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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叫我去出嫁(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5-04-08 16:16:00  作者:一天八杯水
  她索性解下发带和木簪,由着发丝一绺绺地沾在前胸后背,活像深山里出来的鬼物。
  村寨寂静,村民都已歇下。
  濯雪沿着泥路往前走,不知哪一户才是村长家,便挨家挨户地靠近,往旁人窗棂纸上戳洞。
  这家歇下了,两大两小挨着睡,肯定不是。
  这家主人抱着鸡睡?
  这家没睡,女子正给大郎喂药,一看就不是胧明。
  这家更不是,一家子哭天抢地,胧明必不会这么哭。
  濯雪下手利落,快将村寨的窗棂纸都戳了个遍,宁可错戳一千,也不放过一家。
  一户户地戳下去,她手指头都有些发麻了,还是没能找着胧明。
  薄纸戳穿,她便贴近打量,将里屋环视个遍。
  这回却是雨打黄梅头,倒了大霉,她才刚靠上前,便迎上一张惶恐不安的脸。
  此人半夜不睡,甚至还凑到她新戳的窟窿前,大惊失色地喊道:“有鬼,有鬼啊——”
  一指宽的破洞处,泛起血丝的眼略微退离,露出半张惨白如缟的脸。
  濯雪燥得眼睛冒火,忙不迭走回雨下,扭头便见好几户人家齐齐亮灯,应当全是被方才那人喊醒的。
  她匆忙扫视四周,垂头贴着墙根走,可惜变不回狐身,不然她一下便能蹿远。
  胆大的村民冒雨而出,提着灯气势汹汹地道:“哪呢,谁在装神弄鬼!”
  远远的,有人哭着应声:“是鬼,我家窗棂纸被戳出个洞,我看到了,她有一双腥红的眼!”
  村寨灯火通明,有村民裹衣露面,惊恐万状地附和:“我家也有,不知她何时来的。”
  “我家……也有!”
  “我听见声响,并未在意,方才一看才知,新糊的窗棂纸竟被戳穿了!”
  “我看到她那半张脸,长得有几分像玉雪。”第一个被吓着的人恐慌道:“莫非,她真的上吊自缢了?”
  “我看到了,草屋里有鬼魂在荡,一定是她回来了!”
  “不错,我还闻到尸臭,只是没能见到尸体。”
  濯雪心下道好,不算白来,误打误撞的,她真成了鬼。
  冷不丁,一扇门嘭地打开。
  一抱着襁褓的女子站在檐下,神色冷如朔漠风雪,单看眉眼便知其寡淡无情。
  她眸光轻扫,姿态何其倨傲,不咸不淡道:“吵什么吵,厉鬼有何可怕。”
  濯雪藏在暗处,心道这不就是胧明的声音吗。
  不过是与不是,还得亲眼瞧瞧才知。
  她又惊又喜,暗暗探头,使尽浑身解数才遥遥看清,那丰姿冶丽又冷面冷心的,还真就是胧明。
  胧明还是易形后黑发黑眸之姿,只是她似乎入戏极深,如痴如醉。
  濯雪抵着墙挪了数步,不信境界不比胧明高深的她,怎能比胧明清醒。
  她不敢露头,只能移步至那处房屋之后,压着声唤起胧明,可惜大雨沥沥,她的声音未能传到胧明耳边。
  胧明一出面,村民便好像吃了定心丹,已无人惊惧大叫。
  她扫视众人,沉声道:“方才谁看到她了,站出来。”
  喊出第一声的村民怵怵抬臂示意,唇齿颤颤地道:“她一双眼红得像流血,定是回来复仇的!”
  胧明淡声:“莫怕,是因她不肯进山,才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一齐诚心向狐仙祈求庇护,狐仙定会擒捉恶鬼,保秋丰阖村平安。”
  濯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闻所未闻,这话还能从胧明口中道出?
  她又一顿打量,可惜这方位不好,她至多能看清胧明的半张脸,根本瞧不明那裹在襁褓里的东西。
  且就将胧明当作那珥鸣好了,珥鸣寡了多年,襁褓是打哪来的?
  村民竟然应声照做,不顾地上泥泞,面朝远山跪拜,口中念念有词:“恳请狐仙庇佑秋丰,恳请狐仙庇佑秋丰……”
  “好了,厉鬼今夜已不会再来。”胧明道。
  有一人颤巍巍出声:“大人,马家傍晚时,将小孩掐了,名录上怕是得补上一个新的名字,可是村中……已没有别的婴童了。”
  话音方落,那些家中有小孩的,都纷纷将自家孩儿护至身后,不论小孩年岁。
  胧明沉默了良久,看向怀中道:“如果各家都不愿,我可将我的孩儿献给狐仙。”
  众人大喜过望,却又不敢露出喜色。
  “夜深,诸位回去歇息吧。”胧明转身进屋,方掩上门,便立刻灭了灯。
  村民散去,只有那几家被指了名的,还停留在原地哭哭啼啼。
  濯雪不信胧明当真被魇到此种程度,她特地在胧明窗外守了一刻久,待众人通通归家熄灯,才压着嗓子叫唤。
  “醒着么,醒着便应我一声。”
  窗咚地打开,那抱着襁褓的冷面女子,垂着眼嗔视墙根,神色如看死物。
  濯雪僵了一瞬,当即转身跑开。
  女子看着是胧明的模样,此时却不能算作胧明,胧明万不会这么看她。
  飘摇风雨中,女子竟揽着襁褓夺步而出,一言不发地追逐上前。
  濯雪听见脚步声,不敢回头,边跑边道:“追我作甚,你倒是出声呀。”
  胧明不言,忽从袖中取出一枚骨哨,吹出刺耳一声,分明是要将那些才刚归家的村民又喊出来。
  濯雪脚底打滑,歪身滚下泥坡,恰好此处树繁草茂,替她掩了身形。
  她跑回草屋,钻至床底猛将酥梨摇醒,气喘吁吁道:“快走,这地方不能呆了。”
  酥梨恍若惊弓之鸟,当即惊醒睁眼,看着湿淋淋的濯雪问:“你上哪去了?”
  “先走。”濯雪推开一道门缝,生怕村民已经赶到。
  酥梨道:“倒是有一处可以藏身,只是近几日大雨倾盆,那地方怕是不好呆。”
  “无妨。”濯雪已管顾不了那么多。
  酥梨咬咬牙,赶紧带着她往那地方跑。
  待见到一参天古树,濯雪不免一愣,此树长得好熟悉,好像凌空山上被劈成两半的那一棵。
  树洞开在高处,还得爬上一段才能翻进去,里边浸了不少水,勉勉强强能藏人。
  濯雪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那珥鸣的小孩,是从哪来的?”
  “你去见她了,我就知你馋她!”酥梨一听便知。
  “她不是独身一人吗,怎会抱着个襁褓?”濯雪又问。
  酥梨叹气:“是她那位故人留给她的,那小孩罹患重疾,一直长不大。”
  濯雪心道,此情此景定非构筑自她的记忆,她未必馋胧明,但胧明一定馋珏光。
 
 
第41章 
  41
  骗天骗地,骗不过魇梦。
  胧明自以为瞒得牢靠,岂料被魇梦一蛊,心思便暴露无遗,无处可藏。
  濯雪实在没忍住,笑出了一声。
  “你笑甚,要不是你,我也不必半夜被吓个屁滚尿流,还被迫躲至此处。”酥梨怒不可遏。
  濯雪收敛笑意,压着声道:“但他们似乎真把我当成鬼了。”
  “真将你当成鬼,又如何敢追过来?”酥梨心烦意乱。
  濯雪道:“她一看到我就吹骨哨,把人都引了出来。”
  酥梨恨铁不成钢,“你被她识破了,你惦记她多年,岂会不知她聪颖过人,她那心思,比神仙还要玲珑剔透!”
  “明明我也不赖。”濯雪怏怏不服。
  酥梨看她一眼,懒得反驳。
  树洞里,两人蜷缩手脚,顶上繁密的树叶未能挡住瓢泼大雨,不停有雨水往里漂。
  这哪是避雨,分明是沐雨来的。
  如今受幻景钳制,没了妖力护体,妖筋妖骨似乎也不作数了,与凡胎相比,根本就是半斤八两。
  濯雪倍感体寒,肩头一颤便打起喷嚏,此时又逢情动体热,和病入膏肓已无不同。
  夜深,酥梨看不清,只能摸索着将掌心贴上前。
  掌心下,那片额头滚烫无比,她惊道:“惨了,万不能在这躲雨了,再这么下去,可就不单单失忆了,怕是要被烧成傻子。”
  凡人素来脆弱,小磕小碰亦可致命,更别提伤寒体热。
  “莫怕,我好着呢。”濯雪心知自己万不可能得病,不以为意地打起呵欠,头一歪就作势要睡。
  哪料,这魇境里的梨疏,竟当她是奄奄一息了,当即声泪俱下,脾性完全不同于魇梦外货真价实的那一位,不知是学了谁。
  酥梨哭骂:“你个呆头笨脑的,都病成这般了,还要冒雨出去看那珥鸣,怎大雨没将你淹死在外边?”
  濯雪百口莫辩,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妖,这怕是才说出口,风寒就要变作疯病。
  “你死了我也不会替你收尸。”酥梨眼眶通红,“真是白眼狼,净知道惦记外边的冰碴子,也不多念着点自家人。”
  濯雪欲言又止。
  “罢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你将病症传给我,我俩死在一块。”酥梨咬牙切齿,“这下门殚户尽,你高兴不高兴?”
  濯雪将额上那只手拿下来,道:“这使不得,万一我没死,你还白白遭罪。”
  “你!”酥梨说不过她。
  “多说些吉祥话话听听。”濯雪劝道。
  酥梨不吭声,从身上撕下来一角粗布,给濯雪擦干手脚上的水珠,只是她没擦两下就心乱如麻,干脆将粗布丢到濯雪怀中。
  濯雪燥得坐立不安,睡也睡不成,索性道:“不如我出去挖点草药嚼嚼。”
  “你认得草药?”酥梨瞪眼。
  岂会不认得,秋风岭遍山都是草药,兰蕙曾领着山中众妖,将那些能入药的花花草草都认了个遍。
  能卖给凡人换钱的,妖们便将之采下,得来的钱财还能购置些有用的东西。
  濯雪起身道:“我出去采上一些,好给你也嚼嚼。”
  “那些人保不齐还在到处搜寻,还是别出去了。”酥梨已管不上濯雪是真认得草药,还是假认得。
  “无妨,我速去速回。”濯雪倒是不怕,她甚至还想找机会再见胧明一面。
  胧明是不是装疯卖傻,她还暂未弄明,那怀中襁褓实为何物,也还有待考究。
  与其在这坐以待毙,不如勤些出去,想想法子令胧明醒过来。
  “你可当心些,找不到便尽快回来。”酥梨仰头。
  濯雪思索片刻,低声问:“说起来,我们要在此地躲到何年何月,村民要给狐仙进贡,总得有个时限。”
  襁褓里的东西总归不太对劲,她势必要在胧明进贡前,将那东西拦下来。
  酥梨看她半晌,叹气道:“是两日后的寅时七刻,你果真忘得一干二净。”
  两日后的寅时七刻,濯雪暗暗记下,嘴上道好,又问:“要是误了时辰,那狐仙会不会出山索要?”
  酥梨答:“不会,狐仙从不出山。”
  从不出山?
  怪异感又涌上心际,濯雪颔首道:“好,你留在此地等我。”
  她说完,慢腾腾从树洞翻出,才刚出去,就被积在阔叶上的雨水浇了满头,冻得一个激灵。
  四下无人,周边亦无足印,村民们显然还未搜到这边。
  濯雪蹑手蹑脚往外走,低头到处翻找,随意折了几株像样的草药。
  好在她记得清路,没在这深山中迷失方向,轻易就辨出了草屋所在。
  就在她不紧不慢往草屋走时,一个念头遽然而生。
  胧明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将她进贡给狐仙,魇族想杀她之心昭然若揭,特地筑此魇境,必也是为了取她性命。
  她若被进献给狐仙,想来只有死路一条,而胧明襁褓里的东西,指定也是魇族朝思暮想的。
  会是什么,是活物还是死物?
  濯雪冒雨前行,边走边装模作样地采摘草药,不想被魇族察觉,她并未完全入梦。
  先前她莽莽撞撞去见胧明,若无酥梨替她圆谎,还真的解释不清,说是馋,便又合乎常理了。
  她其实也有馋过,馋老虎屁股如何不算馋。
  想想还有几分赧颜,在未能拥有前世记忆时,她当真以为,洞房花烛夜的亲昵,能被简单概述为一摸一碰。
  那时她还将之视为己任,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走到草屋,见到一串密匝匝的足印,便知道那些村民未找着人,又回去歇息了。
  濯雪此番再不敢轻率行事,斟酌片刻后,在那破落的屋子里翻了许久,翻出来纸笔和砚台。
  笔毫像那炸毛的猫尾,绽开了花,用墨汁打湿也无济于事。
  纸么,到处长满霉斑,似乎还受了潮,不知还能不能用。
  濯雪别无良策,只好从床帘上撕下来一截,提笔落字。
  字迹娟秀,笔锋干脆利落,雅致得好像碑上拓下来的,看得出落笔者心思细腻,又不乏傲骨铮铮。
  这一手字,比她往时狗刨般的书信要漂亮得多,她前段时日还暗嘲昆羽的字,殊未想到,自己也是那般。
  写了两字,她便顿笔。
  以胧明那过人的记性,说不定连百年前珏光的字迹也认得,她这一写,不就自曝身份了?
  濯雪又重新撕下一片床帘,改用左手握笔,写了两行歪歪扭扭的鬼画符。
  「红烛饮泪话相思,入夜能否独身来,雪留。」
  成了。
  借相思二字,应和酥梨口中的芳心暗许,也好瞒过魇族的耳目。
  将这裂帛收好,濯雪又披起蓑衣,此番更加小心谨慎,连脚步都放得极轻。
  村寨晦暗,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好在村中道路不算繁复,她一下就找到了胧明的居所。
  屋中寂静无声,她暗暗将裂帛一点点地挤进窗棂,像做贼,却不心虚。
  放好裂帛,她沿着路回到林中树洞,将洞中昏昏欲睡的酥梨吓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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