨菲罗斯扬臂晃动起手中啤酒,并发出邀请:“来一杯?”
克劳德被摄走的魂魄这才回归。
同时也终于发现,他那该死的损友不知何时又把自己拎至前台,并将身体控制权重新塞还给了自己。
事已至此,佣兵已经完全失去退路。
即便他再想躲避,也不愿做出转身逃跑那么丢脸的事情。
于是,克劳德闭上眼睛扩张胸腔,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清寒空气过肺,令纷杂心绪变得平静。
然后再微微助跑一个纵跃,灵巧轻盈地攀上集装箱顶棚。
克劳德来到萨菲罗斯身边。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在人身边坐下。
佣兵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漫长且窘迫的沉默。
毕竟萨菲罗斯向来寡言少语,而自己又正在扮演与他并不相熟的“扎克斯·菲尔”。克劳德实在难以想象他们之间会以何种契机,开启何种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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