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提斯健壮的胳膊拎起石锤将生肉砸成肉糜,淡然说:“他是我的弟弟那美拉,不是什么怪物。”
赛提斯已经长成青年,他如族人所说,英俊强大,但他的弟弟那美拉却因为不吃生肉而瘦小孱弱,依然顶着那可笑可怕的蛇头。
那美拉蹲在草丛中,蛇眼中留下了泪水。
兄弟俩发现一处蔷薇花丛,那美拉喜欢那些热烈的花朵,于是赛提斯将蔷薇花瓣掺杂在生肉糜里,终于那美拉不再抗拒生肉。
蔷薇花丛是俩人终日流连的地方,但族人们对那美拉依然厌恶,却追捧着强大的赛提斯。
直到有一天战争来临——
第60章 蔷薇与蛇(赛提斯与那美拉)我永远不……
强大的赛提斯奔赴战场,他举起长矛将敌人的胸膛刺穿,宛如神明般有开天辟地的力气与勇敢。
而那美拉日复一日的等待着他的哥哥战胜归来。
“那美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能如此丑陋?”族人找到他皱着眉说,她端来水递到那美拉面前。
那美拉看到水中倒映着他的脸,绿色的蛇头,冰冷的眼睛,斑驳的蛇蜕。
他抬头看到族人美丽的长发,挺翘的鼻子和饱满的嘴唇,那个他一直艳羡的好看的嘴巴里吐露出冰冷的话语。
那美拉知道,她一直爱慕赛提斯,赛提斯总是会跟她耐心地说话,但是这个女人讨厌极了自己,认为赛提斯迟迟不和她在一起孕育生命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丑陋的弟弟。
“赛提斯归来之后就是族群的英雄,而大家提起他就会提起你这么个怪物弟弟,你就是赛提斯的污点与累赘!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还没死,你不羞愧吗?”
“你死了赛提斯才会被大家敬重爱戴……”
那些嘈杂的声音在那美拉耳边回荡,他的脑子里都是那鲜红的嘴唇在不停开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赛提斯是我的哥哥,他爱我……我不是他的累赘……”那美拉捂住耳朵争辩,但慢慢他开始怀疑这件事。
赛提斯真的爱他吗?如果爱他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到远离人类的地方去生存,只有他们两个在的地方,他们可以种一大片蔷薇花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赛提斯爱权势,喜欢赞美,可能还会想繁衍后代,有一天他将不再需要他,因为他只是个怪物,拖累他的怪物。
谁的亲人会是一个丑陋的蛇人呢?也许赛提斯并不是他的哥哥……
那美拉彷徨又无助,但赛提斯还在很远的战场上,他金色的长发被鲜血染红,夕阳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为他披上金光,敌人在他的威压下不敢再继续前进。
赛提斯捡起一朵落到地上的灿烂的蔷薇花,将它放在自己胸口,他看向夕阳,那是他家的方向,有他疼爱的弟弟。
那美拉知道人类族群不欢迎他,于是他回到蛇群中去,但那些蛇也攻击他撕咬他,想把他吞到肚子里。
那美拉杀了蛇王,又孤零零自己一个人。
他躲在蔷薇丛中流着眼泪吞咽花朵思念赛提斯,盼望他快点回到自己身边,但族人带着刀子找到了那美拉。
爱慕赛提斯的女人指着那美拉说曾看到他与蛇群待在一起。
原来毒蛇咬死了族人,他们认为是那美拉蝎蛇心肠操纵蛇群杀人,正巧这时一条蛇从蔷薇丛中爬到那美拉脚边。
蔷薇丛被族人践踏,残破的花朵流出红色的汁液,那美拉无法反抗,被族人们捉住,他们说要将怪物烧死献祭天神。
火苗燃起,那美拉被捆住手脚淹没在火焰中,他的泪水被火蒸发,思念在遥远之处不曾归来。
他开始怨恨,怨恨为什么自己既不是人也不是蛇,怨恨族人,怨恨赛提斯,火舔上他的脸,他无声哀鸣。
赛提斯从战场归来后,人们奉他为战神,用最高的礼仪对待他,他听到了无数赞美。
他坚硬的面庞在人群中扫视,他问:“那美拉呢?”
赛提斯的怀中抱着野蔷薇,族人们面面相觑不曾言语,他们共同生活的蔷薇丛也已经消失。
赛提斯在山间河流平原上奔跑寻找他的弟弟。
族人们曾承诺战争胜利就愿意接受那美拉,让他得到正常人的待遇,因此赛提斯同意踏上战场。因为他知道那美拉一直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与接受,但他打赢了战争,却失去了自己的弟弟。
“那美拉!”赛提斯大喊,没有回应。
直到族群发生动乱,越来越多的人被蛇虫咬死,赛提斯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弟弟。
他站在蛇群之中,俨然成为首领,手中持着枯木打造的权杖,蛇群与虫兽都听从他的号令。
“那美拉,”赛提斯终于再次拥抱住弟弟,他流下思念的泪水,“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美拉用信子舔掉哥哥脸上的泪水,他轻轻靠在赛提斯怀中:“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族人开始惧怕那美拉,族群中却也产生了崇拜他的人,那美拉被追捧他的人奉为神明。
赛提斯看到那美拉被人们捧上高座,心中有些忧愁,因为那美拉不再胆怯,也不再依赖他。那美拉越来越嗜血,他杀死许多人,将人的头颅挂在枯树上。
赛提斯想要那美拉回到以前的样子,但那美拉仰起头颅不再听从哥哥的话,兄弟二人渐渐有了分歧。
直到那美拉要将所有忤逆他嘲笑他的人杀死,迷恋赛提斯的女人在一个深夜偷偷寻求赛提斯的保护,她趁着赛提斯没有防备偷亲了他。
“你爱她?你想要和她在一起孕育生命延续族群?”那美拉看到这一切,他认为哥哥背叛了自己,发出质疑的声音。
赛提斯摇头:“不,那是意外。但是那美拉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那美拉不相信赛提斯的话,他拿出利剑捅进哥哥的胸膛测试他的真心,说谎的人的血是黑色的,他却发现赛提斯流出红色的鲜血。
那美拉捂着哥哥的胸膛用舌尖舔掉鲜血,哭泣说:“你一直对她很好,我以为你不再爱我,要选择她抛弃我。”
赛提斯亲吻弟弟的额头,抹去蛇眼流下的泪水:“那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她,你总是偷偷看她。”
他将蔷薇制成的花冠戴到那美拉的头上,说:
“那美拉,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你成神,我也会是你永恒的附庸。”
那美拉与赛提斯约定,答应他并发誓不再虐杀生灵,两人和好如初,形影不离。
那美拉的神殿被建造起来,他被人们奉为生灵之神,人们到处传唱他的神勇与魔力。
但美好的日子并不是长久的,那美拉受到赞美,随之而来的是更多争议,人们唾弃他容貌丑陋,不配当作神来供奉,又开始质疑他的能力。
他被人用泥土砸脸,吐沫飞溅到他身上。赛提斯虽然一直保护着那美拉,但是那些恶言恶语无时无刻不钻进那美拉的耳朵里。
终于有一天,那美拉再次杀了人,是那个女人,是她传播谣言造成这种局面。
但赛提斯感到愤怒,他认为那美拉没有遵守约定,不顾誓言,认为那美拉已经变得残暴,他不顾那美拉的解释与苦苦哀求选择离开了他。
失去赛提斯的那美拉再没有束缚,他丢失善良将失去的一切都归结于那些中伤他的人身上,他成了屠戮之神。
……
***
“赛提斯的父亲与蛇诞下蛇子那美拉,他们的父亲又被蛇吃掉。赛提斯最终找到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并把他抚养长大,他们相互依靠彼此信赖……但是长久的时光里他们产生间隙和猜疑,最终赛提斯举起利剑砍下了那美拉的头颅,取代他的弟弟成为了新的神明——他们都违背了誓言。”
那道声音缓缓地说着,像魔咒,像循循善诱的教诲,一点点钻进祝尧的耳朵中。
最后他说:“你醒来啦。”
祝尧睁开双眼,他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金色的长发整齐散开铺在脑后,手腕被结实的绳子紧紧捆住。
那是个看起来十分儒雅的男人,脸上却画着可怖的黑色蛇纹图案,他坐在石板边,微笑着静静看向祝尧。
“……那些出现在我脑海的画面都是你弄出来的?”祝尧侧过头问。
那人摇摇头:“只有能跟神明共鸣的人才能看到那些东西,在千百个人中可能都不会出现这么一个人。”
“你们绑架我的目的是什么?”祝尧又问。
“因为你被那美拉选中了。”
“……”祝尧看向自己被捆绑的手,耸肩笑了笑:“那还真是幸运呢。”
“咳,”那人将手放在嘴前轻咳一声,“本来我们对待客人都是非常友善的,但是您在昏迷的时候手脚依然十分利索,将我们的兄弟打伤了好几个,这才不得不将你捆起来。”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技能。”祝尧仰面看着头顶,那是一片石壁,上面还有着潮湿的青苔,这显然是一个山洞内,甚至靠近水源。
“什么所谓的神,那不过是你们用迷香将人迷昏之后耍的小把戏吧。”祝尧深吸一口带着泥腥味的空气,“先是用壁画吸引人,让其放松警惕,再用迷香让进入洞口的人昏迷,人为制造出幻象。”
“别把我们说得好像手眼通天,”男人说,“你的同伴就没有得到神的青睐,他像个昏睡的死猪一般,能看到那些的只有你。”
“他没事吧?”祝尧忽然弹起身问。
“看来你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一直都很冷静,但是朋友的安慰却令你激动起来。有的人醒来看到我们甚至会吓得尿裤子。”
看来他们还知道他们这样非常吓人,但祝尧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图案。
“放心吧,他还不够资格加入我们,可能已经被人救起来了。”男人说。
祝尧放下心来,他起身后发现身处之处是一片宽大的洞穴,几十个人闭着眼睛盘腿坐在一起,嘴巴轻轻蠕动却没发出声音。
绘着蛇纹的人寥寥无几,他们都穿着普通的黑袍,只有自己身边这个人穿着一件料子顺滑的绸缎衣服,看起来在组织中等级很高的样子。
见祝尧观察他,那人笑容和熙道:“你可以叫我巴拉蒂,了解我们对你没有坏处。”
那些黑色的蛇纹在他脸上浮动,与那张儒雅的脸格格不入,诡异而可怖。
祝尧忽略他的话,他看向那些聚集在一起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的人,那些面孔看起来普通极了,也许在某个日子里他们曾经在街道上擦肩而过。
忽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有些印象的老妇人,她曾跪在东教堂的废墟中,祝尧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他问:“他们都是那美拉的信徒?”
“不,只是追随者而已,他们还没有成为教徒的资格。”
“你们所谓的资格就是看得到那些画面的人是吗?”祝尧又问。
“可以这么说,但并不是绝对。”巴拉蒂站起身,他举起双臂,“那美拉代表人性的恶与欲望,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为这些恶赎罪,但更多的人罪无可恕。所以我们会代替神明行使祂在人间的权力,净化人性的恶……”
那些啰嗦的话语听起来实在是太像洗脑的话术了,甚至令人昏昏欲睡,并且他们所谓的净化就是利用虫子去杀人,这更令祝尧无法苟同。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诚恳的信仰者,我对神也没有什么特殊情怀。”祝尧诚恳地打断了他。
第61章 被选中“他们在给那个怪物寻找繁衍对……
巴拉蒂大笑,:“别这么说,每个人生来都没有信仰,在虚无的生命中更需要神来指引我们,让我们的脚走到正确的路上。”
祝尧在此刻明白,跟一个邪教徒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他们固执己见,听不进别人的话语。
祝尧从石板上下来,巴拉蒂仍然没有解开他手上的镣铐,他走在祝尧侧边,推着他的肩膀让他站到石壁边,祝尧注意到,这地方的石壁上也都画满了壁画。
关于那美拉的事迹被人们记录下来,祝尧只能看懂图画,上面的文字他毫无所知。
第一幅是那美拉站在巨石上,狮子巨象,蛇和羚羊都匍匐在他脚下。
“那美拉得到生灵的爱戴,在祂的统治下,即使天敌也能和平相处。”巴拉蒂说。
第二幅是那美拉用剑刺死一个人,脚带镣铐的人举起双臂欢呼。
“祂将奴隶主杀死,解决了恶,还给奴隶们自由。”
“……”
直到石壁尽头,那美拉站在一个强壮的手持长剑的长发男人身前伸出双臂,祂的头却落在地上。
“这就是那美拉之伤,赛提斯背叛了他的弟弟,杀死了神明。那美拉的灵魂在生命之河中流淌,发誓要将一切都夺回来。”
“听起来是个好故事。”祝尧站定,他黑色眼眸静静看着巴拉蒂,“但你跟我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如果你了解我就会知道我是个神使,并不会对邪神共情。”
巴拉蒂停下他慷慨激昂的演讲,深深的凝视祝尧:“当然,祝尧。”
祝尧瞳孔微缩,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从撒格鲁来,那是个很有风情的地方,镇民们都很热情,你来到约撒尔读书,成绩优越,在萨姆教堂任职,并且小有名声,你甚至是教皇的私生子——其实这一点我们也很惊讶。”巴拉蒂微微笑着阐述这一切。
他的眼睛深沉,让祝尧感到恐惧:“还记得那枚发夹吗?其实那上面有点小诅咒,但是看起来对你好像没有影响。”
他耸耸肩:“那美拉怎么可能会对目标一无所知呢?”
祝尧退后一步,他忽然有些窒息,他被一伙邪教徒监视着,他们窥视着他,绝不单单只是想把他发展成信徒,他们一定有其他目的。
他忽然感到厌恶与愤怒,这些老鼠一样的东西,只敢在洞里生存,却妄想把别人也拉进老鼠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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