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一族俱非善类,有些种族的暴虐凶残程度更是不亚于魔族,是以人族与妖族关系并不算好,只是未至与魔族那般恶劣罢了。仙界一众仙人眼高于顶,心底是瞧不起妖族的。开了灵智也改不了那本性,就算那所谓八族的某些血脉能与上古种族扯点关系也改不了全是畜生的事实。
谢濯玉心思澄澈,倒没有其他人族那种对妖族的偏见,猜到也没有对晏沉有任何恶感。
他只是有点讶异,原来晏沉平日在他面前笑眯眯的好像没有脾气,原来动怒起来也是这副雷霆手段啊。
他没由来地想起梦中的景象,又觉得本该如此。
连所谓的仙人之间也会因利益而争斗,而强者为尊的妖兽间的争斗只会更多。梦中,晏沉与他父亲的关系一看就不好,想来在族中也是遭遇明枪暗箭无数,在那样一个环境长大,怎么会是个无用之人。
他心脏突突跳了两下,突然就生出些许莫名的情绪。
然而未等他捉住那抹情绪,便听见成康颤抖的声音响起:“道长,我真的没有骗你,若道长不信,可以自己去看,只是怕污了道长的眼。”
谢濯玉面若寒霜一言不发的样子真的吓坏了成康,他只怕谢濯玉怀疑他在说谎。
他又惊又惧,生怕谢濯玉也让他生不如死。在谢濯玉长久的沉默中,他终于顶不住了崩溃地哭了出来,却又不敢动,生怕一动弹那剑尖就贯穿他的喉咙。
涕泗横流的样子丑陋又滑稽,哪有半点前几日的风流公子样。
“你知道你兄长对我图谋不轨。”谢濯玉笃定道,眼神锐利如剑,像是可以看穿人的灵魂。
“道长,我,我不知道。”成康喉结微滚,避开他的视线结巴着唤了两声,“是家兄说仰慕道长,所以……”
“那日是我救了你,才未让你被邪修砍了手。你赖上我,非要与我同行,说只要护你归家必有重谢。”谢濯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我不求你的谢礼,你却与人合谋对我下阴损的药。”
“便是如今,你仍在说谎,没一句真话。”
成康哑然,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他那哥哥是说过仰慕,但他也知道不可信。回家那一日,他看见了兄长盯着谢濯玉离去背影的晦暗眼神,在他笑着说要设宴邀谢濯玉时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毕竟,他这哥哥好色在洛水城这一片世家也是人尽皆知的。只是他天赋确实不错,是洛水城这一辈中最有望进入十大宗之一的苗子,相貌长得也还行,背后又是成家,所以就连好色也被美化为风流。
他当然谢濯玉知道兄长说的仰慕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出手的话手段不会干净,可他还是当了帮凶。
成康去谢濯玉下榻的客栈时为自己找了一路借口。说是兄弟,但在成家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大家族,能有多少亲情可言呢。天赋一般的他如何得罪的起为所有长辈看好的哥哥?而且,这道长一看便非普通人,未必就会中了他哥的套……他只是送个请柬,引个路而已。
然而说再多,却依然改不了他恩将仇报的事实。
谢濯玉挪开剑垂于身侧,另一只手伸出。纤长手指轻轻一点,一道凛冽剑气划破空气直冲成康而去。
下一刻,成康捂着嘴发出了一声惨叫,殷红的血从指缝不断溢出。
而谢濯玉已经收剑入鞘,潇洒转身离去。
而一众人瞪着眼看着他,不约而同地惊慌后退,不敢出一言阻拦他,只怕一不小心就送命——要知道他们甚至都没看明白这人是怎么动的手。
但成为共识的是,眼前这神秘剑修一定来历不凡,甚至可能是那第一宗青云宗的骄子……成家这次是踢到了铁板,栽了个彻底!
*——*
谢濯玉在客栈停了两日。
一日修整,仔细探查自身。下在酒里的情.毒专门针对修仙者,谢濯玉自认并非凡人修者应当无事仍着了道,现下也再不敢轻视,怕对今后修行不益。
第二日的修炼结束后,他终于开始想晏沉。
他无法说服自己,那夜的事全是迫不得已。
他反复地问自己,对于晏沉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为什么会因为晏沉产生那么多复杂又陌生的情绪,为什么与晏沉有关的事物他会念念不忘。
答案并不难寻。
不知从何而起,他与晏沉之间早已不再是纯粹的友谊。
是喜欢。他喜欢晏沉,在更早的他没有察觉到的某一天。
想了三日,谢濯玉决定去见晏沉。
他想告诉晏沉自己的心意,也想把自己想知道的问个清楚。
换了一身衣裳,出门时谢濯玉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整个城市都热闹了起来,满街店铺门口都挂上了漂亮的各式花灯。街上的人衣着光鲜,看得出来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谢濯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日已是七夕了。
仙山之上无岁月,谢濯玉也对人间的各种年节没有概念。
但来人界历劫一趟,他知道了许多新鲜的,也知道了七夕是属于有情人的日子。
有情人。谢濯玉咀嚼了两遍这个词,眼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他突然就很想马上见到晏沉,想得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洛水城的另一边去——他记得晏沉下榻的旅店就在那边。
高大的酒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穿过牌坊再往前十几步便是。
谢濯玉却突然止住了脚步,以至于有人差点撞上了他。
人群的嬉闹声、小贩的叫卖声突然都小了下去,所有景物都自动模糊。
唯有站在牌坊边上的两个人是那样清晰。
背对着他的黑色背影很是熟悉,是晏沉。
而站在晏沉对面的人,谢濯玉并不熟,却认识。
那日他决定先离开晏沉的房间,一开门就撞见了那个人。
那人也是要开门的样子,看见门从里面被谢濯玉打开还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房中还有人。
谢濯玉微微蹙眉,猜测他应该是来找晏沉的,许是朋友。
说来,他之前与晏沉同行那么久,路过那么多地方,从未有晏沉认识的人来找过。
但他并不打算多问,只想赶紧离开,怕晏沉等会就回来了。
然而面前的人却好似看不出谢濯玉想离开的意图,非但未让开路,反而环抱着双臂,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他,然后久久地盯着他的脸瞧。
谢濯玉反感这种目光,而且隐隐能感觉面前这人对自己的打量并不纯是好奇,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敌意。
他的眉蹙得更紧,刚要开口,却听见面前这人幽幽开口。
“我是丛临溪,”他顿了顿,手指隔空点了点谢濯玉的脖子,“阁下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未婚夫房间?”
谢濯玉垂下眼去,瞳孔微缩。
外衫是晏沉备在床头的,款式比谢濯玉平日习惯的样式复杂些许。他穿得急,有点弄不明白这个领子,索性不理了。
从未拢严实的领口露出的锁骨和脖颈上有几处红痕,一看就暧昧至极。
但更让人瞳孔地震的无疑是丛临溪的话。
“未……未婚夫?”谢濯玉反问道,表情有几分不可置信,哪还有平时对外人的冰块脸。
“是啊,”丛临溪颔首,“这不是晏沉的房间么?我与晏沉从小一起长大的,婚约是族中长辈定下的。”
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谢濯玉回答,那神情活似个抓奸的正宫。
谢濯玉脑子一片空白,半句话也说不出,近乎是从牙缝里逼出字来:“抱歉……抱歉,借过。”
第94章 重伤不醒
谢濯玉下定决心去寻晏沉时已经决定要将此事问清楚。
他不信晏沉是会轻率地玩弄他人感情之人,笃信其中定有误会……总之,他要先听听晏沉的说法。
然而此刻,他停住脚步,远远地望着那对人,清楚地看清了丛临溪脸上的笑意,那一日的茫然与惶恐又一次袭上了心头。
他轻轻眨了眨眼,然后就看见晏沉伸出手去碰上了丛临溪的脸。
他猛地转过身去,逆着人流,近乎仓皇地离开了。
谢濯玉熟悉那个动作,因为晏沉有许多次就这样用手背轻轻贴上了他的脸,动作无比亲昵。他一开始还会不自在地偏开脸去,后来便习以为常地盯着晏沉与他对视,神情专注,不躲不闪。
眼见为实。已经没有再去问的必要了,谢濯玉想,还是莫要再自讨无趣了。
他逆着欢笑的人流默默离去,背影看着很是失魂落魄,与周围挽着手嬉笑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
在一处街角站定,谢濯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微微发疼的眼皮,突然就觉出些许冷意。
放荡。晏沉真是可恶……该死。
“公子,要买束花或者买个花灯吗?”清脆的少女声音唤回了谢濯玉的思绪。
入目是绯红如火的鲜艳花束,支起来的架子上是各式小动物形态的花灯,做工算不上顶尖,只是栩栩如生,倒也精致。
推销的少女被他这惊为天人的长相晃了眼,对上他微冷的目光心里一怵,咬了咬唇绽开笑容:“这花寓意好呢,最适合在七夕送给心上人了。偌,配着这花灯送给您喜欢的人,保管能哄得人满心欢喜。”
谢濯玉垂下目光,素白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花瓣,突然就觉得有点难过了。
他摸出一袋子灵石轻轻放下,却没接少女递来的花束也没有选一个花灯,而是转身就走。
少女望着那将小布袋撑得微鼓的一袋灵石愣在原地。
要知道,她这摊子上的东西并非什么绝世秘宝,这袋灵石足够可以买下她摊子上所有东西了。
“公子,您东西还未——”她刚要追上去,却听见清泠如水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必追了,我没有可以送花的人,就当送你了。”
一眨眼的功夫,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静静躺在花束旁边的灵石能证明这人当真出现过。
无形的锋利剑气轻轻滑过指尖,豆粒般的血珠挤出,在下一秒印上额头。
谢濯玉面无表情地将晏沉留在他身上的印记抹去,淡淡地望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城市,然后便运气御剑离去。
本就不该浪费时间在此地停留等人,本就不该多动不该有的心思,都是他忘记了此番来人界最重要的目的。
明明许多年前,他就已经知道世间的人大多自私自利,就连仙人也有私心。
可他竟还是为一些甜言蜜语动心,竟痴心妄想地想与晏沉有一段良缘。
是他太荒唐了。
杀了那只作乱的蛟就回去吧,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不见面最好。
*——*
谢濯玉转过身走得太快了。他若是再停一会,就会发现晏沉对丛临溪的动作哪有对他的半分亲昵,对仇人还差不多。
“我已经陪你出来了,现在说你该说的。”
丛临溪微微歪头:“我说得是陪我逛灯会。”
晏沉面露不耐:“别太过分了,我今日没时间浪费给你。”
“今日可是七夕,你没时间陪我这位竹马,是想去陪哪位佳人?”丛临溪盯着他,笑盈盈地问。
“那日你见过他了。”晏沉陡然变了脸色,冷声道,“你对他说了不该说的。”
“对咯”丛临溪轻轻点头,然后打了个响指,“我说族中给我们俩定了亲的。你知道么,他当时脸色好难看。嗯……皱着眉的样子也挺好看的,你眼光不错。”
晏沉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黑水,抬手掐住丛临溪的脸,半点也不收力地将人的脸掐出指印:“丛临溪,再大的情分一而再、再而三用来挥霍也是会耗干的。”
“我没说错什么啊,我们几大族会联姻不是事实么,”丛临溪弯眼笑着,只是那笑在谢濯玉看来许是甜蜜,在晏沉看来就是让人恶心的虚伪,“若我与龙族的人联姻,自然希望那人是你。我们又有小时候的情谊,不是很般配么?想来,长辈们也是会支持的。”
灵力在他话音落下那刻暴动,恐怖的血脉威压兜头笼罩下来,杀机毫不掩藏地涌现:“戏演得太好,把自己也感动了么?你当我不敢杀你?”
丛临溪感受着从后面若有似无地抵在心口处的尖锐,脸色微变,终于收敛了笑容:“松开我。你想两族交恶么?”
“我何时在乎过?”晏沉嗤笑一声。下一刻,那利刃一般的无形气机更进一步。
“我错了。”丛临溪是个识时务为俊杰的,道歉和卖惨很是果决,“你饶我一次,我……”
他还没来得及摆出更多筹码,便见晏沉突然变了脸色,下一刻就松开了掐着他的手。
“印记被抹去了。”晏沉目光沉沉,轻声开口,细听才能察觉到话语中微不可察的慌乱。
他后退了几步,盯着丛临溪,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凶:“滚。你不会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权还是其他什么。”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去给我的人找麻烦。若是再有下次这样的事,我一定会杀了你。”他冷冷地撂下话,懒得再听丛临溪假惺惺的话,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
他要去寻谢濯玉,再没有时间耽搁了。
七夕佳节,有情人的节日……全都搞砸了,真该死。
*——*
谢濯玉的去向并不难猜,只是他行事低调,又赶路很急,以至于即使晏沉日夜兼程地往大致方向寻去,仍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待寻到人时,已经有些晚了。
——谢濯玉受了不轻的伤。
为祸一方的恶蛟是有些道行的,不然也不至于让人界的许多宗门都吃了苦头。
谢濯玉将那恶蛟从复杂的水域逼出,见到第一眼便蹙了眉,交上手后更是发现棘手。
这恶蛟修为高深,许是得了不少机缘造化,额头微微鼓起两个包,腹生小爪,竟是已有化龙之相。
半步化龙,再得一道机缘它便可以真正成龙。这种血脉的进化便是许多妖梦寐以求的,古往今来,欲化龙的蛟无数,却只有屈指可数的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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