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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很讨喜。”空和韵回道。
殳寻思紧接着道：“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文质彬彬的，是个知识分子。”
“您这描述，听起来……”空和韵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民国的旧上海啊？”
而殳寻思没想到他会猜出来，一时间有些诧异。他既没说长衫，也没说烟斗，又把两人描述得相当笼统，空和韵能猜中多多少少有些奇了怪。
“……没错，”但他没有否认，“这两人好似有点……见不得人的关系。”
“原来如此。”空和韵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似乎知道这两人是何种关系了。
他们可能是一对儿。但不知道究竟是彼此相爱的，还是肉体关系。毕竟，少年的眼睛，一刻儿也没放在那男人身上过。
殳寻思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随即道：“……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空和韵的两只手，还摁着他的头呢。
“噢，对不起。”他赶忙松了手，后退了一步。
殳寻思这才觉得自己喘上了一口气来。不得不说，他的脸，不止对女性有杀伤力。至少，被他看着，殳寻思也紧张了不少。
空和韵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紧接着问道：“您有打算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吗？”
殳寻思没想到空和韵如此缠人，问题一个接一个，但他还是十分耐心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我最近还要出新书。”
“新书！”空和韵于是又有些兴奋了，“我一定会买的。”
“谢谢。”殳寻思回道，“不过，我最近没什么写书的灵感。”
“原来如此，”空和韵说道，“所以您才跑来看戏啊。”又被他猜中了。
“……是啊。”
殳寻思算是个比较有职业操守的作家，一般情况下不会拖稿。可这次的书，写得实在是太不顺了。不仅没有写故事的灵感，甚至文字都平庸到了足以让人怀疑这是否是他的作品的地步。
空和韵却紧接着提议道：“那么，我来给您提供灵感，如何呢？”
第3章
殳寻思稀里糊涂的跟空和韵回了家。他住在高档小区的顶楼，似乎家境不错。复合式的房子空间庞大，看着却总有些空荡荡的。或许，是因为除了必须的家具、物品以外，什么都没有。他的房子里甚至没有电视，只有一排又一排的书取而代之。
空和韵随即走向厨房，沏了壶茶。他的动作很熟练，似乎经常如此。随后，他倒了茶，又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殳寻思没跟他客气，刚坐下，就抿了一口茶。茶不浓，还有些淡，他不太能尝出它的好坏，只是觉得味道尚可。但他没心思挂念空和韵泡的茶，只想知道他究竟想怎么帮自己。
“你说你会给我提供灵感，”殳寻思随即道，“是怎么个提供法？”
空和韵却慢悠悠的回道：“请不要着急，不如我们先来谈谈，您正在写的书？”
殳寻思因而也有些狐疑了。没有灵感，是任何作家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可依赖灵感写作，也不是一个职业作家应该做的。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听听空和韵的打算，因而老实交代了自己的作品。
“……这次写的，是一部爱情小说。”殳寻思紧接着道，“讲的是一个职场失意的女孩，在地铁站偶然撞见了新人律师，并爱上他的故事。”
“听起来还不错？”空和韵说道，“可您究竟是哪里写的不顺利呢？”
“……感情线。”殳寻思不太想回答他，结果却还是回答他了。
作为作家，他有着一个巨大缺陷——他不擅长描写人的感情。或许是因为他不善于感情，又或许只是他缺少感情上的经历，他写起人的感情来，总是空的，木的，没有灵魂的，或者说灵魂不够的。而那样的作品，是残次的，不合格的，不能拿出来卖的。
之前，他都没有在感情线上下过功夫。因为知道自己的缺陷，所以在情节上下苦功来规避这个问题。可当他想突破自己的时候，却因此吃了苦头。他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有天赋的作家了。
“感情线？”空和韵闻言托腮沉思了一会儿，“……说起来，您的作品中确实少有刻画这方面的内容。”
“因为我不擅长。”殳寻思回道。
“原来如此。”空和韵随即道，“以之前的题材来说，这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可对于爱情小说，就是致命的了。毕竟，爱情不是一个人的感情，而是两个人的关系。”
“……所以，”殳寻思对此不置可否，“你究竟想怎么帮我？”
空和韵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低下头来，默默地喝了口茶。不知道究竟是没有主意，还是有主意却不想说。这让殳寻思有些心烦意乱。
“那么，我有个提案。”所幸空和韵还是给了答复，“您和我谈一场恋爱，如何呢？”只不过，他的提案十分荒谬。
殳寻思闻言，惊诧极了。一来，他没想到空和韵的提案会如此荒谬。二来，他也没想到空和韵对于恋爱的态度是如此随便。随后，他难以置信似的，问道：“……你认真的吗？”
“不，”空和韵却一本正经，“我是认真的。”
“这也太荒唐了！”殳寻思叫道。在他的认知中，爱情是不能如此随便的。
“我可不这么觉得。”空和韵紧接着道，“还有什么比一场实际的恋爱，更能帮助到您呢？”他这一番措辞下来，基本让殳寻思对他的好感归了零。
殳寻思不由得有些懊恼，他就不该一时糊涂，听信了空和韵的胡话。他也不该依赖灵感，它从不到访那些拽着它的衣袖，而不自己行走的人。
于是，他只能抛下一句干巴巴的话：“……我先回去了。”
空和韵却拽住了他的手：“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你不是那么怯懦的人。”
“这与怯懦无关。”殳寻思回道，“就算我同意用这种方法，我也应该去找个女人。”
“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女人。”空和韵固执道。
“你应该知道重点不在这里！”他说罢，甩开了他。
殳寻思忽然觉得他这个人简直糟糕透顶，不仅不明事理，还把感情当做是儿戏。或许是得仗于那张脸，获得旁人的喜爱对他来说向来容易。
空和韵却明知故问：“你生气了？”
“真亏你能看出来。”殳寻思因而也没什么好气了，冷嘲热讽道。“我是不是还得夸夸你会察言观色？”
“……对不起。”空和韵这才道了歉，“我只是想帮你。”
“看得出来，”殳寻思嘴上却仍不留情。“只是你帮我的方式，相当糟糕就是了——我甚至觉得你是在戏弄我。”
空和韵于是也内疚起来了。只不过，他内疚的点究竟是是自己那荒谬的提案，还是让殳寻思生了气，就不得而知了。
“我有些操之过急……”空和韵说着又摇了摇头，有些抓狂的说道。“不，我只是想强卖你一个人情好让你帮助我——我是个混蛋。”
“你确实是。”殳寻思闻言更生气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打算。”
“我别无选择。”空和韵说道。
“别给自己找借口。”殳寻思却回道。
空和韵耸了耸肩，似乎也承认了这是一个借口。但他没就此作罢，絮絮叨叨的讲起了自己为何如此。他所属的剧团近来的表演，上座率都不太好看。剧团的管理者也为此发愁，若是再这么下去，或许就要解散了。
他也不是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剧团的成员毫无疑问是有实力的，只是剧本不够讨喜。它们大多是舶来品，情节陈旧不说，时代也距离观众很远，没有足够的代入感。
殳寻思随即问道：“所以，你想请我帮忙写剧本？”
“没错。”空和韵说道，“你之前，透过我看到的那个故事，感觉就很好。”
殳寻思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十七岁的少年和暗恋他的知识分子，这一对儿光是看起来就不搭。他们的故事，必然也别扭的很。可殳寻思丝毫没有写的欲望，一来，他不认为自己驾驭的住，二来，他忙着写书，哪还有时间写剧本呢？
“我从没写过剧本，恐怕没本事让你的剧团起死回生。”他于是拒绝了空和韵，“更何况，我还有新书要写，实在是没有时间。”
“那么，写完新书后呢？”空和韵仍纠缠不休。
“……这我不清楚，得到时候再说。”殳寻思自己也说不准，因而只是含糊道。
“……我想也是。”空和韵对这个答复，也有了心理准备。
“你这个人也让我很不愉快。”殳寻思随后又补了一句。
“对不起。”空和韵第二次道了歉。
见他道歉道得这么勤快，殳寻思也不好说什么了。他作势要走，空和韵却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张名片。名片的款式十分简单，仅仅只写了他的姓名与电话。
殳寻思因而又有些恼火了：“我不是说了，我不会写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空和韵却辩驳道，“我只是想说，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倾听你的烦恼。”他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似乎不是在作假。
殳寻思于是也不好发作了，只能收下名片。但一出空和韵的家门，他就把名片揉成了团。他想起空和韵今天的作为，就十分不快，以至于忘了把手里纸团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所幸夜晚的冷风让他冷静了下来，回到家后，他便把那张名片扔进了纸篓。
他估摸着，只要他不联系他，他就再也不会与空和韵有什么瓜葛了。
第4章
接下来的几天，殳寻思都闷在家里写作。他的新书姑且有了些进展。只不过，他越写，便越是觉得自己写的俗，故而没写几天，就相当烦闷了。
烦闷之余，他不知怎的又想起了空和韵。或许是他给他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他忘不了；又或许只是他现在走投无路，只得找他倾诉；总而言之，殳寻思又神志不清的把纸篓里的那张名片翻出来了。
名片的款式相当简单。没有复杂的设计，仅仅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余下的空白，则是被黑色断断续续的涂上了块。而殳寻思犹豫了很久，才拨通了电话。
“喂？”电话里的声音略显慵懒，“您哪位？”
殳寻思于是又有些后悔了。可沉默了许久之后，他还是出了声：“……你前几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有效？”
“当然！”对面的人闻言突然来了精神，“您又卡文了吗？”
殳寻思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虽然空和韵所说的是事实，可从他的嘴里出来，就让他觉得十分火大。但他没做什么表示，一来，他不是那么暴躁的人，二来，冷静下来想想，他对空和韵的恼火未必不是一种偏见。
“……是的。”他紧接着道，“或许你说得对，只有刻骨铭心的爱过谁的人，才能写出炽热轰烈的故事。”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有些苦涩。
大学期间，殳寻思也是喜欢过人的。只可惜这段感情不曾发展，自然也谈不上无疾而终。他喜欢的人，不曾喜欢过他。终其结果，他也不过是感情上的一个败者罢了。
爱与被爱，便是如此现实；爱的那一方付出所有，也未必有所收获；被爱的人什么也不用掏出，便能得到所有；最原始的阶级，莫过于此。
空和韵随即问道：“那么，您有想过换个题材吗？”
“当然有想过。”殳寻思回道，“只是我最后还是决定去写这样的题材……”
“为什么呢？”空和韵又问道。
“我不想认输。” 殳寻思没仔细想，便答道。
他大可避开自己不擅长的题材，去写那些擅长的。但倘若他真的如此做了，他就与那些他所轻蔑的人如出一辙了。他那骨子里就有的、作家的骄傲，将一败涂地。他以作家为目标的人生，或许也就永远止步于此了。而这，是殳寻思宁死也不愿的。
空和韵随后久久的沉默下来，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殳寻思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指望。可没过多久，电话的对面便传来一阵嘈杂。有什么摔落了，又有什么被碰倒了。翻箱倒柜的混乱中，似乎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殳寻思一时间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正要问，空和韵便喘着粗气，邀约道：“老师，你现在能来我家吗？”似乎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了？”他随即询问道。
“没怎么，”空和韵答道，“但我觉得您到我家来，会有所收获。”
有了前车之鉴，他这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殳寻思还是决定去了，反正，他待在家里也无事可干。于是，他见到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颇为眼熟，倒不如说，他异常熟悉。眼睛有光，嘴角在翘。那与他不合的、过于成熟的上衫也遮掩不住他的稚气，反而受了影响，看起来没那么死气沉沉的了。可殳寻思还是注意到了一处不同。他的下巴右侧，多了一颗痣，似乎是被人为的点上去的。
“先生，您来了？”少年见了他，颇为快活的道。“您嘱咐我要摹写的词，我已经写好了。”他说着，递上一卷纸来。
殳寻思一时间不知道空和韵在搞什么名堂。这名少年，毫无疑问是空和韵扮的。但他还是接过纸，打开看了一眼。那纸上还真写了词，通过略微有些笨拙的钢笔字，依稀间能看见几分认真。
“冬夜夜寒冰合井，画堂明月侵帏……”他没忍住念了出来，“这是，苏轼的《临江仙·冬夜夜寒冰合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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