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这些字无端的碍眼,浅浅灼烧着心房,让他没由来的想到了其他事。
陆依娜习惯了顾惊山的沉默,无聊地望着车窗外的金黄。
她闲不下来,也不管顾惊山回不回话,自顾自道:“你为什么还是把Shally送回来了,要不想养,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
顾惊山驻足的目光从密密麻麻的字段离开,追着故事的钩子缓缓下移:“这是一份遗产。”
未得应允,他没有送Shally离开的权利。
“可是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在插手他的命运。”陆依娜道。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顾惊山并不想和陆依娜过多谈论Shally的事情,只道:“他习惯了德国的风土人情,冒然带回国不是件好事,到了这里只会感到孤独。”
顾惊山不喜欢一切动物,敏锐的嗅觉让他厌恶它们身上的味道。
Shally是薛蕴青养的狗,只可惜它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失去了自己的主人。
他只认两个人,一个是薛蕴青,再一个就是顾惊山。
长久的磨合和相处让顾惊山短暂忍下Shally身上的味道,但依旧做不到毫无阻隔地抚摸灰蓝的毛发。
也幸好,陆依娜深受Shally的喜欢,让顾惊山毫无负担地把Shally长久地留在了德国。
“跟着你,它会更开心。”顾惊山淡声道。
陆依娜才不管顾惊山脸上的那丁点冷漠,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很高兴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冷冰冰的修士。”
感受到车速放缓,顾惊山把书页的一角折起。
淡声道:“到了。”
……
潘登今天难得穿得正式,整个人像模像样的,和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扯不上一点关系。
他扯了扯勒脖子的领带,嚷道:“到底什么人才会喜欢一天到晚穿个西装,不累得慌吗?”
潘登不仅穿了西装,还穿的是纽扣吊裤带的复古款式。
王一雯眼也不眨道:“优雅、传统、庄重,更能推平你不着调的气质。”
段崇明穿着休闲,半点体会不到潘登的郁闷,没心没肺地笑道:“这不挺好看的嘛,男人的内衣哈哈哈哈哈。”
王一雯抿着唇,强忍着笑意,让潘登把火力全部集中在了段崇明身上。
他斜着眼,威胁道:“还笑,待会儿你就钻狗洞进去吧。”
被拿捏的段崇明收敛道:“我再也不说你的纽扣吊裤带是男士内衣了。”
王一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潘登恼羞道:“姐!连你也笑我!”
王一雯连连摆手,欲盖弥彰道:“我,我就是想到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什么笑话,说出来让我听听。”
“……从前有辆车,车里有几个小人……”
段崇明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笑看着两人打闹,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新经济,新发展,新医疗……时代发展日新月异,医疗的发展也刻不容缓,人工智能的时代已经降临,AI应当和医学联动,成为最完美、最便捷的辅佐工具……”
此次峰会众星云集,潘登把段崇明带进来以后转头就找不到人了。
“滑不溜秋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坏事。”潘登头疼地听着上面的长篇大论,喃喃道。
顾惊山和潘登隔得近,把他的满腹牢骚听了个遍,也算是为这枯燥的会议找乐子了。
这次的峰会充其量就算是个面子工程,让各地的企业家见个面,把该签署的文件都签上,全国性推广在江城的试点改革。
莱夫占了大头,这次的会不仅得来,还得顾惊山本人来。
来之前顾惊山便和主办方打好了招呼,到场的记者都提前打过招呼,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照片流出去。
只是,到底是哪个记者,一直这样长时间的打量着他。
赤裸的视线仿若要穿过他的皮囊,冒昧地想要抵达内里。
顾惊山暗暗蹙眉,手指轻叩着桌面,脸上的笑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一楼大佬云集,二楼则是为了之后的会谈准备的各种休息室。
段崇明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位置,正大光明地盯着下面的某个人看。
从小到大段崇明就只道,打蛇要打七寸。
要想一招致命,下手就要够快够准。
段崇明自己当了个把星期的侦探,成功在名为“顾惊山”的这门课上拿到了优秀的成绩。
虽然还差几分满分,但也足够毕业了。
顾闻也,Alfred,顾惊山。
这三条线终于汇聚成了一点。
等了好一会儿,段崇明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抬眸。
那人轻轻抬眼,熟悉的面孔出现段崇明不熟悉的神情,睥睨众生的冷漠感在一瞬间包裹了段崇明。
平展的双肩,略显慵懒挺拔的坐姿,交叠的双腿,轻扣桌面的手都在顾惊山看到金主的瞬间陷入了僵硬的气泡。
段崇明品着顾惊山脸上的惊讶,心情不错地勾唇,不慌不忙地向他挥挥手。
第51章
掌声过后, 主持人保持着微笑,期待地看向台下还未起身的顾惊山。
“顾总?”
台上的催促不容顾惊山拒绝,顾惊山收回视线, 仪态得当地上了台。
他走得极稳,嘴角的浅笑也没压下那超群的气场。
段崇明看着底下的脑袋, 挑了个好看光滑的白水蛋, 脸上的笑早在顾惊山上台的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
面向观众的舞台不容顾惊山再去看楼上的身影,他公式化地念着早已准备好的稿子。
得益于一把好嗓子,没让下面的人因为这份平铺直叙昏昏欲睡。
顾惊山一回到位置, 陆依娜就意有所指道:“顾惊山, 你谈恋爱怎么一点也不敞亮。”
话里的幸灾乐祸让顾惊山眼神一暗, 沉声道:“人呢。”
“当然是走了。”陆依娜没再火上浇油, 像这种事,只适合事后打趣。
不过,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顾惊山提个醒:“自信是好事,盲目的自信就不太好了。”
陆依娜和顾惊山共事了五年,对顾惊山这个人不说有八分了解, 七分怎么着都是有的。
她再清楚不过属于顾惊山的狂傲, 这种狂傲是藏在骨子里的,也是与生俱来的。
智商、家世、权利、财富、美貌……这些东西堆砌而成的顾惊山天生就站在金字塔尖, 用俯视的目光看着世界。
所有的东西都来得太过简单,让这个人全然忘了——人的感情是最经不起推敲和玩弄的东西。
“谦逊有礼,哈。”陆依娜粲然一笑,感叹道:“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把这个词按在你身上。”
陆依娜转头, 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顾惊山,最后得出结论。
“长发柔化了你外表的锋芒,却没有磨掉皮囊下的骨刺。”
十八岁的顾惊山, 可比现在要锋芒毕露得多,攻击力更是强到没边。
顾惊山面无表情的听着,对陆依娜的话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签完最后的合同,顾惊山拒绝了最后的合影要求。
进来的路用了五分钟,出去却只用了两分钟不到。
黑车难得开的这么快,全然没了以往的老爷车步态。
横冲直撞的开法让顾惊山暗暗蹙眉,拇指紧按着虎穴,为翻腾的胃提供一份微不足道的安慰。
顾惊山借用了最近的停机坪,登上百米高的高楼,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散乱的发丝铺垫的慵懒氛围在这时候却一点不存。
登上私人飞机,顾惊山拧着的眉心才终于松开几分。
深邃悠远的目光看向窗外,盯着千奇百怪的云陷入深思。
北山苑。
房子里的一切都和顾惊山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鞋柜的鞋,橱窗里的酒,客厅的游戏手柄,靠在墙边的吉他,散落在地毯上的Switch……衣帽间的衣服、手表,还有各种配饰一个没少。
顾惊山垂眸,一时间竟有些拿捏不准金主的想法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玩着个人赛,在外力没有插足的情况下玩着游戏。
顾惊山没找人去查金主的位置,静坐在沙发上,陷入沉默。
按照他原先的设想,突然出现在峰会上的金主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才会心情还不错地和他打个招呼。
所有的一切应该抽离,就当被狗啃了一嘴,浩浩荡荡地生一场气。
水遇热油的噼里啪啦才该是最后的结果。
而不是现在这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般风平浪静。
顾惊山撑着额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膝盖。
若有所思道:“一点也不是你的性子会干出来的事。”
事情败露地过于迅速了,想到那晚主动得过头的金主,顾惊山轻“啧”了一声。
从那个时候起,一切就偏离了他原先的设想。
顾惊山稍加思索,大概明白了自己暴露的点在哪里。
论文的有心和正里的无意,都是破绽百出的存在。
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顾惊山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没有爆发,很奇怪,也很难应对。
没人喜欢被隐瞒,这是不争的事实。
笑着应对,只能说明背后还有大招在等着顾惊山。
金主不同寻常的操作让顾惊山一下子失去了对金主原本的人物刻画,彻底崩盘。
顾惊山闭眼,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
不长不短的时间里解开所有的隐瞒,当真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揪着他的尾巴闯入了他的另一个世界。
大道理和解释在顾惊山的心脏轮转,绕了个圈,浅浅洒下一层黑色的字。
当务之急是先见到人,当面解释清楚。
所有的对策,都得换个方式了。
……
段崇明从峰会出来以后先是给人形门票发了个消息,好好感谢了番才关掉手机,拒收了所有的来信。
随便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坐着发呆。
段崇明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很硬,冷冷的气场无形中劝退了不少想要搭讪的人。
眉宇间的低落让明眼人一下子洞悉——这个人怕不是失恋了。
被安上“不能触霉头”牌子的段崇明无神地盯着杯子上的壁画,心里空落落的。
真的见到顾惊山藏着的另一面,段崇明心里反而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了。
就一个字,烦。
看着心烦,不看心更烦的那种烦。
顾惊山并非精致完美的,这一点段崇明从第一眼就知道。
那句盛大之后的荒芜并不是文学的心突然冒头得出的瘙痒,而是切切实实的感受。
没由来的判断都在日益的相处中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段崇明眨了眨眼,喝了口因为换了个容器身价猛涨一百倍的可乐。
冰镇的刺麻在舌尖炸开,刺激空白的大脑开始思考。
凭心而论,顾惊山确实没有多做隐瞒,甚至很多时候都在露马脚。
却每次都凭着一招恃美行凶把段崇明死死按在地下,无法翻身,再想不起质问。
等过了那个节点再说这些话又不免有些生硬,于是乎每一次的败露都这样蹩脚地隐瞒了下来。
那些被推上明面的心机和设套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段崇明狠狠咬着唇,在破皮的上一秒松开,只留了坑在那里。
从结果再往回推,不难发现期间的不以为意。
那些热忱和莽撞“轰隆”一下散落成灰,成了顾惊山脚边最不起眼的东西。
段崇明不喜欢别人骗自己,却又说不清顾惊山半真半假的真话又算得上什么。
真心里面掺杂着假意,让满腔的赤忱成了不尴不尬的笑话。
段崇明蜷在沙发的一角,勾着头,想起了自己并不高明的隐瞒。
恐怕从一开始这个人就知道自己是谁,也更知道那些所谓的拆迁款和公司指的是什么。
碾着唇下的软肉,段崇明的心沉甸甸的。
他不怕最黑的恶,也不怕最纯的善。
唯一无法招架也无法应对的就是真心中掺杂的假意。
段崇明的眼神很好,看得出来顾惊山微笑的眼里没有戏谑,乌黑发沉的眼注视着他,暗度绵绵情意。
这种感觉说不上坏,却也称不上好。
段崇明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落日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照亮他的脸,他才怔愣地向后一躺。
他们不是对等的恋人。
这一句结论段崇明想了好久好久,才终于为自己的初恋画下一个句号。
“那些突然对你很好的都是馋你身子。”
隔壁的卡座突然来了人,一个情绪高昂,一个神情落寞。
这句话勾住了段崇明的耳朵,让他从混沌的海中脱离,慢慢浮上水面,重新呼吸新鲜空气。
“渣男!无耻!败类!”
低声的暗骂一个比一个有力。
段崇明用余光撇了一眼,秒懂了两人是在干什么。
他去年也做过这件事,不过,和隔壁那位不一样,他劝和不全分。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领座的女生抽噎道。
“……你喜欢他什么。好吧,我承认他很帅,但是那又怎么样,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女生被闺蜜的绵里藏针吓得有些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坚持道:“他不一样,他这个人很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他聊天的时候我都没发现我在笑,晃眼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和他聊天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事。和他在一起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光是待在一个空间就觉得很幸福。”
段崇明不自觉地跟着点头,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以后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
闺蜜头疼地吐槽道:“这能改变他出轨的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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