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以来的最大危机得以暂时解决,代价是要给突厥大量的金银财物。朝中文臣松了口气,有些武将私底下气不过,明明大唐军队兵强马壮,怎么做了皇帝的天策上将反而当起了缩头乌龟。
面对他们的不满,李世民听闻并没有生气,只是通过萧瑀的口中和召集这群将领再讨论这次事,期间挑明自己的真实想法。
“朕刚即位,国内尚未安定,百姓常年遭受战火已经不堪重负,我们可以与突厥打这一仗。但代价是本就不稳的根基可能因此重伤。朕不忍百姓再受苦难,也不想突厥明面与我们结下仇怨,整饬军队对我们存有极大防备。朕要让他们骄矜自大,放松警备,等我们恢复元气再一举击破之。如今给他们财物不过是权宜之计,将先取之,必先予之,诸位可明白了?”
憋了一肚子气的武将们顿时恍然大悟,纷纷离席向李世民敬酒,无不拜服。
此时是武德九年,离李靖率军大破突厥活捉颉利献于天子驾前还有将近四年的时间。
……
这阵眩晕霍去病已经无比熟悉,就算现在睁眼发现自己又占了李世民的身体他也不会露出半点惊讶。
耳边听见一阵咳嗽,是卫青的声音。他睁眼一看,自己身处一片树林之中。卫青半坐起身以袖掩口轻咳不止,在他身边还有悠悠转醒的汉家天子。几个人身上还沾着湿润的枯枝,春日的低温透过不厚的衣衫浸得人身体有些发冷。
卫青不顾自己身体不适先把刘彻扶起来,将自己的外氅脱下给天子披上,肩上随后搭上一件还带着人体温度的外氅,侧头一看是霍去病的。
“舅舅与陛下快些起来,我们得赶快去找人。”霍去病警惕打量周围。
这句话没头没脑,卫青脸色青白,这两年他的身体已经不大好,刘彻醒的比他慢,状态却比他好很多。心疼揽住卫青削瘦的身躯,又把外氅脱下来搭到卫青肩头。
“你别逞强,老老实实穿着。”声音低低的一如既往霸道,抬头一观周围,明明是在行宫室内,转眼就到了树林,而且看霍去病反应,他似乎知道这是哪。
“去病,这是何处?”
“长安城郊。”霍去病回答,顿了下继续道:“但不是我们熟知的那个长安,是几百年后的长安,唐朝的都城。”
闻言,刘彻与卫青双双睁大眼。
霍去病拿出昆仑玉指环,碧青剔透不含一丝瑕疵的指环安安静静躺在掌心中,刚才大作的光华仿佛是三人的幻觉。
“我不知道这次它竟然将我们一同带了过来,这边不太平,我们得赶紧去找李世民。”已经几年不与李世民见面,霍去病上次离开这边时到处还在打仗,许多人为了生计落草为寇,就连长安周围的治安也不见得好。
他一看日头发现时间不早,入夜有宵禁。要是乱跑遇到匪徒或是被巡夜的士兵发现可就糟糕了。这可是几百年后,大汉的皇帝和将军身份可不顶用,没准还会被当做得了失心疯关进大牢。
虽然没去过,但霍去病隐约记得弘义宫所在方位,走到官道上向路边歇脚的茶摊摊主询问弘义宫怎么去。
摊主先是奇怪看了一眼,旦见来的三位具是相貌出挑,气质不凡,不像是坏人。又见他三人衣着单薄,在这湿润的春风中有些瑟瑟。特别是被那位玄衫高大的先生所搀扶的一身青衫,外表温润俊秀的先生,面如金纸,咳嗽不停。摊主不忍,为他三人倒了三碗热乎的茶汤。霍去病一摸身上,他长于富贵,出门有亲兵跟随,自己从来不带银钱。刘彻身为天子更不会。卫青少时穷困,身上会备些银钱,不过这次伴驾骖乘,吃住用具都是宫里出,用不到钱,他恰好也没带。
摊主见面前黑衣的俊美青年抬头目露尴尬,不在意笑笑:“三位喝吧,不用给钱。”
霍去病谢过,喝了一口,还是向摊主打听弘义宫。摊主摇摇头道:“不知公子与两位先生从何处来?长安城里都知道弘义宫如今是太上皇的居所,三位是要去求见太上皇?”
“啊?!”霍去病不由惊呼,李渊成了太上皇,那新皇帝是谁??他转头看向卫青,目露些许恐慌,握惯兵器的手端着茶碗都在微微发颤。
“老、老丈。”他镇定心神赶忙道:“我们几年前去西域行商,最近才回转,不知当今年号几何?”
摊主是个好人,他们那模样确实表现得啥都不知道,看来的确是出去太久了。
“现在是贞观四年,当今的天子就是昔日的秦王殿下。”
一句话让跳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回肚中,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霍去病哈哈笑出声,回过头道:“舅舅你听见了吗,当今的皇帝是秦王。”
卫青亦是高兴颔首,唯独不太了解李世民真正身份的刘彻皱眉,这舅甥俩在打什么哑谜呢。
谢过摊主后,三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长安,先找一家客舍下榻。
长安的达官贵人都聚集在几个坊中,朝堂政治清明,臣子也都磊落。因此很容易就能打听到那些官员具体家住何地。
既然是指环将他们带来此处,应该还是和李世民有关,只是他如今在皇城之中,要与他相见没有往日那样容易。霍去病略一想,心中有了计较,他对这里最熟,安顿好卫青和刘彻后自己独自出门,循着问到的路线左转右转来到长孙无忌的府邸,把指环交给管事请他转递给长孙大人。
长孙无忌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兄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攀上关系的。管事一瞧来人长身玉立,器宇不凡,一袭黑衣虽朴素但用料却十分考究。况且他还拿出一枚十分贵重的玉指环。管事不敢怠慢,躬身将他请进正厅喝茶稍坐,转头派家仆把东西送到还没放衙回府的长孙无忌手上。
长孙无忌仔细端详这枚指环,眼皮立时一跳,这东西怎么跟世民手上的那枚如此相像,几乎是一模一样。又听家仆说是登门的客人给的,转念一想世民也没出宫啊。况且家里人都认得他,怎么还会用指环来表明身份。
长孙无忌越想越糊涂,当下便拜别同僚赶紧回府,走到院中遥见厅中负手站着一人。
那人听闻脚步声回头,一双熠熠黑眸眼角上挑微微含煞,与几年前相比多了面容几分成熟,周身气质依旧凛然,整个人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那人微笑,看到长孙无忌时些微一愣,心中暗道:哇,这吃得也太好了。随即抬手对长孙无忌施了一礼,意气风发,犹似少年。
“长孙大人,许久不见。”
“霍公子?!”
第51章
当初霍去病的突然出现和离去始终是个谜。那段时间,唐军中的将士都能看出来他与李世民关系亲密。但在秦王府最艰难的那几年,有些对他印象深刻的曾想过去找他,却始终未曾听说他一星半点的消息。
而李世民的反应更为模糊,他的这个「发小」才思敏捷兼具不凡武艺,李世民那次夜救李勣结果反被围,后来还是霍去病和尉迟敬德率军把他和李道宗救了出来。随同的一行人都亲眼见得霍去病纵马挥剑进退自如,那冷峻的眼神,杀伐果断气势,这哪是个乡野小民能有的,分明就是个久经沙场,能征善战的大将。
秦王向来惜才,断不会让一个人才就这样白白溜掉,魏征拒绝他的招揽转而投奔息王可让他不爽了很久。在遇到霍鹞件事上就轻飘飘让人走了,并且如此突然,理由也有些牵强,摆明不想多谈。
时至今日,突然离去的人又再次出现,依旧是要找李世民,那模样也不像是来投奔的,真要形容的话,霍鹞明面上不提,言语中无不透露他其实很想了解李世民近况,似乎很担心他。
长孙无忌摁下一肚子疑惑同霍去病简单交流一会儿,问清楚他现在落脚何处后派家仆送人回去。然后自己赶在宫门落钥前进宫面圣。
李世民刚在立政殿与长孙无忧和孩子们一起用完晚膳,回到甘露殿在宫人伺候下更衣,准备写写诗消食。刚写了一句,外殿的宫人快步来报长孙大人求见。李世民稍稍挑眉,脑中迅速筛过一遍今日政务,确定并无大事,也许是突发急事,便命宫人速速宣人进殿。
天气不热,从甘露殿门口进入内殿不长的路程愣是给长孙无忌走出一脑门的汗。
李世民忍不住扑哧笑大舅哥日渐富态的脸被热得皱成包子,抿住不停上翘的唇角从袖中拿出手帕递给他,调侃道:“无忌哥可来得有些晚了,我与无忧已经用过晚膳了。”
长孙无忌先是点头,随后反应过来,谁要来找你蹭饭啊,这二郎真是……忍不住要去点他额头,手伸到半路意识到不妥硬生生转手换了方向去接递来的手帕。以前两人都是布衣少年,李世民调皮拿他打趣,长孙无忌还能与他打闹嬉笑着回嘴。现在对方是皇帝,虽然依旧是亲人好友,但作为臣子说话却不得不开始讲究分寸,何况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长孙无忌边擦汗边道:“霍鹞公子到长安了。”
李世民笑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皱眉问:“谁?”
“霍鹞。”长孙无忌重复一遍,手帕遮住上半边眼,好奇瞅瞅李世民。
李世民先是嘿了一声,眨眨眼有些不信,旦见长孙无忌神情认真不似玩笑。他点头,转身习惯性摩挲戴在指上的昆仑玉指环,喃喃自语:“他过来这边,不会出事了吧,会不会受伤了……”
你们两个都巴不得对方不好是吧?长孙无忌越听越糊涂,本以为李世民会高兴,怎么反倒担心上了,又是出事又是受伤的,他们发小之间的感情真是恐怖如斯。抖了抖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应该是想岔了,迅速拢回神智,清嗓提醒李世民别胡思乱想的太离谱,及时补充道:“臣观霍鹞公子英姿勃发,气色很好,一点也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这样啊。”李世民松了口气,手指捏捏袖口,忽然眼睛一亮,“那我要去见他,现在就去。”
以前的秦王如今的皇帝行动力极强,想到就做,说一不二。长孙无忌措手不及连忙拉住他的衣袖阻止,“时间不早了,霍公子远途劳顿,不如让他们先休息。何况陛下您要是这时候出宫去,明早宫里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他说得不无道理,比兵器更锋利的是人言。即便是皇帝也不免会被卷进流言蜚语中,李世民已经尝过一回。他登基之初国家连遭天灾,渐渐有人传都是因为他玄武门起兵诛杀兄弟的报应,为此还有人写了一个天子入冥记的话本在民间流传。此事传到朝廷,大臣们气得大骂,李世民倒不甚在意,他深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纵然是皇帝也管不到别人说话,不如就随他们去。何况……天降大灾,是因帝王不修德行,上天当降责于他,不要祸及他的子民。由此可见舆论之厉害,不管是真是假,总归对皇帝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闻言一愣。是啊,别人还可以不管,但若是传到魏征耳朵里,保不准又是长篇大论的进谏,从尧舜说到隋炀。这位一心辅助他成为圣明之君的臣子为人正直却死板的可以,光是想想在两仪殿干坐上几个时辰还得频频点头赞同就发晕。李世民后背汗都冒出来了,他不惧谣言,只是不想被老魏念叨,摇摇头,当即打消马上出宫去找霍去病的念头。
不过他可不会就此罢休,负手在寝殿内踱几步,视线飘然落在杳杳升起香雾的宝鼎上。“要不这样。”年轻的皇帝回身一抚掌,腰间的玉组佩碰撞发出悦耳的清响,漂亮深邃的眼睛弯起漾出一丝小得意。“明日没有大朝,我正好有时间出宫去,至于要来见我的大臣们,嗯…我写个手敕……”想了想继续道:“就说我身体忽染小恙,需要静养几日,有事上奏,不用面呈。”说罢来到桌前把写了一半的诗抽出放到一旁,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一阵。
长孙无忌接过李世民亲写的那封手敕,大致一览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手敕上并未直说其意,而是先忆往昔,再思今朝,接着委婉表达自己染恙身体不舒服,希望臣子们能体谅一二,这几天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来打搅他。
长孙无忌低头憋住笑,肩膀一颤一颤。臣子们又不是洪水猛兽要活活吃了他,不就是想悠闲几天吗,干嘛把自己形容的弱不禁风如此可怜。再瞧李世民认真问他还有哪里需要润色的,无奈看了他一眼,摇头。
要不是知道真相,他恐怕真会被手敕唬住,免不得要担心一番。但此刻的他唯一的想法是一国之君竟如孩童一般要编借口出宫去。转念思及之前李世民要去骊山温泉都要被大臣劝谏许久,当了皇帝比不当皇帝时还被各种管束没自由,不由生出一阵疼惜。
那厢李世民才懒得管大舅哥心里转了几个弯,只道:“我让汪敬持我手敕去尚书省。明早玄武门一开我就偷偷溜出去。对了,阿鹞他下榻何处?无忌哥你可不能先跟阿鹞说啊,这小子嚣张的很,知道我去找他,肯定又会装模作样,这可不行,我不允许。”
眼见皇帝已经兴奋开始规划行程,长孙无忌淡笑,瞒着朝臣纵容皇帝偷溜出宫,不晓得又会有多少人说自己这个外戚仗着受宠与权势煽动陛下呢。
也罢,看二郎那高兴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去扫他的兴啊。
……
长孙无忌起初还纳闷这两人明明号称是发小怎么李世民还让他先不要跟霍鹞联系。等第二日来到客舍,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朋友就是要无时无刻不打击你,拆你的台,随时挖坑就为了看你出丑然后在旁边捧腹大笑你是个傻逼的。
要说李世民一进门就称呼那位卫姓的先生为舅舅,并且对那位刘姓的先生十分尊敬着实叫人惊奇,那后来走在大街上他和霍鹞两人偏要比对方多喊一声舅舅完全就像是在小孩赌气。
起因很简单,几年不见好不容易见面当然要照两人心照不宣的惯例开始互吹功绩。李世民抱臂仰首鼻子翘得老高就等好友来句崇拜的夸赞,谁成想反而被嘲也不知谁当初哭包一个打湿了舅舅的衣。
“喂,这还有人呐,给我留点面子。”李世民一瞧长孙无忌忍笑忍到面部扭曲,连忙凑近霍去病跟前伸手使劲一扯他的衣袖。霍去病故作不解瞄向他,亦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那你在舅舅面前幸灾乐祸告我糗事时怎么不想想如今,我的形象都被你毁完了。”
“那你就挟私报复,亏你堂堂将军也忒记仇了。”李世民不满。
“你个皇帝不思低调,还拐着弯叫人夸你,真是脸皮厚如城墙。”霍去病不甘。
“彼此彼此。”
“哪里哪里。”
他两人越凑越近,几乎贴在一起,刚一说完就瞪着对方气喘吁吁谁也不服气。长孙无忌是真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站在一旁想从中调和又犹豫不敢开口。卫青倒是见多识广,气定神闲坐在桌前喝着茶看他俩打嘴仗,刘彻坐在卫青身旁摸着胡子大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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