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给还仍在公司加班的秦知悯打电话说明情况,一边在书桌前匆忙翻找所需文件。
快,快, 快!
他必须在文物被转移出境前追回它们。
不仅如此,那些附着在文物上的吸血蛆虫——那些无良之徒,也必须被揪出来, 付出代价。
这些恶鬼,躺于鲜血堆积的金钱之上。
凭什么不能下地狱。
叶云樵仔细地戴好口罩,手指轻轻摩挲过活页夹,在确认一切物品准备齐全后出了门。
他没有直接前往考古现场,而是前往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江川市警察局。
北郊的古墓被盗案一经传出, 立刻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
局里迅速成立了项目组,彻夜调查。
警局内灯火通明,国家机器的力量缓缓觉醒。
项目组办公室里,墙上密布案件资料和线索照片,几名警员正在仔细分析监控画面,试图寻找嫌疑人的逃逸途径。
这时,门被推开,刘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陌生男子。
男子身材高挑瘦削,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
“姓名?”刘队问。
“叶云樵。”
“职业?”
“江川市博物馆工作人员。”
登记完毕后,刘队摩挲着笔帽,审视着叶云樵:
“你是怎么知道考古现场被盗的?”
根据考古队员们所说,正是叶云樵提醒他们,考古现场旁边可能会有盗墓贼出现。
而就这么凑巧,等他们赶回现场时,真的就被盗了。
“之前那起走私案,抓到的程聪就是我报的警。”叶云樵解释道。
还未说完,一位刑警探出头来打断了他:
“哎!原来是你啊?你带着口罩我还没认出来。”
他正是那次行动的执行警员。
这位年轻刑警悄悄地对刘队耳语了几句。
刘队听完,看着叶云樵,稍微放下了一点戒备。
智慧与胆识皆具,敢一个人深入虎穴跟走私分子交涉,至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然而,疑惑仍存:
“你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当时程聪被抓之后,他们的老大并没有落网。后来我去考古现场的时候,注意到那里出现了几个异常的工人。”
他闭上眼睛,将记忆里的画面细细描摹:
“他们的神情很慌张,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手上还有长时间握工具留下的茧。”
说完,他拿来一张白纸,开始飞快地在上面描绘这些人的面容。
几分钟后,纸上的画像逐渐成形。
完成后,他不仅描绘了嫌疑人的外貌,还详细叙述了他对杜荣的怀疑,以及“叶云樵”死亡背后的疑团。
推理环环相扣,逻辑分明,像一根细线牵连起了看似分散的线索。
当他把整个事的推断讲完后,办公室陷入了一片静默。
半晌,那名年轻刑警最先打破了寂静。
他眨了眨眼,惊讶地咽了一口唾沫:
“过去了这么几个月了?你居然还能记得,当时仅仅一面之缘的样貌?”
我的个乖乖,现在博物馆的人都这么卧虎藏龙了吗?
刘队看着叶云樵,眼神锐利,神情严肃。
这样的目光,任谁面对都会心生退意,但叶云樵的眼神依旧清澈坦诚,没有丝毫闪躲。
刘队想,这个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他的身上有着与他这个年龄不符合的沉稳。
在确认叶云樵不像是有什么隐瞒后,刘队终于放下了对他的最后一丝戒备。
听着叶云樵有些沙哑的嗓音,他端起桌上的水壶,用纸杯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叶云樵的面前。
语气也随之变为看待自己人的热络:
“来,喝点水润润嗓子。那你对这个……杜荣有什么想法?”
“目前你说的还主要都是推测,我们需要更多确凿的证据。”
但如果叶云樵所述属实,这将是江川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宗走私案。
一旦侦破……
这,或许就是新年开局的一份大礼。
叶云樵点了点头,他在赶来警察局的路上,已经大致构思了一套行动计划:
“麻烦各位按照我的这个画像……”
他指了指自己刚才画出的嫌疑人画像,接着开始详细地讲述自己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叶云樵和警察们一起详细讨论了计划的可行性和具体实施步骤。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直到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
“刘队,外面有人说……是叶先生的家人,来接他。”
家人。
叶云樵的眉眼有一丝的怔松。
刘队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夜。
他咳嗽几声:
“那行,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后面再联系?”
说着,他拿出手机与叶云樵交换了联系方式。
叶云樵点点头站起来,与刘队他们道别。
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他的肩膀一下子松弛下来。
露出被他压抑许久的疲倦。
他靠着门框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挺直了背,向外走去。
穿过灯光昏暗的走廊,叶云樵走到了大厅,推开大门时刚想开口:
“秦……”
未出口的话语顿时卡在喉间。
他的视线落在门外的人身上,脚步也停了下来。
昏黄的路灯下,对方的身影大气端庄。
她身穿一件剪裁利落的长外套,挽起的发髻轻轻被晚风拂动,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从容与干练。
是沈佩兰。
同时也是那个商业帝国的掌舵者。
-
反应过来,叶云樵走快了几步,走到沈佩兰的身边。
他礼貌地问候道:
“沈夫人好。”
自从新年期间他和秦知悯回过一次秦宅后,这是他再次见到沈佩兰。
暂且不提沈佩兰为何会出现在警局,他更疑惑的是方才警员的那句话——
来接他的……家人?
“晚上好,云樵。”沈佩兰开口,她像是知道叶云樵的心思,“我得到消息,专程赶来,是将赵冕和杜荣的相关资料交给警方,同时向警方施压。”
督促他们尽快解决这起文物被盗案。
毕竟,有太多悬而未决的案子。
“可是杜荣不是……”话未尽,他已经明白了沈佩兰的意图。
杜荣一事,确实会让秦氏集团对外的形象受损。
但是如果沈佩兰表现出一幅大义灭亲的模样,就能把这件事的影响处理到最低。
而赵冕和杜荣手上的股份,势必会因此收回至沈佩兰的手里。而与杜荣他们有利益纠葛的其他股东,也会随着这次清算而倒台。
沈佩兰对他们下手越狠,反而对自己更有利。
沈佩兰没有说话,但是她看叶云樵的反应,就知道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你猜得不错。”
“我亲自出面,既是为了表明秦氏的态度,也是为了展现合作的诚意。”
“杜荣和赵冕……”她与叶云樵并肩而行,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在秦氏上面吸血这么久,也该付出代价了。”
沈佩兰向来厌恶一切阻碍秦氏前行的人。
“那沈夫人……”叶云樵沉默片刻后开口。
“叫我沈姨吧。”沈佩兰打断了他,用着很轻描淡写的语气。
叶云樵略显迷惑,似乎不太明白,称呼从正式“沈夫人”变成“亲切的“沈姨”,意味着什么。
“嗯,好,沈姨,”他顿了顿,继续说起他的想法,“如果想要和杜荣他们彻底撇清关系,可以在董事会上对赵冕提出质疑。”
“哦?”
沈佩兰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叶云樵。
她没想到叶云樵会提出这个建议。
“据我了解,杜荣和赵冕在集团里还涉及了贪污受贿的行为。不需要深挖分公司的事情,只需针对他们原有的账目和资金流进行公开审查。”
他从秦知悯那里了解到了所有根据杜荣有关的账目信息,包括目前“珍为”可以调查到的账务细节。
“你不怕绝境反击吗?”沈佩兰看着叶云樵的双眼。
“但只有兔子急了才会犯错。”叶云樵回应着她的目光。
半晌,沈佩兰点了点头:“好。我会派人整理好杜荣和赵冕贪污的证据,并在下一次董事会上提出。”
两人再度向外走去。
夜风微凉,气氛一时无言。
当叶云樵以为这段对话会沉默地结束时,沈佩兰突然再次开口:
“正好,今天在这里遇见了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姨,想问什么问题?”
他偏过头,却听到了自己从未想过的提问。
“你喜欢知悯吗?”
此刻的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头来,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表示好奇。
叶云樵的脚步顿了顿,沈佩兰却未停下,继续轻步向前。
她的问话平静如常,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叶云樵回过神,又跟上她。
面对这样直接的问题,特别是来自沈佩兰时,他刚才所有的冷静与镇定荡然无存。
他该说什么?
他是不是应该否认?
但他的心已经有了答案。
“是,我喜欢他。”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声“对不起”。
因为这份感情超出了原本的婚约协议。
是他先违反了规则,喜欢上了秦知悯。
然而沈佩兰只是笑了笑,很快便收敛了表情: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很优秀。”
她对人的观察总是透彻,尽管最初因为叶云樵“冲喜”的身份而对他心存保留。
但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叶云樵很优秀,很好。
他的优秀与秦知悯截然不同。
如果说秦知悯是黑夜中一望无际的大海,那么叶云樵则更似那挂在天际的皓月。
大海终究找到了属于它的月亮。
沈佩兰在车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眉眼依旧淡然:
“等事情结束后,一起回家吃顿饭吧。”
第46章
“嘀, 嘀,嘀。”
叶云樵输入密码,门缓缓打开。
他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沈佩兰的话。
和谁?
是和秦知悯吗?
沈夫人——不对,沈姨这么说的意思是……
叶云樵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 眼睛里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他抬头望向天边那轮明月, 凝视着那轮高悬的月亮,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这算是得到了长辈的同意吗?
他迈步走进庭院, 脚步逐渐轻快, 心情似乎也随着脚步变得轻盈。
当他踩在一块石板上, 忽然转了个圈, 露出久违的少年意气。
当他停下时, 恰好对着院中的桂花树。
那棵树枝繁叶茂,气度沉稳,仿若一个静默的大人,温和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兴奋得有些不着调的孩子。
叶云樵猛然意识到, 脸上腾起一抹红晕,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不好意思地跟桂花树鞠了个躬。
等他站直了,又开始思考为什么要鞠躬。
大概是太过高兴, 脑袋有些发热吧。
他摇了摇脑袋,连忙往一楼走去。
但尽管脚步加快,唇角的笑意依旧不减。
虽然他还不确定秦知悯是否喜欢自己。
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消息。
就像明天会有好天气。
他一边往里走着,一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秦知悯应该已经睡了吧?
他这样想着,随意抬头望了一眼,却发现二楼秦知悯的书房里, 还透出若隐若现的光亮。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有睡?
怀着这样的疑问,叶云樵走上楼,停在秦知悯书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等了片刻,屋内没有回应。
叶云樵皱了皱眉,难道是忘记关灯了?
他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书桌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件。
秦知悯趴在书桌上,不知道何时已经沉沉地睡去。
他虽然睡着了,但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缩着,像是梦见了解不开的忧愁。
叶云樵悄然关上房门,缓步向他走去。
“怎么在……”
他刚开口,话音未落,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书桌上的药瓶,瓶身的标签被微弱光线照得清晰可见——
阿普唑仑。
几乎是在心跳一滞的瞬间,叶云樵就确定这瓶药不同寻常。
秦知悯不可能没有理由服药。
他抿了抿唇,拿出手机,迅速搜索了一下药名。
一条条介绍被他读过,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视线却已转向秦知悯。
半晌,叶云樵离开,取了一件外套过来,打算披在秦知悯的身上。
尽管房间开了地暖,但马上就要迎来倒春寒,秦知悯这样睡着,还是会容易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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