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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杀手(推理悬疑)——孙黯/十九岁子弹

时间:2025-03-30 09:18:51  作者:孙黯/十九岁子弹
  起风了。我和虞百禁站在婆娑的树影里,看手机缓缓沉入沼泽。
  “你听见了吗?”
  “嗯。”
  他仰头望天,“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
  我捏着段问书那张金属名片,没犹豫太久,手一扬,把它也扔进了那滩泥沼里。
  “接下来怎么办?”
  我指的是仓库。“推到金嵬头上。”他理直气壮,“死在谁地盘上就算谁的。”
  “好极了。”
  我和他沿原路返回,快回到电厂时,日影已渐西斜,光芒转为深金,在每一片大同小异的树叶上折射漫散。持久枯燥的跋涉让人耐性全无,虞百禁走在我身旁叫苦:“好想有辆车开啊宝贝,我们去抢劫吧。”
  “你对抢劫是有多执着啊。”
  我嘴上这么说,实际也在考虑诸多现实问题,比如食宿,资金,代步工具。既然铁了心要找容晚晴,至少赶在“那群人”前面,就必须做好长足的——
  我默默按住自己咕噜作响的肚子。
  别长足了,就当下吧。我饿了。
  我和虞百禁绕开服务站,从另一个出口登上高速公路。这里傍近村庄,放眼望去皆是绵延的农田,炊烟袅袅,灯火如星辰一般渺远。我们两个一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杀人狂径直路过加油站,来到开在旁边的一家无名面馆门前。
  “选这家?”虞百禁不是很认同,“他们看起来没什么钱。”
  “都说了不抢劫!”我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他抢!
 
 
第17章 
  正如虞百禁所说,这家面馆单看店面就历史悠久,灰头土脸,虽称不上破败,但也简朴得近乎简陋。在夕阳映衬下,棕褐色的招牌愈显陈旧,一看就在此地开了多年,这种店一般都不会难吃——来自容晚晴的经验之谈:“苍蝇馆子嘛,你去外地旅游、寻觅美食的首选,听我的准没错。”
  “尤其是那种夫妻店,家人合伙经营的,老人爱光顾的,十有八九口味地道,店主也是忠厚老实、与人为善的人。”
  我捋不顺这话里的逻辑,但姑且相信她。在我和虞百禁都没有通讯设备、也无法刷卡消费的情况下,将我俩身上仅存的现金都掏出来,合计合计,走向面馆外敞的店门。
  “您好。”
  门里飘出一股诱人的饭香味。一个系着围裙、略有发福的中年女人正在灯下擦桌子,一见我俩就惊叫出声:“呀!”
  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几名岁数不大的男性,也穿着电厂的工装,闻声都看过来,我也顺势挤出一丝虚弱的笑,说出提前编好的词:“我们……路上出了事故,受了点伤,手机也摔坏了,又累又饿,走了很远才找到吃饭的地方,不嫌弃的话……”
  “出车祸啦?”
  女人丢下抹布,忧心忡忡地走过来,口中喃喃地,“哎呀,都流血了……你痛不痛啊小伙子?”她比我矮得多,仰着头端详我,想扶我的胳膊又不太敢碰我,手抬起来往后厨指,“那里面是厕所,有水管,先去洗洗!阿姨帮你们叫救护车!”
  “不,不用了阿姨。”
  我拦下要去拨打座机电话的她,“不疼。就出了点血,没伤到筋骨。”
  “救护车来得慢……要不送你们去村里的诊所?”
  “真不用……”
  几番推辞过后,我和虞百禁逃也似的钻进狭小的卫生间,反锁上门,如蒙大赦。拧开布满水垢的水阀,清洗了各自的双手、外露的肌肤和所有能洗掉的血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像歹人,最起码像个人——诚然,我们俩也都跟“良民”沾不上边。
  “宝贝。”
  当我正撩起衣摆叼在嘴里、低头察看肋下一团淡紫色的淤青时,虞百禁忽然叫了我。我无从作答,用眼神示意他:说。
  他却问:“你疼吗?”
  “当然不。”
  我咬着衣角,觉得他莫名其妙,进而想出言讥讽,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连这点小伤都忍不了?
  你向我开枪的时候怎么不问?
  但我没说出口。我乏透了,不想争吵,更不愿翻旧账,跟他为那些早已无可转圜的陈年旧事较劲,仿佛对此耿耿于怀的人,只有我自己。
  “真奇怪。”
  至多两平方米、没有窗子的封闭单间,廉价的白炽灯管下方,他背靠水槽,皱眉的样子真诚而困惑,指腹划过我绷紧的侧腰,绕开了伤处,像蜿蜒的溪流。
  “可我觉得疼。”
  他说,“‘上一次’也是。”
  待我们出了卫生间,那一桌吃饭的工人已经结账离去,徒留四把椅子和六七只空啤酒瓶,几盘残羹冷炙。
  系围裙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在收银台后面抽烟,身量不高,镜片后射出两道审慎的视线,甩给我们一份菜单,态度颇不客气。
  “吃什么?”
  一刻钟后,我和虞百禁相对而坐,围着一张四方小桌,面前摆着两碗素面。
  酱油汤底,酱色深,油清亮,细白的碱面卧于其间,顶端点缀着一撮翠绿的葱花;两块大排,烧得骨酥肉烂,光泽红润;两颗虎皮鸡蛋,以及一碟满得快要盛不下的凉菜,听说是“当天没卖出去的,扔了可惜,不如将就将就吃掉”。
  臭着脸的中年男人擅自把我们没点的杯盘碗碟码了一桌子,还生怕我俩吃不饱似的,说:“不够了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
  “啧!”
  老板娘瞪起眼睛,把目测是她丈夫的男人挤到一旁,一边赶他“歇会儿吧掌柜的忙活一天了”,一边翻开倒扣在桌上的杯子,给我们倒了两杯麦茶,随口问道,“从哪儿来的呀?”
  兴许是太久没吃过正经饭菜了,食物的香味刺激着我的嗅觉,面汤的热气熏得我眼眶酸胀,舌头含在嘴里发涩,提起筷子却又不知从何下口,大脑混沌,行动迟缓,更遑论有余力与他人寒暄,好在虞百禁适时地接上了话,口吻自然而练达,“临市的,出来旅行。阿姨你是本地人?”
  “对的!”
  我望向他。此时他经过粗略的清洗,又变回我初遇时那个“阿百”,脸庞洁净、明锐而锋利,像一枚新铸的银币,一面书写着缱绻的爱语,一面镌刻着无数的墓志铭。
  “阿姨和叔叔在这条路上开了十几年面馆啦,以前还是土路,前些年才修的公路。这边靠山,地势忽高忽低,多少司机都在这个路段出过事故——”
  “别说了。”
  一声低喝打断了女人的诉说,来自收银台里始终冷面寡言的老板。墙上泛黄的钟表“铛”的敲响,时针指向褪色的数字“7”。
  分针机械的走动声中,女人粗糙的手指揉搓着皱巴巴的围裙边,她的脸隐入了灯光之外的阴霾里,神色黯然。
  “我儿子也在那条路上出过车祸……差点破相,眉毛缝了两针,左脚不老利索……当时可给我吓死了。”
  她笑了两声,嗓音干干的。
  “比你俩小几岁,在那头的电厂上班。”
  我没说话。虞百禁也没有。
  略显尴尬的静默里,唯有老板扣响打火机,为自己续上一支烟,连同妻子没能说完的话一并吸入肺中,用力吞咽,而后吐出,释去它的些许重量,才使她不至于跌落,不会再一次破碎。
  “面挺好吃的。”我说,“您手艺不错。”
  老板没响,掀开门帘进了后厨。老板娘紧随其后,洗得发白的帘布相继起落,厨房里传出喁喁的低语声,有来有往,互不相让,像在商量,也像压抑的争吵。
  “都会吵架的。”
  虞百禁咬了口大排,事不关己地,“我们也一样。”
  他的腿在桌下碰到我膝盖,没有动,只静静地靠着。
  “能和好就行。”
  “知道一个东西能修好,就一次次作践它?”我抽了张餐巾纸拍在他碗边,“恕我不能苟同。”
  “这不是‘一个东西’,是一段关系。”他说,“它看不见,摸不着,没那么容易弄坏也比你想象的牢靠。你要对它有信心。”
  “我对‘人’没有。”我说。
  “因为人会死,心也会。”
 
 
第18章 
  我知道我们迟早要谈论这些,但不是现在。没过多久,老板和老板娘从后厨出来,向我们公布了商量抑或是争吵的结果:允许在这儿留宿一晚,住阁楼。
  阁楼有床,洗漱间,平时用于搁置杂物或午后小憩,虽不宽裕,睡一觉是足够了。“你俩大小伙子,凑合一夜,缺什么东西再跟阿姨说。”
  女人有些语无伦次,笑容拘谨,眼角随微胖的脸颊往下耷,总是赧赧地揉搓着双手,对事对人都无心猜忌、深信不疑的模样。
  “阿姨晓得你们有难处……不说也没事,谁都有作难的时候。”
  可她的目光又那样温良,坦然,几乎是哀求的。
  “你们俩不像坏孩子。”
  “谢谢,给您添麻烦了。”我连忙道谢,“我们明天一早就走。”瞧了瞧老板的脸色,又添一句,“打扫卫生之类的粗活累活可以给我俩干,只当抵住宿费。”
  于是我们得到了一池堆积如山的脏碗,和店内油污斑驳的地面。
  “他腰不好,整天站着炒菜,别让他拖地。”老板娘说。
  “她手都皴了,不舍得花钱雇人,别让她刷碗。”老板说。
  “明白。”
  我对着两边应答,像一节夹在两处卯眼间的榫头,磨合与斡旋都很生疏。等虞百禁吃完,把满桌杯盘碗碟收拾起来,跟他分工:“我刷碗,你拖地。”理由是拖地简单,上手快,刷碗费时费力,依他的性子,毛手毛脚的,一不留神砸了人家的饭碗还得倒贴钱,不划算。
  而他对这分配本身并无异议,只是一如既往地跟我打岔:“为什么宝贝,你腰也不好吗?我挺好……”
  我一把将拖把棍杵进他手里:“拖你的吧。”
  我站在水槽边,卷高袖口,白天杀人,晚上刷碗,二者异曲同工,过程都需细心、重复、轻拿轻放,事后则要不断冲洗,料理残局。老板娘摘下了围裙,挂在厨房门后,结束一天辛苦营业,她的身影似乎单薄了些,好比刚才脱下的是一层皮。她想和我谈谈,我能感觉到,她有许多话想对别人说,和自己说,只是油烟机的噪音时常将它掩盖,顾客来往聚散,而我无暇顾她,我的一只耳朵落在了门外,丢失在某个人身上。
  他吊着我,让我忘不了,走不远,割舍掉我的一部分,找不回来。
  我听到虞百禁拖地,轻声哼歌。听着女人叹息,像自言自语,忽远忽近。
  她说:“我儿子很久没回过家了。”
  “工作忙吧。”
  兴许是那碗汤面的功劳,它流下去,打开了我的喉管,焐热了我的胃,使我能够重新开口,与人交谈,而不只是吐出那些恶言恶语,以掩藏心底的留恋和不甘。
  我满手泡沫,心不在焉,捏紧一只椭圆形的深盘,防止它滑脱,摔出一瓣豁口或几条难看的裂痕,我太怕它坏掉了,所以总是捏得太紧。
  毕竟它修不好。
  “话也变少了,”女人小声道,“是不愿意跟我们说?他长大了,我搞不懂他……”
  “是善良。”
  我放下洗碗巾,双手捧着那只盘子,沥干了水,轻轻拿起,将它摆在餐具架上。
  “不想让你们操心,挺孝顺的。”
  不知从哪句话、哪个不够缜密却又发自内心的词语开始,虞百禁来到了厨房外,斜倚着门框,悄然旁听着我们的谈话,下巴搭在手背上,下面支着根拖把棍,晃晃悠悠的,显出体贴与温顺,等我们看见了他才出声:“地拖完了,阿姨要检查一下吗?”
  “哎!好,好……”
  女人如被惊醒,飞快地背过脸去,用手抹了抹眼角。
  “阿姨就当今天放假啦。”
  “叔叔上楼去整理房间了。”
  “楼上有点乱,扫扫灰。”
  他和女人闲聊,态度和言辞都是经由修饰的温和,顾及她的身高、需得稍稍往下俯身,或许是世故,但毫不刻意,当她是他素未谋面的母亲,真挚得近乎虚伪。
  可我知道他不是装的,我摸到过他身上那层皮。在一个温凉的秋夜,狂欢的人群外,月光的晕影里。
  “对了,还得给你们加一床被子,夜里要降温的,会冷。”
  女人又想起一辙,说着就往外走,一刻都闲不住似的,“阿姨去找被子!碗刷完了放进消毒柜就行,别的不用管。你俩一会儿出来喝点茶,咱们准备关店了哈。”
  “好。”
  我目送她远去,在水渍未干的地面上留下一串短小的鞋印。踩楼梯的脚步声咚咚响起时,虞百禁站到了我边上,拿起一块干的绒布,挨个擦拭被我放在铁架上沥水的碗碟,动作很轻,有种和本人气质不相符的细致,却并不割裂,好像他生来就该如此。
  轻佻又偏执,残暴又浪漫,一个自洽的矛盾体。
  乡村的夜比都市的静。我听见远处依稀的狗吠,稻田在风中呓语,收音机的电流声中,有人合上生锈的门扉,种种杂音互相衬托,交织成我们周身恬淡的空气,虞百禁问我:“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哪种?”我反问他,“被人追杀?寄人篱下?”
  “一起吃饭,洗碗,喝杯热茶,然后睡觉。”他说,“平平淡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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