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谢濯玉可是真正的天才,比那些靠天材地宝无数资源喂过大乘期的仙君之子厉害千倍万倍!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是自己这方的一柄利剑!
利益相关,他们自然不会犯蠢,咬死了邬彦在人间的恶行,只言谢濯玉虽年轻冲动却为人正直一心除恶,并非僭越,反而是真正想维护仙界门面。
南明仍是笑得如和煦春风,只是话语却不退半分,眼底是微不可察的寒芒,哪有半分笑意。
争执不休之际,邬彦的父君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突然拍案而起,不复方才默然不语的气定神闲。
下一刻,一个白衣小仙推开了殿门满脸惊慌地跑了进来,还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摔了一跤。
未等有人呵斥他的失礼,他已经仓皇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磕在玉石地板上,说话的声音颤抖,话语都快不成句。
“三公子已经,已经陨了……”
——他口中的三公子,正是邬彦。
一众人露出愕然表情,邬彦父君怒目看向南明:“欺人太甚!”
南明面色已经恢复平静:“极意君这是何意?我那小徒仍被关着,刑司禁制非他可破,这可完全不干他的事。”
极意面色铁青,拧眉看向下首通报的人:“昨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究竟怎么回事!”
通报的仙侍仓皇地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恳请他亲去看。
这一场议事被迫中断,只能择日再议。
极意君回去后看见幼子凉透的尸体悲痛欲绝,却已感受不到邬彦的神魂气息,想来他已去往冥界……那便是他有天大的神通,也不能将邬彦的神魂带回。
然而心中的火却因为这无可奈何更加熊熊燃烧。
谢濯玉还没得到发落,他的幼子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无缘无故陨了,这不是明晃晃打他脸吗!南明那派的现在肯定嘴都笑得合不拢,刻薄地嘲讽他连自己亲子都护不住!
找不到真凶,那注定是下人遭殃,邬彦洞府里接连响起了震天响的求饶声。
发了火后,极意君再次仔细探查了一遍邬彦的尸体。这一次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邬彦右手的两个指缝里有不明的黑色丝线。
邬彦一向喜欢青绿色,最讨厌黑色,这必定与凶手有关。
极意君凝视着那根纤若毫毛差点就要被忽视的丝线,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一张脸。
分神带回来的记忆里,谢濯玉险些将邬彦斩于剑下时,不远处还站了个人。
那少年随意地抱臂站在那看着谢濯玉的背影,嘴角噙着抹笑……穿的不正是黑色!
极意君心中有了计较,愤怒地摔了茶盏,拍案而起传音喊了人来,将分神看到的那张脸复现出来后就喊人去查,很快就得了结果。
——龙族嫡系,是皇族,行九,名叫晏沉。传闻是个天才,然而实力属实一般,好逸恶劳,最擅长的事是享受。
此前一段时间他确在人界,在谢濯玉被带回仙界后并未回族,不见踪影。
事到如今,极意君又还有什么不明白。
手中用力将写了讯息的玉碟攥成齑粉,极意君那本算英俊的面容有一瞬变得狰狞。
****
在邬彦死后的第三日,,这场博弈以南明一派略胜一筹保下谢濯玉落下了帷幕。
仙人高高在上、不把凡人放在眼里是一回事,但面上工夫却得做足,各个都要清风霁月。
说到底,毕竟是邬彦有错在先,而知却不理睬的他们也是帮凶。
绕是如此,极意君一派也打定主意要他吃苦头——既是越过刑司动私刑的僭越之举,便罚束缚。
等他不日再下人界历心劫之时,修为就只有化神期巅峰将至大乘的水平了。
但谢濯玉总归是能从石室里出来了。
此次事件已是计划外,谢濯玉不愿再耽搁时间,从石室内出来后就马上去拜见了南明。
南明望着他依旧笑得温和,在他低头道歉说自己给师尊带来了麻烦时轻轻摇头:“玉儿需道歉,此事你做得没有错。
“况且,你既是我的亲传弟子,出了事情我自然要先护着你,是非对错都得回头再议。
“而且,我相信你。”
南明的话像两颗小石子一样在心底砸出一片涟漪。谢濯玉心头泛起暖意,看着南明很认真地点头:“多谢师尊信任。弟子日后行事定不辱师门。”
南明望着他,笑容扩大了几分:“接着去将心劫渡完吧。此后境界被再次压制,你可得小心,莫要受伤。”
“是。”谢濯玉颔首应道。
一路疾行。
半日后,谢濯玉乘灵舟抵达了仙界与人界的边界。
此番越界的落地点在一座山的山顶。
山谷幽深,云雾缭绕,草木繁盛。
越过边界进入人界的一瞬间,刑司以特殊墨水画在谢濯玉额头上的纹印突然闪了闪,从黑色飞快地向朱红转变。
修为被强行压制和跨界而行带来了一种眩晕感,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有点模糊不清。
谢濯玉稳稳落地,收了剑望着下山的曲折小路。
未等心中的失落升起,熟悉的清朗少年嗓音已经响了起来。
“濯玉。”
第91章 标记
谢濯玉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眼前的景象已经清晰,一袭黑衣的晏沉站在远处石阶上。
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一脸笑意地望了过来,黝黑的眼瞳胜过黑曜石。
谢濯玉对上他的眼睛,恍神一瞬。
那双眼含了太多情,好像有太多话要说。
自谢濯玉与晏沉相识以来,晏沉多数时间穿的都是黑衣。
因为图动作方便,所以一向是窄袖,衣服上也无甚刺绣,只有布料自带的云纹,不凑近细看根本看不见。
——是和本人张扬恣意的性格截然相反的低调风格。
然而今日,晏沉的这身黑衣却是宽袍大袖,上面是用金线绣的龙,半只龙首张扬舞爪地定在肩上,袖上则是龙爪。
——仿佛今日是十分重要的日子,所以才特意换上极尽华贵隆重的衣服。
眉目锋利的人只是环抱双臂站轻笑着挑一下眉,就已经气势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谢濯玉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他凝神运气,奔向晏沉,几乎是飞扑过去。
纯白薄袖在空中翻飞,如白鸟振翅。
他的身影轻盈似云,悠悠然就要落去晏沉怀里。
晏沉伸手扶住了他,很自然而然地用上了一种揽腰怀抱的姿势。
宽大手掌落到了谢濯玉后脖颈,然后一路摸了下去,在后背停留逡巡。
谢濯玉与他对视了几秒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刻的距离实在过于亲密。
晏沉有力的手臂揽在他的腰间,隔着轻薄的衣衫将微烫的体温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我,我没事。”他抿了抿唇,开口说话的同时移开了目光,“没有受刑,只是在石室静修了几日。”
晏沉很知趣地松开了他,垂眼瞥见他脸上的可疑红晕勾了勾唇角:“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但我还是很担心你。”
他顿了顿,又沉着声补了一句:“与你分别的这些时日,我每一日都很想你。”
谢濯玉眼瞳微缩,难以忽视的热意在一瞬间爬上面颊化作大片绯红。
话音落下后的寂静突然就让人难以忍受,晏沉的目光更是炽热得让人无法忽视。
谢濯玉转回视线与他对视一眼又仓皇挪开,默了一会才很小声地说:“我也有……想你。”
——我也有想你。
很轻的声音,后面那两个字几乎要消散在风声里,却很清晰地落入了晏沉的耳中。
晏沉轻笑着嗯了一声,不忍再逗他了,怕再说上两句要把人逼得掉头就跑。
毕竟漂亮的小仙君不是他这种厚脸皮,能说一句想念就很难得了,得知足。
“濯玉,”他清了清嗓子,正色了几分,“族中有事召我回去,我们得分开些时日了。”
谢濯玉噌一下转回头来,羞怯与脸热一瞬间褪去。
他微微蹙眉,眼睛睁大了几分,一句“什么事”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在最后一秒咽了回去。
想来是晏沉族中重要之事,岂能告诉他?况且,他有什么立场问这么多。
晏沉啧了一声:“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怪惹人烦的,便不说与你听了。”
“哦。”谢濯玉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出声时就觉得太敷衍,好像他因为这事有什么情绪一样,只好再补上一句,“那,祝你办事顺利。”
“别生我气,”晏沉定定地望着他,“好不好?”
“没生气。”谢濯玉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
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生晏沉的气呢。
他只是想起,此番人界一行其实是他第一次踏上旅程,而旅行中那些本该困扰他的琐碎杂务全被晏沉大包大揽。
他看过了许多奇异风光,身侧都有晏沉。
与晏沉认识之后,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他已经习惯了晏沉的陪伴。
分别了好几日,今日才见了一面,就又要分别了。
而这一别,却不知是多久……会不会等到他历劫结束都没有机会见到了。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面,谢濯玉的心突然就坠了下去,悄悄生出了些道不明的酸涩。
晏沉垂眼看着鸦羽一样的眼睫轻颤不止,轻而易举地洞悉了他心中所想。
谢濯玉舍不得他——这一结论在脑子里转了两圈,让晏沉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谢濯玉的不舍让这该死的分别都有了意义。
“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嗯?”晏沉轻轻呼出一口气,一边说一边抬手,食指轻轻蹭了蹭谢濯玉的脸,“我会尽快回来找你,一定可以见面的。”
“嗯。”谢濯玉轻轻应了一声,思索道,“我还是要去西南的青川郡处理那只恶蛟。”
晏沉的目光凝在谢濯玉额心的朱红纹印上,心念一动。
下一刻,他伸出手,化气为刃刺破了另一只手的食指。
谢濯玉微微睁圆了眼,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急切,却在下一秒被晏沉曲指勾住了下巴。
他仰着脸看着晏沉的脸在视线里放大了些许,在感受到温热呼吸的同时听见了他低沉的声音:“别动。”
凝在少年指尖的血珠是金红色的,轻轻滴在了谢濯玉的眉心。
有点烫。谢濯玉想。
那圆润血珠在触碰到纹印后一下子消失,朱红纹印除了深了几分好像没什么不同。
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纹印内部突然多了几道纤细如丝的灿金纹路,好像什么印记。
“好了,”晏沉笑得有几分心满意足,指尖轻轻点了点那纹印,“现在,你被我标记了。”
“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所以不必停下,只等我来找你便是。”
谢濯玉垂眼轻轻应了一声,一颗心悠悠落回原地。
还未分离,却已经期待重逢。
****
“浑小子!一日不管着你,你就要掀了天去!”长相威严的男人横眉竖眼,怒气冲冲道。
谢濯玉眨了眨眼,惊疑地看着靠坐在树下吊儿郎当翘着腿的晏沉。
他怎么会在晏沉身边?这是哪里……在做梦吗?
他还未来得及弄明白现下是什么情况,就见那怒容满面的男人向晏沉气势汹汹地拍出一掌,杀机腾腾。
这一掌下去,晏沉不得重伤?!
身体反应比大脑更快一步,谢濯玉飞快地扑了过去,下意识就要替晏沉挡下那一掌。
然而,那掌风却直接穿过了他,视他若无物。
万幸的是,他虽未挡住,但那掌也未落到晏沉身上。
掌风触及的前一秒,晏沉就消失在原地。
而下一秒,黑衣少年轻飘飘地落到了另一棵树的粗壮树杈上,气定神闲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干什么了?”他轻啧一声,“我才刚回来,你就要揍我,是不是亲爹啊。”
谢濯玉松下一口气,凝神聚气,竖起了耳朵。
晏沉的父亲?
他也想知道晏沉干了什么,让人发这么大火,竟是让自己父亲动了杀招。
“还敢问!你真当你做的那些事能瞒天过海不成!?”男人胸口起伏,厉喝道。
“那小仙与邬彦起了冲突不过十日,邬彦便离奇丧命!而你在人界时与那小仙交往甚密,也与邬彦见过一面……这些能瞒得过人,能瞒得过极意仙君……你当真是狂妄到极致,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晏沉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多行不义必自毙,邬彦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我与小仙君认识不假,也确实见过一面邬彦,但那又如何?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我杀了人。”
谢濯玉在听见晏沉父亲所说之后便心神巨颤,忍不住去看晏沉。
晏沉句句皆是否认,可他只看一眼晏沉那表情,就知道此事确为他所为。
在得知邬彦的死讯那一刻起,他的心底深处就隐约有了答案,眼下不过是谜底揭开。
所以,即使此刻真相昭然,他也没有半分惊讶,只是担忧晏沉。
“就算极意君贵为一方仙君,也不能因为无证无凭的猜测就来杀我吧。”晏沉哼笑了一声,“无缘无故杀了龙族嫡系,他想挑起两界大战么?”
“还是说,若是他发难,你便会毫不犹豫把我交出去,”他慢慢敛了笑,语气陡然变得冰冷,刻意咬重了音,“我的好父亲,尊贵的龙皇大人。”
男人变了脸,脸色一瞬青一瞬白,好半晌才一甩袖背过身去,转了话头:“你是我的儿子亦是嫡系,我自是不会那么做。可若你犯了滔天大错要牵连全族,龙族也护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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