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后也是从高中至今,纪想和爸爸哥哥的最后一次见面。
高三的时候纪想觉得和家里格格不入,不顾纪书渝的反对毅然决然选择了住校。某天纪书渝意外知道他们这些年总是在偷偷联系,再加上纪想那段时间被乐队里的人连累请了家长,纪书渝这才忍无可忍地把那把吉他砸了。
纪想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纪书渝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对傅景昀的反应还那么大。此后傅景昀偶尔再送东西过来,都被纪想狠心退了回去,父子兄弟间的联系也从那时候正式断了。
纪想大学时办了张新的卡,但旧的电话卡一直没销。他说不出来原因,也许就是在等今天这一刻。
“那你什么时候回国?我真的好想你,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好不好?”
“不用,到时候哥哥去找你。”傅绛话锋一转,“听说你五月的时候结婚了,你明知道我手机号也不会轻易换掉,旧号码永远不会停机,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发条短信告诉哥哥,我都是上个月听别人说才知道的,没良心。”
“我错了。”纪想迅速认怂,被傅绛指摘脸有些红。
他其实有想过,但最终还是因为纪书渝放弃了。只想着如果她的愿望就是各自安好,那就这样一辈子吧。
傅绛爽朗地笑道:“行,原谅你了,等着哥哥回来给你送新婚礼物。”
“好,那我等你回来哦!”纪想眉眼弯弯,和傅绛挂断电话回过头,就发现杨潮生在阳台门口站着。
纪想猝不及防和杨潮生对视,又躲躲闪闪地移开了目光。
良久,杨潮生开口:“……我是想叫你进来吃饭来着。”
纪想故作自然地“喔”了一声,顺手指了下花:“我都帮你浇完了。”
“好,谢谢你。”
杨潮生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但纪想莫名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奇怪的第六感暂且抛之脑后,跟在杨潮生身后进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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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纪想好像有别的喜欢的人了?”曹知勉“哈”了一声,若是杨潮生就在他面前,一定能看得出他脸上写满了“离谱”两个字,“你又抽哪门子风啊?前几天你发的那生日照片,你俩互相搂得那么幸福是p的啊?”
杨潮生啧声:“你才p的。”
“那你这又是从哪儿推理出来的啊?”曹知勉拉长尾音,“别作了你。”
杨潮生想起那天在阳台上,推拉门没关好,他能依稀听得见纪想激动的嗓音。
什么回国,我好想你,等你回来之类的……纪想脸上微微泛红,带着恣意的笑容也是他尚没见过的。
他看起来很期待见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人。
会是谁?
他把这件事告诉曹知勉,对方也诡异地沉默了须臾。
“你要不要去医院查一下听力?”曹知勉勉强给出一个中肯的建议,“我是觉得,以你和学弟的日常照片来看,你出现幻听的可能性很大。”
“实在不行的话,我这里还有精神科方面的专家。你也有可能是太喜欢学弟了,被害妄想有点严重,早治疗早恢复,毕竟学弟一生的幸福现在在你手上。”
杨潮生:“……”
第58章
纪想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 走路带风哼着歌,若不是众人都知道他已经结了婚,恐怕还会猜测他是不是正值红鸾星动。
杨潮生连日被那天在阳台不小心听到的通话困扰, 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在纪想看不见的地方做一只郁闷的苦瓜。
傅绛定的是八月二十九日的机票, 那天约了和纪想吃饭, 然而纪想在斟酌要不要将杨潮生领去,一起见一见哥哥。
主要是他还打算在那天正式和杨潮生说开。
纪想从没喜欢过谁,以前想做的事都是大大方方去做, 不计能回馈的多少。而今反复思考那么多天,说一句“喜欢”就差临门一脚,一直卡着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杨潮生也喜欢他, 他主动点也不是不可以。
纪想洗完澡擦着头发, 主卧里亮着灯但却没人,他拐到紧闭的书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静待两秒得到了主人准许的一声“进”字。
“怎么还敲门?”
杨潮生扶着眼镜习惯性地看向来人,他很早就说过纪想可以来去自由到这个家里的任何地方,书房关门只是为了防焦糖进来捣乱,可对方在他面前总是时常带着礼貌的行为举止, 这一点基本从未改过。
他还是觉得大部分时间的纪想对自己很是生疏, 待他就如待焦糖一样。
“喔……我觉得你应该在工作, 怕打扰你。”纪想坐在他对面, 双手交叠压在桌上,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杨潮生现在一从纪想嘴里听到“有事”两个字,整个人就紧绷起来。
这些天的猜想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快串成一档狗血八点档了,纪想那位“故人”的身份就像悬在头颅上的利刃,杨潮生无法离开, 又怕落下来的那天来得太早。
“你说。”
“你二十九号那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见个人,见完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在当天跟你说。”
杨潮生对着纪想真挚的眼神,里面仿佛蕴藏了对未来圆满幸福生活的向往,他慌乱地瞥开目光,装模作样地拿起了日历。
尽管上面什么都没写,他就着圆珠笔在页面上花了一只小猫,做出在写字标记的状态:“二十九吗……那天可能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面,没办法让简心推掉。”
“啊,那好吧。”纪想看起来有些失落,“那不然我现在就把那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了吧,反正长痛不如短痛……”
杨潮生眼角忽然抽了一下,摆住手:“等等,你先别说。”
纪想疑惑地看着他。
杨潮生垂下眼眸,那个“故人”离开那么多年,让纪想这么苦等着念念不忘,真的有那么好吗?
“……你要不等到那天回来再说吧。”
他想让纪想再多认真考虑几天,万一纪想见了那个人之后,觉得一切都时过境迁,还是他好呢?
杨潮生在努力地给自己争取“死缓”。
纪想虽然不懂杨潮生为什么要万般阻拦他,连表露出好奇这件重要的事的意向都没有,但还是听从了杨潮生的意见。
没事,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然而事后证明,有些事,还真的就差这么几天。早说家和万事兴,晚说的后果,严重点堪称妻离子散。
傅绛回国的那天是周末,天气晴朗,为了逃避现实非给自己加班的杨潮生和纪想同步起床,两人一前一后地框在同一个落地镜前整理着装,纪想脸上愉悦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反观杨潮生,一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模样,连领带都反常地打歪了而不自知。
纪想戴好贝雷帽,余光注意到杨潮生歪斜的领带,勾了勾唇角旋身走到他面前:“杨大律师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像没睡醒。”
杨潮生在戴腕表,于是纪想自作主张地代劳,白皙的指节捋着领带将其松开,低头仔细地重打起温莎结。
杨潮生喉头滚了滚,这样的距离能刚好让他清楚地瞧见纪想澄澈专注的眉眼。
他不知道今天过后,能和纪想相处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我自己来吧。”
杨潮生扣好腕带就想从纪想手里接过领带,他怕在纪想的亲昵里沉溺太久,到时候会舍不得放手。
可纪想闻言没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抬眸用一种无辜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神盯着杨潮生,眉头下凹,好像在无声地埋怨为什么要推脱他的示好。
杨潮生的心蓦然一柔软,放弃抵抗,纪想拉开他挡在衬衫领前的手,撇了撇嘴后继续将未完成的结系好。
“我的手艺还不错。”纪想满意地在完美的温莎结上拍抚一下,随后扭头看向镜子里的两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杨潮生率先出门,纪想便咬着红豆面包跟在他身后像小助理似的拎着包,等他换好鞋又递过去。
“你今天的包感觉很轻。”
“是吗?”
杨潮生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总觉得今天纪想对他做的这些行为很像给准备上断头台前的他的最后一顿好饭。
早餐喝下黑咖啡的苦涩还在不断从感官蔓延至心底,他听到纪想对他招招手说:“晚上早点回来喔。”
杨潮生说不出任何拒绝纪想的话:“好。”
如果纪想的选择是他想要的幸福的话,再痛苦后悔的结局杨潮生也能接受。
有些人得到一瞬就已经是一生的幸运了。
纪想目送杨潮生出门,临近正午傅绛打来电话,说是平安落地桐城,他便背上挎包打车出门,前往约定好的餐厅。
正值高峰,路上有点堵,纪想到时傅绛已经伫立在行李箱旁边等上许多了。
纪想大老远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还没等司机师傅停好车,他就抢先摇下车窗,在街上朝着对面大喊了一声“哥”,穿透力极强。
傅绛寻声回头,俊朗的面容上带了丝纳罕,尚还在找记忆里的弟弟在哪里,就见纪想跳下车冲他小跑过来。
傅绛有一刻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上完跆拳道兴趣班回来见到跑得摇摇欲坠的小纪想,在扑进他怀里的时候,用泫然欲泣的一张小脸说“你怎么才回来”。
“终于回来了……”纪想紧紧地抱住傅绛。
傅绛拍拍他的背,顺着他的话给予安慰:“嗯,回来了,这次不走了。”
纪想抱了个痛快,继而松开傅绛,对着人左看右瞧。
“怎么了?不认识了?”傅绛问。
纪想“嘶”了一声,肯定道:“你变老了。”
傅绛伸手弹了下纪想的脑瓜:“刚见面就知道报复我呢?这么多年不见谁会永葆青春?”
纪想捂住额头,立刻找补:“话还没说完啊,不仅老了还变得更帅了。”
“少贫。”傅绛把放在行李箱上的红丝绒礼盒递过去,“新婚礼物。”
“你一下飞机就来见我啦,连行李箱都没放,好感动。”纪想笑嘻嘻道,“让我看看送了什么。”
“五金。听起来是有点俗,但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纪想“啧啧”两声,瞄了一眼就把盒子盖上了,掖怀里藏好:“你也不怕被抢劫,就这么明晃晃放在外面。”
傅绛失笑,又拿出一个小一点的长型盒:“还有,这个是生日礼物,虽然有点迟了半个月,但至少今年的是我亲手给你送上。”
纪想打开翻盖,里面躺着一条玻璃种的玉石平安扣,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几个月前特意去寺庙开光给你求的平安,还顺道把姻缘一起求了,没想到你正好赶上趟已经结婚了。”傅绛摸摸鼻尖,“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事吧……改天把弟媳叫出来我见见。”
“本来今天是想让他和我一起来的,不过他有点事,下次吧。”纪想失笑,把平安扣取出来递给傅绛,转身道,“这可是我哥送我的,快帮我带上。”
“行。”
傅绛宠溺地一边回答一边替他戴好,纪想叫着肚子饿,便自然地挽上傅绛的胳膊拉着他一起进入餐厅吃饭。
两人许久未见,纪想有好多说不完的话。对他而言,尽管傅绛无故缺席了他很多年的人生,但他依旧是最亲爱的哥哥,更是在每个特殊阶段,能理解、鼓励他长大的好朋友。
时间和距离并不会抹去他们之间浓厚的血亲关系。
饭饱喝足后,纪想又带着傅绛逛了一圈变化很大的桐城,从白天走到黑夜,在游览最后一站纪想毕业的桐城大学结束后,两人就分道扬镳。
实际上纪想在期间就好几次频频看表,杨潮生今天很安静,都九点了也没有给他发短信询问什么时候回家,又或者是需不需要他出门接送。
傅绛知道他结了婚,故意打趣:“怎么了?家里还有人给你设置了门禁?”
“当然没有。”纪想摇头。
只不过他好像又有点想杨潮生了。
“行了,不逛了,赶紧回吧。”傅绛摆摆手,嫌弃似的放他走,“都走一天了,你不嫌累我还嫌累。”
纪想立马比了个“ok”的手势,跑得比兔子还快,坐上的士后就催促司机快走,丝毫不在意落单傅绛的死活。
意识到到家后即将展开表白的纪想无端生出一股紧张感,他坐在后座静静地打腹稿,连外头天上什么时候飘起了蒙蒙细雨都不知道。
下车时纪想被迫淋了一小段雨,不过好在有帽子,看起来不算狼狈。
他在家门口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许久,觉得能看得过去了,便摁上指纹开门。
“我回来了——”
纪想高高兴兴地喊着,迎接他的却是寂静阒黑的屋子。
“杨潮生?”
他疑惑地打开灯,家里空荡荡的,没人。
就连平时听到动静会跑过来的焦糖也不知所踪。
纪想望向墙上的时钟,才九点,也许是他回来得太早了。
想起外面下起的雨,他瞥向玄关处安放着两把完好的雨伞。
杨潮生没带伞。
他拿出手机,给杨潮生打电话,想问他在哪里,需不需要自己去接他回来。
“抱歉,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纪想有点懵。
阳台未关的门向室内吹进夜风,伴着呼啦啦的声响,卷起放在茶几表面上看着像是合同的A4纸张。
杨潮生从不会把重要的工作文件放在外面。
纪想下意识凑近去看,却发现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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