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道:“不管是现实还是梦里,你都救过我。你如此强硬要在我的生命中留下痕迹,这样叫我如何真的狠心辜负你一腔情谊,而且我也发现,我放不开你。”
尉迟敬德瞪大了眼,怀疑自己刚才出现幻听,陛下说他……他放不开我。
不等他回话,李世民起身从一个盒子中摸出一块玉佩塞到他手里,“从即日起,你我朝堂之上仍是君臣,你护我大唐河山,私下里你要是想见我……”止声,偏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有些羞赧道:“就把这个玉佩交给汪敬,我会让他在长安置一座私宅,你我可在此处相会。”
尉迟敬德缓缓将被握在皇帝手里的手抽了出来,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李世民眨眨眼以为他是要拒绝,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拉下脸表明心意,竟然被拒绝了?!他果然想辞官!
僵硬着身体由着尉迟敬德一点点将他推开,俊眉紧拧刚要发怒,一双大掌及时捧住他的脸,下一瞬,滚烫的嘴唇覆了上来辗转碾磨,撬开牙关,两舌紧密的缠绵在一处。
轻薄的纱幔落下,盖住两人,吹进殿内的风声不再可怖,就连不知何时飞起的雨丝都带上一丝甜腻的意味。
第49章
皇帝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确实有巨贾李家,这家前些年为大军出征漠北捐赠不少军费。作为回报,朝廷也给这家宗族里的几人封了闲职,职位不高,但已经足够他们光耀门楣。
不过这个李家却不是出自陇西,而且他们一族里并没有一个叫李世民的青年。
看来确实,除了那张脸,剩下的从头到脚都写满可疑。
刘彻让王义传召卫青和霍去病带李世民进宫面圣,几人很快进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没有李世民。
卫青和霍去病跪拜参见后刘彻并未立即叫他二人起身,冷不伶仃地问:“人呐?”广袖一摆,写满密报的竹简扫到一言不发的舅甥二人面前。
遇到这种事卫青一直是把自己挡在霍去病前面,这卷烫手的竹简也是他首先去接。大致看过后,大将军面色未改,工工整整卷好竹简再放于地上,执礼道:“陛下,人不在了。”
“哼,好一个人不在了!”刘彻冷斥一声,怒气腾腾回身,“在两位大司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他是得有多好的功夫?恐怕是二位爱卿故意放跑的吧!怎么,就这么怕朕把他怎么了?嗯?!”盛怒中天子眯起了眼,矛头对准因他刚刚一番话开始咬后槽牙的霍去病。
“骠骑将军好威风啊,朕看你是这几年闲过头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都敢结交,你是仗着朕宠你就愈加放肆了是吧!”
“陛下,不关去病,是臣……”卫青急忙出声,刘彻的无端猜忌他已经习惯了,可霍去病向来受宠,刘彻也从来不曾真的猜忌于他,今次这番话听了,以霍去病那宁折不弯的火爆脾气,他担心他倔起来跟刘彻硬碰硬。
不等卫青说完,刘彻转过身一指卫青,怒气更加压不住,他怒喝:“你闭嘴!”
“整天就知道担心你外甥,他到外面去结交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不管,还要替他瞒着。”顿了顿,拉长音调似恍然大悟,森冷的语气压得更低,“哦——朕说得不对,朕看你跟李世民交情甚笃,你外甥这么听你的话,倘若他其实是奉你之命……”刘彻并没有继续往下讲,而是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一个都愿意为自己殉葬的人怎么会生出二心呢,可就是拦不住理智在怒火下蒸发,出口忍不住伤人。
没等卫青答话,霍去病冷冷道:“不关舅舅的事。”他俯拜下身去,“都与臣一人有关,是臣自己结交李世民,也是臣单独放走他的。”
“去病!”
“舅舅不必多言,陛下要降罪,就怪去病一人便是,不要牵连他人。”
“哼,扯到你舅舅,你认罪倒爽快。”刘彻止不住冷笑,霍去病可是脾气上来谁也不给面子的人,现在多的话一句不提,乖乖认罚,怎么看都古怪。刘彻旋身回到御案后坐下,一双眼埋进阴影里,目光打量着下方垂首收敛一身傲气的骠骑将军。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结交他,又为什么要放他走。”
“我与他有几面之缘,他帮过我,我自然愿意与他结交。我放走他,只是不想他加入汉军,再立功勋夺了我的位置。”
刘彻立刻哼笑出声,拍了拍掌手指捋捋唇上气翘起来的胡子。“好好好,这几年来本事没学多少,那些奸佞谎话说起来倒一套一套。你以为朕就那么好骗?霍去病,你从小到大任性妄为,朕惯着你,不跟你计较。可你未免也太看轻朕,朕知道你不在乎官职爵位,用这个借口来蒙蔽朕,你还太嫩了点。”
“既然陛下不相信臣说的话,那臣自然也没必要多说。”霍去病大大方方承认他是在编瞎话,也清楚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根本瞒不过精明的刘彻。
他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把皇帝的火气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这样卫青就可以是被迫为他隐瞒,就算到时候真出了事,也能把卫青干干净净摘出来。
冒着火气的目光刮着跪在下方的舅甥二人。他俩都拼命要把罪往自己身上揽,可就是没一个人愿意主动说真话。刘彻生气就是因为这,属于他们舅甥之间的秘密,却没有他这个天子驻足的余地,他不许!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可以先恕你们无罪。”
刘彻摆了摆手,放缓了神情,命王义拿来两个软垫让他们坐。
卫青和霍去病对视一眼,谢过恩典,刘彻生性多疑,要他轻易绕过触了他逆鳞的人着实少见。可虽然不怪罪,看架势一定要了解清楚真相。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之前瞒着刘彻,只因霍去病与李世民常常互换,那时匈奴未平,国内还有虎视眈眈别有异心的诸侯王。要是被这群宵小知道,定会对大局不利。后来是事情告一段落没必要把这种说出来没几个人会信的怪力乱神之事讲出来吓唬人。李世民这次回去后若是事情顺利,以后大概也没有互换的必要。如今大汉威仪扩土也不需要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亲自出马。既然刘彻想知道真相,也不妨告诉他。
得到卫青首肯后,霍去病挺直背坐正,向刘彻施了一礼当先开口道:“陛下,一切皆由您赐予臣的昆仑玉指环而起。”
刘彻挑眉,他却不知还跟自己有关。不过他当然知道霍去病的那枚昆仑玉指环,他之前做过的一个噩梦,也有这枚昆仑玉指环出现。那是他不愿回想的,卫青在他的冷落怨恨中离世,而霍去病……他当作亲儿疼爱的混球竟会英年暴亡。
盖在漆黑广袖下的手指蓦地攥紧,压下刻于魂灵深处不愿面对的烦躁与悲伤,抬抬下巴示意霍去病继续说下去。
然后便是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那些日子立于朝堂之上的骠骑将军并不是真的骠骑将军,而是李世民。
原来霍去病能活下来,全因这枚指环,同样也因为李世民。
“是他四处求访后世的名医救臣的性命。但这枚指环十分不稳定,那段时日我长时间昏睡也是因它。”霍去病扯下当做平安玦的指环,以指捏在手中端详,悠远的眼神中充满怀念。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还有没有被他那个偏心老爹和糟心兄弟欺负。霍去病暗想。
刘彻视线落到霍去病指尖上缠满红绳的指环上,良久喟叹:“未曾想后世会有如此义士,甘冒性命之危救你。”说着目光流露赞许,“你小子眼光不错,确实交了个不错朋友。”末了再添上一句:“可惜如此人才不能为朕所用。”
纵使两位将军不再出征,皇帝还是那个雄心四海的皇帝。
两位将军听后暗暗摇头,陛下好战的本性是改不了了。拥有宏图大志的君主是臣民之幸,但一代人到底有一代人的责任,不能一步跨太远,会跟不上的。
好在刘彻也只是感慨。“好了,此事就告一段落,你们不许提,朕也不再追究。”这句话算是给这段不大不小的插曲一个结尾。刘彻见卫青紧蹙的眉终于松开,霍去病这小子眉目间凌然的傲气又张扬的回来,立时又开始头疼。这小子就是被他跟卫青平时保护的太好了才养成这副暴脾气,受不得委屈,遇到误会也不屑解释,这么利的刀子,真担心哪天他自己就能割伤自己。
这脾性还得压压。刘彻思忖,看一眼迎着他目光无所畏惧的混小子,略略一想,怪笑吩咐王义去太学找一位五经博士去天禄阁找几摞书来,让骠骑将军好好抄一抄,修身养性。
小祖宗又开始瞪他了,可怜的老太监王义哀叹自己实在倒霉,霍去病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学不会冤有头债有主哇。他赶紧背过身去躲着霍去病飞来的眼刀躬身退出殿,他要找太学里最博学的博士,定要给霍去病多准备点书。
霍去病目瞪口呆,谁会料到事情的最后会是这样。陛下还嫌弃他脾气差,让他跟李世民学学什么叫沉稳。他龇牙越听越不对劲,要说脾气坏,眼前这位君王可最没资格说别人了。而且李世民脾气哪里好了,那家伙的暴脾气也不遑多让吧。
可惜无人听他的无声呐喊,骠骑将军为自己换来一顿抄,也算是把当初李世民替他抄的那些书还回去了。
此事也确如刘彻所言,除了他们三人,不再传扬。之后几年昆仑玉一如死物再无任何动静。后来一次刘彻巡游途中,负责护卫銮驾的霍去病手上所佩指环忽然流光溢彩,同行的其他侍卫好奇悄悄伸头去看,嘴里啧啧赞叹骠骑将军有个好宝物。
车里听到动静的刘彻撩开车帘,一眼见到霍去病把指环取下收进怀中,转头与身侧的卫青耳语几句,下令队伍加快行进速度到达附近行宫驻扎休息。
到行宫安顿好后,刘彻召霍去病与卫青前来,指环闪耀光芒,不像以往诡异的红,非但不歇反而愈来愈刺眼。
刘彻当初就好奇这么个小物件怎会有如此大威能,刚拿过来还未仔细瞧上一眼,忽觉有一股强大的外力在拉扯他。只来得及看见卫青一把紧紧握住他的手嘴唇开合说着什么,随后就是霍去病死死攥住卫青高喊道:“陛下、舅舅小心!”那股外力太强,瞬间将三人都硬生生扯了出去,在漆黑的虚空中如坠漩涡般盘旋,然后就头脑昏沉,人事不知了。
第50章
新皇登基不到一月,突厥与新皇新任命的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交战,突厥大败,被斩首一千多级,俟斤阿史德乌没啜被唐军所俘。
突厥颉利可汗的大军已经逼近渭水便桥北岸,这些世代游牧的人对中原土地不感兴趣,能吸引他们的只有城市中数不尽的财宝。为了试探唐廷内部的情况,颉利派遣亲信执失思力拜见新皇。
大殿之上,执失思力面对大唐新君和众臣大肆宣扬突厥兵力强大,李世民端坐于宝座,朝服长袖下的拳头捏得死紧。他笑了笑,微扬起下颌,态度强硬轻蔑,似是并不在意执失思力言语中透出的挑衅威胁。
李世民斥道:“朕曾与你们的可汗结兄弟之谊,当面缔结盟约,前后馈赠给你们金银布帛不计其数。你们不思恩惠,竟然公然背弃盟约,引兵深入。你们虽是蛮夷,但也有人心,居然还有脸在朕面前自夸强盛,今日朕便要先杀了你!”话落,呼喝进殿外侍卫架住执失思力两腋,要将之拖下殿去斩首。
执失思力扭头一观左右怒目圆睁的侍卫,看明白这位年轻的新皇帝可没老皇帝脾气好,这架势是要来真的。因而两腿发软,高声乞求李世民饶他一命。
李世民不耐烦挥手示意侍卫将之赶紧拖下,萧瑀和封德彝趁机上前劝阻皇帝下令,直言将这蛮夷打发回去就好。
李世民看了手中执笏满脑门是汗的两位拥立有功的臣子,看来他们是真怕自己一怒把执失思力杀了。既然朝臣们都当真,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大唐和突厥之间必有一战,但如今天下初定,民生凋敝,并不是再动兵戈的最好时机。即使现在胸中怒气如烈火般灼烧,也只能暂时忍耐。
李世民不悦看了他们一眼,不赞同道:“倘若朕现在放这贼子回去,那群蛮夷会认为朕怕了他们。到时候就会更加盛气凌人,把我国领土当做他们的草原来去自如了。”说着话音又一转,装作忍痛道:“但两位爱卿的话也不得不考虑。也罢,先将那贼子囚禁在门下省,等朕与他们可汗会晤有了结果,再行定夺。”
李世民在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人陪同下亲自骑马来到渭水边上。望着熟悉的渭水,可惜那片桃林在几百年的时境变迁中已经消失不见了,河对岸的只剩那群喂不饱的豺狼虎豹。
李世民凝了心神,不等九译官转达,直接用突厥语同颉利可汗对话,责备他不受承诺背弃盟约。当然,说这些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言语上的胜利并不能真正讨得半点便宜,真正的实力还要靠各自的军队强大。
颉利推说是听闻兄弟国发生内乱,他特意来看看突利的好兄弟小、秦王是否安好,要用大军来为小、秦王撑场面。
李世民嗤笑,身下战马跟着喷了一个响鼻,好似在跟着主人一起嘲笑这群蛮夷大汉。李世民卷了马鞭一指在颉利身旁不敢直视他的突利,放缓声音道:“哦-这样说来你是来我大唐作客的啊。”
这话是对突利说的,但突利侧过头去不答。颉利很爽快应和,他没想过小、秦王会这么容易相信。不过他高兴太早了,就在他刚刚说完,李世民立即变了脸色,俊眉紧拧,那不笑时脸上天生的矜贵疏离成了利刃削成的凌厉。尤其那双眼,明明跳跃火焰,却又深又黑,莫名叫人毛骨悚然。
“哼,既然是来做客,那你知不知道,没得到主人邀请就自己上门——便是贼。”那个「贼」字音咬得极重,挺拔的身躯微微前倾带来无形压迫。“而且,朕现在是大唐的天子,不是你口中的小、秦王,冒犯天子就是与我整个大唐为敌,尔等真敢试试?”随着他的话音,一排排遮蔽旷野的旌旗和一望无际的玄甲出现,唐朝皇帝身后是数万唐军精锐。
昔日大唐秦王的玄甲军举世闻名,而今这批精锐整齐列阵在已为皇帝的主帅身后,各个身背长弓,手持马槊,腰挎战刀,战马彪悍,气势雄浑,威盛直逼天际。
李世民以马鞭拍掌,笑着问颉利:“需不需要再走近看看?”
颉利见唐军气盛,派出去先行试探的执失思力又没有回来,再见李世民面上轻松无畏,显是有备而来,不禁脸上闪过一丝怀疑。这瞬间的情绪波动被李世民捕捉到,他勾唇,抬手示意身后大军准备,陪在他身边的九译官和其他人听他命令后退,留他独自一人面对颉利。
萧瑀担心他轻敌,勒住李世民的坐骑迟迟不肯离开,李世民安抚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萧瑀心中仍旧担忧,但不想因自己坏了陛下大计,只得同样退回军阵中。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颉利主动派使者前来求和,李世民假意思忖,最后点头允许,与颉利约定在当月三十日与颉利在渭水便桥上斩白马重新订立盟约,突厥终于率兵马退回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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