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住院,住院了公司里的事怎么办,没有人了,还有那么多文件没有处理。
为什么没人能来帮帮她,好累,她真的好累,为什么小迟不在这里,为什么需要她的时候总是不在。
她又忽然想,明明是自己让她走的,赶她走的,不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会困住她的,她不能困住她,她不能喜欢她。
她现在这个样子,傅迟肯定不会喜欢她,可她明明说过会一直喜欢她,会一直选择她,傅迟凭什么不选择她,她就是大骗子。
幸好,幸好傅迟不在,看不到她的样子,不然她会疯的,她会更痛苦。
心里一直有一只恶魔在耳边低语:
她配不上傅迟的喜欢,傅迟应该喜欢一个能照顾她,阳光又积极向上的,应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而不是她这样的,她配不上这么好的人……
忽然,某个东西突然砸到脚边,裴泠初一惊,瞬间从游离状态回过神来。
随后听见语音播报下一站目的地,她才猛然惊觉,瞬间抬头,眼睛直直盯着电子路线图,小红点闪烁。
坐过站了。
她头一次迟到,因为奔跑,到达公司时,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然而合作方早就已经离开了。
裴泠初站在大楼底下,浑身发凉。
背后人来人往,面前是无数员工投过来疑惑且好奇的目光。
搞砸了。
她怔怔想,呆滞在原地,耳边忽然什么都听不见,像是罩了一层薄膜,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得灰蒙蒙。
裴泠初抬起手,在眼前抓了抓。
是眼睛出问题了吗?还是世界变灰暗了。
直到有员工上前来,着急地问她,刚刚您的电话打不通,合作方等得不耐烦,已经离开了,现在应该怎么做?
放客户格鸽子这种事,从未在裴氏集团发生过。
都是她的错。
裴泠初嘴唇翕动,声音似蚊蝇。
“我开车过去……”
“什么?”
她突然拔高音量,转身往电梯口跑,“我开车过去!”
从未见过裴泠初如此失态的模样,员工们一时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裴泠初来到地下车库,立马启动车辆从出口驶离,阳光如瀑般洒落而下,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合作方…公司…地点…时间…
不断在大脑里搜索信息,嘴里嘟嘟囔囔念着,又在导航上规划路线,以求最短的时间到达,希望还能挽回合作的信任。
裴泠初给对方打过去电话,没人接。
焦躁令她全身难受起来,痒意瞬间遍布全身各处,她的骨头钝钝发痛。
眼前再次逐渐模糊起来,有一层又一层的灰色薄膜盖到她眼前,世界开始变得不真实,耳边充斥的鸣笛声越来越小,直至趋近于无。
忽然,耳边只剩下持续不断的耳鸣声,裴泠初平静下来,各种各样的情绪如涨潮的海水渐渐消退。
忘了自己在哪里,忘了在干什么,忘了自己是谁。
她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
要做什么……
突然,身体被猛烈撞击,剧烈摇晃起来,眼前开始天翻地覆地旋转。
最终,她躺在地上,缓慢眨动双眼。
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她只觉得那天阳光很刺眼。
第69章
根据道路监控给出的视频,车祸是由于一辆黑车闯红灯,撞上裴泠初的车,造成的一场很简单车祸,并不是人为造成的。
所幸对方车辆及时刹车,尽管波及到的车辆很多,但造成的伤亡很小。
此时,医院病房内,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裴烟回面前,谨慎再谨慎地翻阅检查报告,语气严肃。
“裴总,小裴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手臂和大腿处有不少擦伤,护士已经包扎好了,头部经受撞击,造成中度脑震荡,现在用了镇定药物,大概一会儿醒过来,出现头晕想吐的症状,都是正常的。”
“只是,”女医生看一眼裴烟回,语气略带迟疑,不知该讲不该讲,裴烟回一个眸光扫过来,她心头一颤,立马收敛神色,字正腔圆地说:“刚刚检查的时候,fMRI结果显示很不正常。”
女医生咽下喉咙,小心翼翼看着面前神色冷峻的女人,硬着头皮说:“也就是说,小裴总的心理问题很严重。”
……
空气沉重压下来,陷入寂静。
守在床边的傅迟听见这番话语,肩膀一滞,拳头立马掐紧,垂下头,静静看着病床上,头部缠着绷带的裴泠初,她面色苍白几近透明,唇色淡得厉害,整个人像是失去光泽的珍珠。
忽然,白色的被褥上落下一滴泪。
继而,便像下雨似的,逐渐打湿一片。
傅迟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她到底该不该回来,如果她早点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明明早就发现她心理出现问题,却没敢留在她身边,怕她因为自己留下来而更加剧心理负担。
可是她不留下来,她出事了……
裴烟回听见傅迟小声抽气声,眼底微动,缓缓翕动眼睫,向来理智强大的人,此刻却露出疲倦而无措的神情,挺直的脊背渐渐弯下来,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医生离开后,裴烟回转头朝向坐在床边不停掉眼泪的人,沉重叹出一口气,嗓音温下来,略微沙哑:“小迟,不是你的错。”
傅迟捂住眼睛,泪水不断从手掌边缘洇出,她摇摇头,身体伏得很低,气息一抽一抽的,“我,如果我早点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我没走,母亲……你的眼睛是不是也不会失明,煦姨也不会……”
“小迟!”裴烟回眉头紧锁,音量提高一度,“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可是……”傅迟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下属询问道:“裴总,有一个自称是小裴总的心理医生,她想见您,说有事要说。”
傅迟立马止住话匣,从床头上抽几张纸按在脸上。
裴烟回凝神思忖几秒,冷声说:“让她进来吧。”
吴染走进来,先是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裴烟回,视线在她分散的瞳孔上停留一秒,便转向坐在病床边的人,触到她那双蓝色眼睛时,微微一愣,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名片,并说道:“裴总,我是吴染,是裴小姐的心理医生。”
裴烟回抬抬下巴。
她看看裴烟回,把名片递给傅迟,后退几步,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
傅迟眼角还有些涩,忍不住眨下眼,目光扫视这张内容很简约的名片。
只是在看到她的国籍时,怔愣下,立马抬头,语气稍有急促,“吴医生,是外籍华裔?”
她控制不住升起一个念头:
这个人知道关于裴泠初的所有事,包括两年前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吴染望着她沉重的表情,又转头看向病床上脆弱单薄的身影,眼底划过一丝惋惜和懊恼,忽然对傅迟轻声说:“你终于回来了。”
傅迟眼底一愣,不明白她话的意思,喃喃道:“什么?”
“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时,裴烟回喊她:“小迟。”
傅迟看向裴烟回,轻声对吴染说:“抱歉吴医生,稍等一下。”
随后她走向沙发,坐到裴烟回身边,侧头说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傅迟重新站在吴染面前,后者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以及一个U盘,一并交给她。
“根据医患签署的隐私条约,就诊内容原本是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但是,”吴染话音顿了顿,轻轻瞥一眼裴泠初,“裴小姐说,这些内容,仅对你一人公开,U盘里是每一次治疗的录制视频。”
“所以,”她又把东西往傅迟面前递了递,“看一下吧。”
傅迟定定看着面前的东西,心脏不断缩紧又胀大,缓慢抬起手,接过来。
吴染忽地勾起一抹笑,语气似嘲讽又似落寞:“你的存在对她来讲,既像是毒药,又像是解药。”
这之后的话,已经超出医生和患者的距离了,像是在替裴泠初打抱不平。
“她很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喜欢你,所以,别再离开了,她很需要你*。”
吴染给她留下一个手机号,说后续有事情可以找她询问。
离开病房时,她似乎瞧见一个黑发女孩匆匆从门口跑开,她没在意,大概是路过吧。
傅迟眸色很深,静静看着躺在手心里的U盘,冰凉的温度不断刺激着她掌心。
盯了好一会儿,最终好好安置在包里,她坐在看守椅上,一页页翻看诊断记录,包括从一开始的心理评估表,她都一字不落地看进眼中。
每一张纸上都落满大大小小的泪珠,湿了,又干了,一块一块皱巴巴的。
临近晚上八点,裴泠初还没醒,傅迟按按眉心,眉头拧下,随后肿着一双眼睛,去扶裴烟回,嗓子沙哑,低声说:“母亲,我送你回家吧,晚上我守在这里。”
裴烟回不为所动,却也是满脸疲倦,“你去送我,那小初呢?”
“我,我尽量很快赶回来。”
傅迟面露难色,说得也万般艰难。
正是特殊时期,除了家人,谁也不能信,就算当初裴泠初在裴烟回出事后,费尽心思扒出裴家嫡系与灰色地带的不正当交易,以及偷税漏税的账单,但证据太少,没办法把她们送进去,只是暂时压制住。
如今裴泠初出事,消息早就传遍了,她们要是想趁机做什么,现在正是好时机。
裴烟回拂开她的手,神情冷冷的,“不用送我,今天晚上我也在这里待着,你一个人总归忙不过来。”
傅迟张张嘴,看着裴烟回,欲言又止,最终应一声:“嗯。”
只有她们两个人,仿若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母亲,你去床上休息吧,已经很晚了。”傅迟牵着她,慢慢往另一张床边走,走得很缓慢,裴烟回声音放得极轻,问她:“小瑾知道这件事了吗?她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消息大概还没有传到国外,或许她还不知道,我也没给她打电话……”
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母亲,小迟……”
两人动作均是一顿,迅速转头看过去,对上她视线那刻,傅迟眼眶一热,眼泪瞬间涌出,喉间哽得厉害,张开的唇瓣微微颤动,怔怔喊道:“姐姐……”
裴泠初终于醒了。
她着急,却又要慢下脚步,带着裴烟回绕过床尾,来到裴泠初床前。
傅迟拉着裴烟回,让她摸到没有扎针的那只手,她自己探身去瞧裴泠初,目光不断流连在她窄瘦小小的脸庞上,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
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全身肌肉绷紧。
裴泠初刚醒,而且还有脑震荡,对声音很敏感,不能吓到她。
“小迟。”裴泠初许久没喝水,话音粘连在一起,傅迟见她作势要坐起来,心头一跳,连忙制止住,气音说:“姐姐,你先别动,我去喊医生。”
过于激动,都忘了人醒过来要先去叫医生。
看一眼母亲,傅迟转头跑出去喊人。
经医生一番检查过后,没什么大碍,最近好好休息,避免剧烈活动以及用脑,并开了止痛药和止吐药,脑震荡要慢慢恢复,定期复查。
没什么事,均是呼出一口气,悬起来的心脏落回肚子里。
傅迟帮她把病床调高,又调整下枕头,让她舒服靠着,满眼疼惜看着她,说话很轻:“这样可以吗?”
然而裴泠初却不说话,一直盯着她,直勾勾盯着她看,傅迟察觉到不对劲,立马紧张起来,“你不舒服吗?头疼吗?还是想吐?”
但是她还是不说话,反而笑起来,急得傅迟立马又要出去喊医生。
就在这时,裴泠初忽然撑了撑身体,朝她倾斜过来,傅迟目不转睛看着她,看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唇瓣上蓦然传来软软的触感,傅迟心头猛地悸动一跳,下意识抿唇,又蹭了蹭她的嘴巴。
余光瞟见母亲就在旁边,还一脸担忧凝神,傅迟心里跟打鼓似的,耳尖热起来。
怎么一醒来就亲她啊。
然而下一秒,裴泠初一开口,她飘飘然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这次一睁开眼,你怎么没有消失?”
“我还在做梦吗?是幻觉吗?”
裴泠初神情恍若孩童,声音疑惑不已地问。
傅迟身体一僵,连嘴唇都僵硬,她稍稍偏开头,躲开她的亲吻。
一滴泪忽然溅落在裴泠初手背上,裴泠初眼皮忽地颤了颤,垂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液体,迷茫眨眨眼。
“不是,不是梦,我是真的,我是傅迟。”
“姐姐,我回来了。”
傅迟眼前一片模糊,泪水盛满眼眶,她牵着裴泠初的手触上自己脸颊,气息断断续续,不断将脸蛋埋到她的手心。
“不是梦,姐姐,你碰到我了吗,你摸到我的眼泪了吗?”
“我是真的。”
傅迟呼吸微颤,闭下眼,泪珠顺着眼尾下滑,与她的指尖亲吻。
满腹心疼无法言说,只能不停地,不停地在她耳边说,我是真的,不是幻觉,也不是梦,不会再离开了……
裴泠初仿佛刚从自己的世界中出来,眼底逐渐清明,疑惑看着她,“小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又看看周围,这才发觉自己是在医院里,眉心闪动,“我怎么在医院里……嘶——”
脑袋忽然开始疼,裴泠初拧下眼睛,下意识伸手扶了扶,却摸到粗糙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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