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厌恶地要把腿拔出来时,身后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还不等阿亚比斯回头去看,他胸前的金表就被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拽住。
阿亚比斯眉头紧皱,迅速伸出一只手死死拖住那人的脚腕,噗通一声,那人脸朝下摔在泥坑里。阿亚比斯看见了转过来那张泥水下愤怒的男孩的脸,他不由得松开了手。
过了片刻,阿亚比斯终于将自己的腿拔了出来,他金色的瞳孔眯起来,吹了声口哨,往巷口不紧不慢地走去。
***
阳光从破旧的屋顶斜斜地倾洒下来,照在坐在地面上男人的头顶,金色的光芒在他头顶跳跃,投射出圣洁的光圈。
他身边围拥着一群脏兮兮的孩子,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神色认真。
男人嘴角带着一抹笑,白皙的手指修改身边一个女孩画的歪歪扭扭的线条,女孩脸色涨红,揪着衣角羞涩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即使他已经在这里教了他们许多天知识,但是对方美丽的脸时时刻刻都影响着她。他为他们这些流浪的孤儿带来食物和知识,教他们不要堕落。
怎么能有这么良善的人呢?
他是神派来拯救我们的天使吗?
“专心!”天使转而给了她一个弹指。女孩抱着脑袋几乎要趴在地上咬牙要写完那些总是很难铭记的鬼画符。
这时从天使背后蹑手蹑脚走进来一个男孩,男孩眼珠心虚地转动,他看见盯着他的女孩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瞪着她威胁她不准出声。
女孩嘴角突然挂起笑,将手中的树枝扔掉,刚想大喊,在她旁侧的男人头也不回地就伸手抓住了身后男孩的肩膀,谁也没看清楚他何时伸出的手。
男孩惊地打了个嗝,低着头垂头丧气说:“祝老师,又被你发现啦。”
“总共就你们这些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少了你?”祝尧气笑了,他转过身,黑色眼睛在男孩身上扫了几眼,松开手,严肃说:“跟谁打架了?身上这么多泥。”
“没有打架,是不小心摔的!”男孩迅速说。
祝尧掏出一块布,把他额头上没擦干净的泥点子擦拭掉,没揭穿他的谎言,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找位置去学习。
男孩立刻笑起来,朝气鼓鼓的女孩扮了个鬼脸。
但还没等他多走几步,祝尧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的位置:“今天招惹了个大人物啊,都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男孩脸色僵住,看向门外,又望向站着的祝老师。
祝尧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言语,自顾自地收起脏了的布,还轻飘飘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孩子们,斥道:“好好写你们的,再让我知道谁不及格,让另一位老师打你们手板!”
他这句话一出,所有孩子不约而同变了脸色,又惊又惧地埋头,只有最后进来的那个男孩慢慢挪到祝尧身边。
他伸出手,露出一块金表,难过地说:“对不起,都是我做错了事情。”
女孩低着头和旁边的伙伴小声说:“都怪西蒙,祝老师都说了不允许我们去做坏事了,他已经给我们擦过太多次屁股了。如果赛罕老师回来了一定会生气的,他很不喜欢祝老师被外人看见。”
“是因为祝老师快离开了,西蒙想送祝老师道别礼物。”另一个孩子说。
女孩翻了个白眼:“那也不能去偷啊!那个金表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才有的。”
祝尧叹了口气拿过那枚金表,径直走向门外。
本来空无一人的门口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他斜靠在门旁,眼睛向里面打量,视线很快和其中角落里一个男孩对上了眼睛,他挑唇一笑,那男孩却顿时面色煞白。
祝尧先是一愣,又顺着他的目光往里看,对上那孤僻男孩惶恐的脸。
还没等祝尧说话,那男孩忽然冲过来,嘭一声跪在地上,溅起灰尘飞舞。
“大人!都是我的错,您将我杀死吧,不要责怪祝老师。”他的眼泪夺眶而出,难过的要死掉。如果..如果他能早知道这个人会找到这里,那么他一定不会将那根松动的横梁推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地呆愣在原地,尤其是那抢了金表的男孩,他大张嘴巴,看了看门口那个倒霉的男人,又看看跪着的男孩。
“看来你这个老师实在是没教好学生啊。祝老师?”倒霉的阿亚比斯眼睛终于看向被被忽视的祝老师。
“或者说,黑山羊?”
祝尧浅淡地笑起来,他拉起跪在地上的男孩,问他:“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阳光恰好洒在他身上,金色发丝映在每个人眼中,仿佛他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他在询问子民的罪过,以决定是赦免他还是处死他。
“我将残破房屋的横梁推下想要砸死那位大人。”男孩虔诚地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瓦伦公爵的儿子,瓦伦公爵为了掠夺财富曾烧毁我们的家园,我深深地憎恶贵族们。”
阿亚比斯忽然沉默,许久后不屑地嗤了声。
他扬声说:“瞧啊!我们曾经懦弱的小黑山羊竟然成了这些底层人的神,是不是你还要帮助他们赎罪,实现所有愿望啊。”
“不,”祝尧轻轻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罪要赎,那不是旁人能决定的。”
他将那块金表还给阿亚比斯又掏出一小袋金币递给他:“这是我替他还给你的,医药费或者精神损失什么的都可以。”
“老师——!”犯了错的男孩直起身呼唤。
祝尧点了点他的额头:“做事要想后果,那些金币等你长大后再还给我,不过我不收不干净的东西。”
“啧,真是伟大啊。”阿亚比斯掂量着钱袋的重量,歪了歪头,“不过我可没说这些东西就能解决一切。”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想给你更多东西,这些只是我作为临时管教人的礼仪。”祝尧耸肩。
“..许久不见,你现在还挺无赖的。”
“谢谢。”
“我没有在夸你。”
祝尧并不在意,阿亚比斯探究地看他,他只听到一些风声,关于教皇将他的私生子囚禁,菲尔德是个嘴严的家伙,他也不曾从他嘴中知道些什么。
“教廷在到处通缉你,你却在这里悠然自得地当老师,你知道菲尔德也在到处找你吗?”
“怎么,找我回去服刑吗?”祝尧终于正视他,眼里满不在乎。
阿亚比斯突然觉得奇怪,无论是在地下拳场初见他,还是后来被亚马蒂斯家族认回后,祝尧的眼神里一直有各种各样的情绪,那是属于人的欲望与情感,然而现在,他眼睛里淡漠的比重太大了。
甚至在他面向那群孩子时,也只有流于表面的温柔。
“你那段时间究竟遭遇到了什么?”阿亚比斯急切地上前问。
祝尧轻飘飘往后退了一步:“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深的交情。”
“菲尔德很关心你。”阿亚比斯只能说。
阿亚比斯突然瞳孔一缩,他看见从祝尧身后反射出一*片银色光芒,他身后的孩子们也悄然屏住呼吸。如果不是那浓烈的阳光暴露了他的企图,阿亚比斯只能被动地迎接。
“你躲在这样狭窄破败的角落,只能像个老鼠一样用不甚尖利的爪牙抵抗入侵者,显得可怜又可悲,你跟我回去!”
阿亚比斯率先上前,他抽出腰间利剑,想要直接制服祝尧。
祝尧一晒,往后急掠,同时向身后打手势,不过片刻,破败屋子里的孩子们四散而去,显然是经历过多次的默契。
祝尧终于漏出手里的利器,然而那不过是一个不甚大的人畜无害的铁盆,阿亚比斯突然踌躇。
“跟你回去,是关进监狱还是送给你们敬爱的教皇大人?他给我安的罪名我可承受不了,毕竟我手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不,”阿亚比斯猛地摇头,“我..和菲尔德会保护你的!”
“勇敢的骑士立志打败恶龙,将公主送入金子打造的高塔。你以为我是什么苦弱的金丝雀吗?”祝尧仿若吟唱一般说,随后他轻轻笑了,“况且我也并不需要你们当那个所谓的骑士。”
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冰冷的眼光盯住阿亚比斯,掀唇冷道:“你们算什么东西。”
那看起来只是吃饭的铁盆急速扔向阿亚比斯,他下意识用剑横劈,下一秒,耳边传来凌冽风声,他一扭头,祝尧的指尖在他眼前一寸处出现,阿亚比斯弯腰躲过,然而那被他击飞的铁盆犹如鬼魅一般被祝尧操控着狠狠砸向他。
阿亚比斯心中恼怒,他一剑刺穿铁盆,剑尖直扑祝尧面门,祝尧不躲不避,反而勾起一抹笑,他的一只手如闪电般钳住阿亚比斯的手肘,轻轻一敲,阿亚比斯面目扭曲,不得已松开握剑的手臂。
利剑与铁盆叮咣掉落在地上。
和善的天使沐浴在阳光之下有些可惜地捡起来那破烂的铁盆,随手将剑弃如敝履般扔出去。
他抚摸铁盆说:“我不太喜欢你们这群人,总是自以为是,从来不顾及别人的看法,占据着重要的位置,看不见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众生苦难啊。”
阿亚比斯那种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祝尧根本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啊。最后那句话更像是把自己从人抽离,站在更崇高的位置轻飘飘说出一句“众生苦难”。
“你是谁?”阿亚比斯大声质问。
“我是谁?祝尧啊,来自撒格鲁的小镇少年,神学院的优等生..哦还有教皇的私生子,这个身份似乎被大家讨论的最多呢,”祝尧歪了歪头,玩味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祝尧亚马蒂斯。”
阿亚比斯侧过身子,皱起眉头,菲尔德说过,祝尧最憎恶这个姓氏,他的苦难都是这个姓氏带来的..
“不,你不是他!”
“哈哈哈,我不是他还能是谁。”祝尧慢吞吞往前走,“不想跟你玩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了,我饿了。”
“站住!”
祝尧转身,正对着他的是黝黑的枪口,阿亚比斯盯住他黑色的眼睛:“你不能走,你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我必须带你去见菲尔德。”
“嗤。”祝尧自顾自的离开,神情厌倦。
阿亚比斯咬紧牙关,手指放在扳机上,枪口下移,瞄准祝尧的小腿,只是暂时禁制他的行动力,菲尔德应该不会怪他的。
第90章 脊椎里的圣剑“嘭——”……
“嘭——”
一声巨响炸裂在每个人的耳边。
阿亚比斯手中的枪摔飞出去,他捂住自己的手腕,人也随着枪飞出去两米远,如果不是他体质过硬,现在恐怕已经瘫软在地了。
祝尧疑惑地回头看去,阿亚比斯额头带血的坐起来,而那把枪拎在打伤他的人手上就像脆弱的玩具。也的确如此,那把还没来得及射击的枪轻易就被折弯,扔回到阿亚比斯身上。
“赛罕?!”阿亚比斯站起来,甩了甩眩晕的脑袋,“你还活着?”
突然降临的人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沉沉地将祝尧从头上下打量一遍才放下心。
祝尧举起漏了一个洞的铁盆,从洞里看赛罕,一双黑眼睛眨巴眨巴:“我饿了,但是我的盆烂掉了。”
他一指地上的阿亚比斯:“他打烂的。”
阿亚比斯就看到那人露出狡黠的笑容,指着自己的手白生生地举在半空,而他告状的男人轻飘飘扫自己一眼。
“我已经很惨了,就不要再给我加伤痕了好吗?”阿亚比斯擦了一手血。
赛罕沉步走过来,将身后半人高的麻袋扔到祝尧面前,又接过他手中拿着不放的铁盆,两手一握铁盆变成铁球,说:“改天再给你重新打一个。”
祝尧撇嘴,蹲在麻袋前双手翻腾,阿亚比斯看见里面都是些面包水果,最后祝尧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苹果就要往嘴里送。
红苹果红彤彤的圆润,有着从树上刚摘下来的芳香,赛罕却从祝尧手中抢过来,在自己里衣上擦了擦才又塞回祝尧嘴里。
阿亚比斯简直看呆了,赛罕见他直愣愣的,从里面捏了个面包扔给他,干巴巴的面包上面撒了一层薄粉——看着就很难吃。
接着赛罕吹了个口哨,那些四散的孩子们探头探脑的回到了破屋,怯生生地从袋子里掏食物,赛罕站在祝尧旁边看着,但从孩子们的视线来看,他们恐惧的源头有两个,一个是阿亚比斯,另一个就是高大的蛮族人。
阿亚比斯拿着那块面包看了半天也没咬下去,最后随手递给了一个孩子。
他打量站在一起的祝尧两人,疑虑这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祝尧吃苹果,赛罕看祝尧吃苹果,眼神里还有点不清不楚。
直到袋子里还只剩下一个红苹果,阿亚比斯看其他人自个也看饿了,正打算拿的时候,却见赛罕将那最后一个苹果拿起来放进祝尧胸前的口袋里,看起来鼓囊囊不伦不类的。
赛罕说:“只有两个苹果。”
一个胆大的小女孩瞄了阿亚比斯一眼,凑过来说:“苹果都是赛罕老师摘给祝老师的,虽然赛罕老师看着有些吓人,但是他对祝老师很好。”说着还将手中的面包掰开一小半送给他。
“不是..这还有特殊对待呢!”阿亚比斯忿忿不平地啃了一口,看了一眼小女孩,想着也许基金会会愿意资助这些孩子呢。
反倒是老实啃完苹果的祝尧看着那一个苹果不太高兴:“今天为什么只有两个苹果?”
赛罕耐心说:“多纳的苹果园被炮火摧毁了,我只在仅存的一棵苹果树上找到这两个苹果,等明天,我再去找个更好吃的苹果园。”
那么这颗苹果祝尧就不太舍得吃了,他垂下头,看着苹果发呆。忽然他眼神发狠,抬起头固执问道:“为什么要把炮弹扔向苹果园?”
“因为那里正在打仗。”赛罕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绕过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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