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要触碰祝尧,又害怕他在自己面前碎掉,他揉动发酸的鼻尖,不想展露太多自己的情绪。他将衣服重新披在祝尧身上,遮挡住他那不堪的身躯。
弗吉尼亚眼里的那种炽热同样也消散了,他和菲尔德同时沉默。
祝尧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他后退一步,声音干涩:“你们也不能取出圣剑?”
弗吉尼亚上前怜爱地摸了摸祝尧的脸:“惹了解决不了的祸端终于知道来找父亲了吗?”
菲尔德捂住眼睛:“异化现象开始就无法结束,除非死亡,而所有异化后的人生命都非常……短暂,一个月就是极限了,所以实验室一直在消耗实验体。”
第95章 “你杀死我吧”“就把我埋在撒格鲁吧……
弗吉尼亚和菲尔德都沉默地注视着祝尧,唯一的区别是,弗吉尼亚眼里是可惜,而菲尔德是悲伤。
祝尧手指蜷缩,将身上衣物合拢,只露出一张破碎的脸。
“你不要害怕,我们去找杰拉德,那些以疯子著名的家伙们一定会有办法的。”菲尔德又看向弗吉尼亚,见弗吉尼亚没有反驳,他放下心来,他有一瞬间害怕父亲不愿意救祝尧,毕竟权力在教皇身上,但是好在,他没有狠心到那种程度。
这时候祝尧已经不动声色地靠近窗边了,他没有应允。
“菲尔德,弗吉尼亚的野心太大了,他会将神国陷入绝地,到那一天,这片大陆上将血流成河,人类变成杀戮的傀儡。”
弗吉尼亚笑起来:“祝尧,你难道觉得我会将我的国家拱手让人吗,你是不是对我太没有信心了,可真是让我伤心啊。”
“难道还不够吗?这场战争已经让南**分五裂了,太多人因为你的野心死去。”
“战争是发展必经的路途,指引我们向更高文明前进。”弗吉尼亚辩论,他忽然说:“菲尔德,还不抓住你弟弟,他要跳下去了。”
菲尔德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看见祝尧退到窗前,他瞬间知道祝尧的企图,可这是好几层高的楼啊!他扑身而去,祝尧击碎窗户的碎片从他指尖擦过,风从破碎的窗户里灌进来,使菲尔德一瞬间屏息,眼睁睁看着祝尧仰身坠落。
“你们不可吃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子,因为你吃的日子必死。”风吹掉祝尧的帽子,金色发丝在空中乱舞,露出他破碎的脸,黑色的眼睛里没有难过,同样也没有期待。
那句话是圣经中上帝给亚当的禁令,然而弗吉尼亚既要吃果子,也要不死,他眯起眼睛,看向北方,遥远的地方树立着一座高梯,脱离凡俗。
菲尔德跪在窗前咬紧牙关,眼角沁出一滴泪转瞬即逝,握紧窗沿的手被碎片割裂,他拼尽全力没让自己向后露出狰狞的面孔。
急坠而下的祝尧在即将接触地面之时忽然被一道疾如闪电的白色利影穿过,下一秒消失在天际之间。
菲尔德紧绷的身体猛然一颤抖,他转头,弗吉尼亚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那张本温和的脸仿佛同样龟裂开来,冒出森森黑气。他往后一撤,回过神来,哪有什么黑气,弗吉尼亚仍是那个教皇。
“菲尔德,只有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不日之后我将召集众主教,选举下一任教皇,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弗吉尼亚鼓励的目光注视着菲尔德茫然的脸。
许久后,茫然化为坚定,他跪直身子,低下头:“是的,父亲。”
低压的气氛凝滞,鸟啼声冲破云霄。
祝尧扔掉黑色斗篷,苍白的脸上满是坚毅,他借冷风来缓解体内灼热,那种撕裂心肺的痛苦时时刻刻缠绕着他。
听着身下鸟传来的阵阵鸣叫,他无奈苦笑,低声说:“我没想到他们对这种侵入也毫无办法,难道只有抽脊这最后一个办法?”
那无异于送死,他还不想死。
***
遥远之地,达日尔族大本营中迎来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拉克申对来人怒目而视,却被达日尔王后拉在身后护着,生怕他惹出祸端来。
“赛罕,你终于来见我了。”达日尔王喜形于色。
“南陆战局已经成为教皇和卡洛斯之间的战役,您举这令牌,西十二城不会阻拦您的战士。”赛罕交给达日尔王一枚令牌,他毫无寒暄之意,大步朝外走去。
“赛罕!”拉克申大步向前,面有不忿,“别以为你现在不在西陆了就可以踩在我们的头上,告诉你,跟卡洛斯合作不是因为你,只是为了西陆从此不再成为神国的后花园。”
“嗯嗯,你说的很对。”赛罕敷衍一番,掀开帘子。
外面站着达日尔族的战士们,在他们身后,是壮硕庞大的兽群,他们神情激荡,看着这位曾经的将领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将军……”
赛罕并非无动于衷,他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都是好样的,为了家园而战。”
“将军,您不与我们并肩作战吗?”
身后达日尔王也站了出来,拉克申神色落寞,赛罕环视一周,耸肩笑道:“你们有你们的家人,我也有我需要保护的人,他更需要我,但是不要气馁,我们还有站在一起的机会。”
“好了,听我说,给所有的战兽们套上铁甲,你们要面对的敌人很强大,依托尔会辅佐拉克申进行指挥的,他同我一样对战士们非常熟悉。”
赛罕招手让副使走过来,又吩咐了几句,看到一旁踌躇想听又不要听的拉克申,大手一扯将他拉了过来。
最后,赛罕揽住拉克申,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以前是真的想干脆一脚把你踹开算了,自私又幼稚,完全不适合做达日尔王,把西陆交到你手里我不放心。但是后来,我听依托说你也在努力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世子,懂得与战士们相处,友善对待达日尔的子民。你日后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个被人民拥戴的王。”
拉克申本来听着非常恼怒,想要挣脱开赛罕这个一直压在他身上的阴影,可听着听着他又卸下了力气,别别扭扭说:“别说的好像遗书一样,明明是你没有做好哥哥的样子,我又没有要怎么样你。外面哪有那么好,等我继位,你还是可以回到达日尔族来做你的大将军,西陆的群山一直都欢迎着你。”
赛罕微微笑着,他揉了揉拉克申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成鸟窝,“你父亲老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依托这些年跟我学了很多,你要重用他,不要荒废你的习武,一切能使你强大的东西都要抓住。照顾好自己。”
“哥哥……”
赛罕越走越远,拉克申觉得自己一直追不上他的步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嫉妒赛罕,只有拉克申知道,他只是羡慕赛罕,他永远那么强大,那么自由。
“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好吗?”拉克申扭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依托尔,这位副使一直在远处看着俩兄弟之间的谈话,生怕两个人一言不合打起来。
闻言他挠了挠头,“其他的不知道,但是美人很多是真的。”
“我哥哥哪有那么俗气!”拉克申大吼。
依托尔尬笑,“那属下就不知道了。”
***
即使已经将行程一缩再缩,赛罕再次回到神国的时候时间也*已经过了两天,神国这片土地上已经硝烟弥漫,越过拖着包袱奔逃的民众,赛罕沿着里恩河回到智者的小木屋。
只是几天时间,智者好像又生生老了几岁,他的身体是不再长出新芽的枯木,垂着头在地上描画机械图,下游的垃圾堆成小山他也不再打理。
看到赛罕回来,智者站起来,脸上无悲无喜,这一刻,赛罕停下脚步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们曾经因为私欲抵达了恶魔的国度,为了赎罪,我放弃所有的权力与财富在这里捞起逝去的人送他们往生,然而我早该知道,恶魔是管不住的,他住在贪念的人的心里。”智者喑哑的嗓音在赛罕耳边响起。
他推开门,那门后仿佛一个恐怖的漩涡,映出赛罕最不想见到的东西,赛罕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该启程了,他可能快要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智者叹息,“诺尔那小子传来消息,教皇已经下令全面搜捕祝尧了,他们知道圣剑在他的体内,这里呆不久了。”
“加重了?”赛罕声音罕见的有些颤抖。
“几日前他去见了教皇,也许是受那些怪物的影响衰退的速度加快了,我可怜的孩子。”智者拍拍他的肩膀,“他不希望开启迷失之地。”
赛罕走进去就看见那狭窄的床上躺着他魂牵梦萦的人,然而原本健康的身体如今早已经不成样子,他的身上没有沉重的衣服,只在腰下围着一层薄纱。
赛罕知道,那是因为祝尧的皮肤已经脆弱到不堪重负了,哪怕不平滑的丝线都会引起他的碎裂。与身体相比,祝尧的精神还算可以,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脸颊上那两道长长的裂纹看起来就像是泪痕。
“你答应过我不出去的。”赛罕跪在床前,一旁的普尔曼给他让出地方,又递给他一方湿巾。
赛罕接过来,放在祝尧嘴边,让他干涸的嘴唇吸入勉强维持生命的水源。
“亚马蒂斯家族对圣剑也无可奈何,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祝尧竟微微一笑,“‘钥匙’在我的身体里看来也不是件坏事,只要不开启那扇禁忌之门,这片大陆就不会彻底无药可救,只是战争需要快点结束了。”
他的嘴角笑着,眼睛却流出大量眼泪,这对此时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赛罕不敢用手去擦拭眼泪,只能扯过一旁的软布接泪,他柔和地问:“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我……”祝尧哽咽,“我骑着鸟去了撒格鲁,我长大的地方,那里被炮火袭击了,整个小镇付之一炬,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就连最高的教堂也只剩下一扇花窗。”
“我曾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他叫利坦维,我们曾经无话不说,约定等我回到小镇我们再一起喂小马,他还没有来过约撒尔看神国最繁华的城市。而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了,如果我能早一点回去就好了……”
祝尧的胸膛微弱起伏,那些泪淹没进发丝,流淌入赛罕的心里,他的唇印在祝尧脆弱的脸庞上,虚拢住他的眼睛,“别这样,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要坚持不下去了,我感到痛苦,”祝尧点点心脏,“这里有一个人不停劝服我快点离开,如果我死去,是不是就能和利亚修女和利坦维重逢。”
普尔曼和智者眼角都泛起泪花,不忍地偏过头去。
“它骗你的,求求你,我还在这里,你可怜可怜我,为我坚持下去好吗?”赛罕不顾一切地去握祝尧的手,“我们还有办法,去北陆,只要越过迷失之地找到源头就一定有办法。”
“不!”祝尧小幅度摇头,“不能让恶魔祸行人间。”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消失,就会变成怪物,他依然可以去打开那扇禁忌之门!”赛罕怒喊。
祝尧轻笑:“所以你杀死我吧,只要我死去,圣剑也会随之消失的。”
“谁告诉他的!”赛罕突然转过头,眼睛通红瞪向另外两人。
普尔曼忽然跪下来,眼泪连串的从脸上滑下来:“你打死我吧,都是我嘴巴太大把智者爷爷的研究结果告诉了祝尧哥。”
“这是事实不是吗?你怎么忽然不讲理了。”祝尧轻叹,“弗吉尼亚的那些怪物傀儡们的生命非常短暂,秘金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答应我,这场战争一定要获胜。”
赛罕不说话,冷硬的面庞倔强着,祝尧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别让我最后是难过的离开。”
可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难不难过!赛罕想说。但是他看见祝尧破碎的脸,干枯的身躯,这样辛苦的活着对他来说确实太痛苦了吧。
“好。”他说。智者和普尔曼都向前一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怎么能……”
祝尧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果我母亲还活着,请你告诉她要好好生活,我觉得来到这世上挺好的。”
“嗯……”
祝尧抽出一把刀,从耳侧割断了自己干枯的长发,头发减少显得他更加瘦削,金发落在赛罕掌心,被他握紧。
“就把我埋在撒格鲁吧,那是个好地方。”
赛罕缓缓点头,“你累了,先睡一会吧,醒来就好了。”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祝尧眼睛上,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合上,仿佛再也不会醒来。
第96章 悲悯的释放破碎的陶瓷娃娃还能重新拼……
海边,一处废弃海港
腐烂的木板陈列在碎石滩上,瓦勒莉从一处木板底下掏出一把上了锈的枪,用手扣动几下纹丝不动,只有黑红色的铁锈簌簌落下。
她红色的头发被盘的结结实实在头顶,一贯妩媚的眼睛此时看向另一头,琼斯正搬动石块猛砸地上的巨大铁锥。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发出阵响,瓦勒莉举起那把手枪。
“几十年前的老物件,现在已经见不到了,收藏家们把它炒上了天价。”
琼斯擦着汗走了过来,接过手枪看了看底部,惊奇看着瓦勒莉的脸道:“斯科特家族的徽章。”
瓦勒莉斯科特笑笑:“斯科特家族除了政客身份还曾经是最大的军火供应商,但随着家族的没落,一切都灰飞烟灭。” ,
琼斯知道那段历史,随着旧家族的消散,由奥古斯特斯科特撑起的新家族在神国开始崛起,但由于人口凋零,虽然奥古斯特在神国无人不晓,但是斯科特家族却只是中等家族,过往辉煌不再。
瓦勒莉将旧徽章扣下来,手枪埋进地底,“我父亲送给过奥古斯特一把,他很喜欢它,可惜后来发生变故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是指抄家,年幼的斯科特兄妹没有办法抵抗那些手里沾满血腥的家伙。
“说起你那哥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在海边做这些无聊的苦工吧。”琼斯绝望地往后一摊,躺倒在碎石地上,“我已经闻这股海腥味要闻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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