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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导演天下第一(近代现代)——汘淮

时间:2025-03-23 08:17:38  作者:汘淮
  江季恒黑着脸默默看着,感觉自己学到了。
  “你好。”江季恒主动伸出手去,“江季恒。”
  “你好。”缪冬寄明明并没有告诉丁立檐会有人和他一起来,但是丁立檐却丝毫没有错愕的样子,自然地放下之前放在缪冬寄肩上的手去和他握手,“我叫丁立檐。”
  江季恒知道面对一个摇滚歌手没必要拿他平时应酬的那一套,两个人不过简单说了几句,第一件事情还是赶紧出火车站。
  缪冬寄刚才在车上还是一副虚弱难受的样子,现在却在丁立檐身边蹦蹦跳跳的:“要唱新歌吗?”
  “嗯,有两首新歌。一首是陆溪云小姐姐的,一首是我的。”丁立檐说。
  “溪云姐总算出歌了。”缪冬寄忽然有点忧心忡忡,“你要和现在乐队的大家好好相处啊。”
  丁立檐稍稍一愣,然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一定会的。”
  缪冬寄刚认识丁立檐的时候,惊觉乐队还是之前的那一批人——都才华横溢,都富有激情。缪冬寄跟着他们去酒馆,坐在下面看他们唱着或温柔或愤怒的歌。
  但是惊觉乐队太锐利太漂亮太势不可挡了,在丁立檐刚刚毕业不过一年的时候就被上层出手打压过。这是一群才华斐然而又锋芒毕露的少年啊,他们可以接受一无所有,但是没有办法理解囚笼,不愿意成为困兽。
  有人不唱了,有人出国了,有人另寻出路了。
  最绝望的时候,惊觉乐队只剩下了丁立檐自己一个人——说白了其实就是玩完了。
  但好在这些年又重新进行了和各种人的重新磨合,人员终于还是重新稳定了下来。
  缪冬寄以前的时光过得太迷茫了,上了大学之后才逐渐有了点清明的意味。惊觉乐队的变迁,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常和变化。他希望丁立檐可以好好和乐队的大家相处,并非是为了什么感情的经营,而是希望离开的时候也能没那么多遗憾。
  江季恒并没有像缪冬寄一样接触过这个乐队的成长,他知道这个乐队有多么令人惊艳的才华——无论是丁立檐还是其他乐队成员、无论是之前的乐队成员还是如今的乐队成员,只是这个乐队因为变迁和各种范围的打压一直不温不火。
  好在丁立檐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他像大学时候一样背着个吉他,哪怕只留下他一个人也没关系,哪怕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也没关系,哪怕没有地方需要他演出也没关系。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自由的样子,抱着吉他站在路边也可以留下漂亮的音符和诗篇。所以丁立檐明明比江季恒还要大一岁,但其实比他们都更像少年无忧无虑的漂亮样子。
  江季恒忽然想起来之前每一次缪冬寄提起丁立檐的时候,都会说的一个词——漂亮。
  而丁立檐的确是无比漂亮的少年,无拘无束,温柔勇敢,灿烂非凡。
  缪冬寄这几天告诉过他。
  这个漂亮的少年是他的神。
 
  第 37 章
 
  
  这场峪城的音乐节还是挺大的,但是来的都是大佬,而惊觉则早被这几年的折腾弄得没剩下几分人气。
  最近的峪城被这场浩大的音乐节搞得风起云涌,但是其中像缪冬寄这样朝着惊觉来的,估计没有几个。
  音乐节没包住的地方,惊觉乐队对于这种事倒也没上火,反倒是挺开心的。他们直接找了家离场地近环境还贼好的别墅民宿,晚上一出门还可以在院子里各地的背包客一块聊天喝酒。而且地方宽敞房间多,忽然间多了江季恒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倒是江季恒“拎着缪冬寄单独出去住”的计划泡汤了,心里有些恼火,正忙着在内心疯狂诽谤丁立檐,结果一进门就被院子里面的篝火和香味给怔住了。
  这群素不相识的背包客正聚在一起:
  与他们一同狂欢的还有:烟酒、吉他、电影、文学、烧烤、光影、音乐。
  这群远道而来到处溜达的人,明明天天和孤独不稳定作伴,却也有能力在一瞬间驱散孤独与阴霾。
  穿着波西米亚裙子和结绳头带的姑娘转头看见他们,赤着脚在从草地上又跑又跳地赶了过来。
  姑娘长得格外娇小,看起来年纪不大,服饰上的羽毛翻飞,赤脚跑在草地上的时候像是女巫或者精灵。她长了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看出来刚喝了酒,神态是还带着迷醉的强装清醒:“立檐你带着阿昼过来啦?”
  “溪云姐。”缪冬寄轻声叫她。
  原来这个就是惊觉乐队的鼓手陆溪云,明明名字听起来还是很温柔动人的,实际上这个打鼓的小姑娘奇怪到出的第一首歌叫作《尖叫》。
  陆溪云踮着脚尖伸手摸摸缪冬寄的头:“好孩子~”
  “快带着朋友来喝酒吃肉。”陆溪云跳着转身,一嗓子亮得冲上云霄,“人生苦短!”
  “疯丫头……”丁立檐无奈地笑了笑:“走吧。”
  “好。”缪冬寄笑了笑,刚刚要走,忽然顿了一下之后转身,朝着江季恒伸出手,“走吧老师,吃肉跳舞。”
  江季恒稍稍一愣,随后便反手握住了缪冬寄的手。
  缪冬寄感受到过牵手和拥抱的温暖,努力继承了这份温暖,然后无师自通地感染他人。
  江季恒在那个虚伪安静的世界里面呆久了,感觉自己忽然到了一片原始的丛林——这里面的人奇奇怪怪,这里面的食物如此鲜美,这里面的歌声盛放如繁花般灿烂。
  这里就好像婴宁可以回到的山林。
  他紧紧握着缪冬寄的手,难得放任缪冬寄和自己上桌喝酒。
  他们一直狂欢到繁星亮起,然后因为温暖舒适而感到困倦,背对别坐在篝火旁听别人坐在草地上唱歌。
  “大一的时候我的老师告诉我……”缪冬寄忽然轻声说,“如果你觉得喝酒吃肉就可以满足的话,那是因为你的自我就那么大小。”
  江季恒闭着眼睛,依稀觉得这种话也有人对他说过。
  “老师说每个人都需要成就感,而这个成就感的获取方式对每人来说又各不相同。譬如立檐的成就感并不在于火遍大江南北,而是一群本来安静的人群以为他们而丢掉自我放肆狂欢与歌唱。”缪冬寄听着远远传过来的歌声,“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成就感来自于哪里,我好像从来没获得过成就感。”
  “成就感象征着愿望和现实达成平衡。”江季恒侧过头问他,“你有愿望吗阿寄?”
  “没有。”缪冬寄说,“我就想这样,吃肉喝酒,有音乐和舞蹈,有星星和草地。”
  “那你当年怎么不跟着我走?”丁立檐拿着吉他走过来,手里还端着瓶酒,“我这里什么都有。”
  缪冬寄睁开眼睛看他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说:“因为我总感觉自己还能找到点东西,只是到现在了依然没有找到。”
  缪冬寄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丁立檐就已经大学毕业了。这个浪漫又自由的少年看着远方,对着沉默的男孩伸出手:“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去看看远方。”
  缪冬寄看着他的手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远方有什么,他觉得印艺已经很大了。他刚刚排完自己的第一部戏拿了小戏比赛的一等奖,在学长学姐的推荐之下加入了狄德罗社团,正在写学校今年年底大戏的音乐剧剧本《婴宁》。
  他前几天还独自一人坐了十小时的火车去莘城,拍摄自己这个学期的摄影期末作业。
  最近又被摄影社的学长找去拍商志,被流院的小男生在学校的小酒吧里面唱着歌表白。
  他报名试试的四级考试挂得很彻底,所以现在每天都在背英语单词,而且还要赶课堂笔记以确保能安稳度过期末考试。
  他终于逐渐知道生活是什么了,知道自己每天有事情做了。
  缪冬寄觉得自己的进步还是很快的,说不定马上就能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了,和四周的所有正常长大的同学一样。
  他的确就是爱上了人间少年的狐狸婴宁。
  丁立檐对他伸出手,想带他回到自由宽广的山林。但狐狸冬寄摇了摇头,他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和笑容,在这个吃人的人世间寻求一份人世间的解脱。
  这是他给《婴宁》那部戏的最终答案,我们都在吃人的人世间,我们相信宿命,我们明白囚笼。而当我们无力改变,这样子的人世间却也有我们可以找到的答案。
  那么,婴宁就不是纯粹的悲剧。
  缪冬寄留在了学校里面,为了找到答案,每天都很努力地过了整整四年。
  商家本来都没有指望他能安稳地度过四年时间,偶尔想起来查一下他目前的情况,都能感觉无比震惊。
  偶尔商家夫人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会叫他回去吃饭,会耐下性子来和他聊聊,聊完之后却又叹息:“何必又走这么累的路。”
  她是艺术家,她的爱和生命都给了绘画。她忍耐痛苦,把那当做给艺术神和缪斯的献礼。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给过自己儿子什么爱,唯一的爱便是不希望商巍然和她一样走上艺术这么孤独的路,所以最后还是选择推波助澜,让他走上了商业的路。
  缪冬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走过别的路,所以不知道究竟哪一条路算是不累的。他只是默默扫过商家夫人摆了一房间的画,最后能落下的不过也就是一句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没费心,也没什么费什么力气,对人的怜悯也还不如对猫猫狗狗。”她随手把一只漂亮虚弱的奶牛猫抱到怀里,看看它昨晚领回来之后刚包扎的伤口,“你出来以后遇到我,是命。上大学之后能找到自己的路,也是命。”
  缪冬寄缄默不语。因为他太熟悉命运的无常和古怪了,他带着恐惧和些微不肯外露的愤恨,连提都不敢提一句。
  商家夫人笑笑:“巍然最近也要毕业回国了,你们做的方向也可以互相帮助下。”她也抬头看过自己地上的画、墙上的画、拿绳子像晒衣服一样挂起来的画,还有画板上画了一半的画,“虽然说是搞艺术,但还是有个人陪着吧。生活本身就已经够辛苦了,不要自己为难自己。”
  现在的缪冬寄坐在草坪上想这句话,因为喝酒而微醺,他侧了侧身子然后躺下来,看着天上隐约闪烁着的几颗星星。
  “不如就在可以死去的时候死去吧。”缪冬寄默默地想,“多美好啊。”
  “峪城昨天下雨了,感觉地上还是有点湿。”江季恒忽然伸手把他捞起来,大概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在情敌地界上,语气变得有点差,“本来身体就差,今天已经挺惯着你的了。”他拍掉了缪冬寄衣服上的草屑,“再过半个点回去睡觉去。”
  缪冬寄还没回过来神,愣愣被江季恒提起来。
  江季恒在他身子底下塞了个垫子,然后又把他放了回去。
  “对啊。”丁立檐举着酒杯笑着搭腔,“照顾好自己,可别天天学着溪云那丫头到处乱窜。那丫头的发小前几天回了趟国她怂得和小羊一样,她现在也就趁着发小还没退役抓紧时间玩呢。“
  “停宁姐要退役啦?”缪冬寄自然而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想着不由笑了笑,“真好。”
  “对啊,真好。”丁立檐说,“不要总是想自己以后会经历些什么痛苦的事情,现在的时间里一直让自己轻松快乐就好了。”
  缪冬寄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江季恒这时忽然双手揽了过来,把头埋在他颈侧:“我醉了阿寄。”
  缪冬寄唰地一下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感受着江季恒的气息和温度全都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他们好像之前也有这么近过,但是缪冬寄那种时刻大多不太清醒。他是一个挺怪的人,明明有的时候还是挺喜欢靠一下别人的,但其实对长时间——超过十秒的亲密接触浑身都不舒服。他不知道如何摆脱这种排斥感,再加上忽然回忆起那些古怪的、荒唐的事情,一时间有点怔住了。
  “真腻歪啊……”丁立檐叹了口气,“你们的房间是二楼第二间,本来我还打算过去和阿昼睡一间呢。”
  江季恒闻言立刻从缪冬寄颈侧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丁立檐端着酒瓶子大笑,醉了之后好不矜持控制,洒了一地的酒:“行了哈哈开玩笑的,我要去别墅找别人玩,睡什么觉。”他转身走了,朝他们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人生在世,不要有任何畏惧哈!”
  “走吧。”缪冬寄本来喝了酒就热,现在又感觉两个人黏在一块儿了一样,更是热得不行,“醉了就回去睡觉。”
  江季恒还在想丁立檐最后说的那句话,又铁了心要给自己争取所谓的男友权利,就是贴在他身上不动弹。
  缪冬寄简直要无奈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眼里面应该庄重严肃的老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无奈地要命,偏偏一转头看见江季恒那双很亮的离他很近的眼睛——很亮,但不是那么坚定的样子,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凶狠的意味。
  他的脾气瞬间就泄没了,拉拉扯扯地把两个人从地上拔起来,然后黏黏糊糊地朝别墅走。
  “你也畏惧吗?”缪冬寄轻声问他。
  江季恒整个人都很滑稽地瘫在他身上,声音从他耳侧传来,很轻很长:“我畏惧啊。”
  缪冬寄这才发现江季恒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像他非常喜欢的一个音乐剧演员,唱起歌来的时候声音温柔到让人落泪。他轻声问:“你畏惧什么啊?”像他一样畏惧生活本身吗?
  “不。”江季恒仿佛知道了他想什么一样回应他,“我畏惧着你的畏惧。”
 
  第 38 章
 
  
  第二天早上,缪冬寄和江季恒按照闹钟时间起床,出门才知道陆溪云做了粥和鸡蛋饼。
  惊觉乐队三个人加上缪冬寄江季恒两人,几个人一块坐在阳台上面吃饭,清凉的带着雾气的早晨,褪去了昨天众人的狂欢和宿醉,都变得安静沉默了下来。
  “溪云姐厨艺很好的。”缪冬寄咬着鸡蛋饼对江季恒说,“之前《广寒月》剪辑完巍然哥负责送审什么的,我就跟着惊觉乐队去好几个城市玩了一遍。”他咬着鸡蛋饼下定论,“溪云姐什么都会做,而且做什么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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