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的背影很快远去,池殊的身形自一旁闪了出来,打开并未上锁的门,潜了进去。
他没看到老鼠,估计正躺在不知哪个角落,本来还想回收再利用的,但时间紧迫,看来是应该不行了。
房间不大,甚至说得上狭小,散发着阴湿的霉味,而且很乱,大大提高了池殊搜寻线索的难度。
女仆很快就会回来,他得在短暂的时间里,找到有用的东西。
——在这样有限的空间内,一个普通人如果要隐藏秘密,那么藏在哪儿,才最令她安心呢。
思考的时间不过短短一瞬,池殊迅速走向角落里那张凌乱的床铺。
鼻翼间萦绕的潮湿气息愈发浓郁,还伴着若有若无冰冷的腥气。
他先是拿起枕头,从头到脚摸了摸,在枕头的中部,感受到了不属于柔软布料的、平整偏硬的东西。
池殊连忙伸进它的内芯,取出了被硬纸板夹着的几张单薄的纸页。
一行行文字在他的眼前迅速跳了出来。
【获得任务道具:禁忌之书·残片(仅限当前副本内使用)。
物品介绍:时光溯流,逝者回魂,容颜永驻……你是否曾在梦寐间祈求这与现实背道而驰的一切?
幻想是个好东西,它令人得以自窒息世界的夹缝间获得片刻解脱,它也是个坏东西,你要么彻底拥抱它,要么在它与现实落差的渊壁上匍匐着痛苦着卑微前进。
而总有一些人——一些天才或疯子——想尽一切也要实现,将那些不可能之物带临世间。
哪怕经历数万常人难以忍受的煎熬日夜,哪怕付出的比得到更多,哪怕十字架上的长钉打入他们的关节,他们也要狠狠踢一踢那所谓全能之神的屁股,发出生命最后震颤世间的绝响。
用人话说,里面记载了一些尘封已久的、禁忌的邪法,包括但不仅限于:如何让仇人在演讲时爆掉所有的衣服,如何灭绝世界上所有的香菜,如何一边托马斯旋转一边疯狂进食……
鬼知道它们还能不能用,但总有一些是有用的。也许。
当然,你手上的只是其中几页,想解锁完整版的难度估计和在口口文学城写黄文差不多。】
池殊没看懂最后的口口文学城是什么,大概是个纯净的绿色网站。
他点击使用,瞬间,书页上的信息就传入了他的脑海。
这几张纸上记录的,是一种古老的法术。
撇去那些冗余的字句,大体概括,就是只要连续饮用下一名女子的血液七天,并在之后每隔五日就服用下她的血肉,便能和她一样美丽。
坚持三十天后,就可以永远获得青春貌美的容颜。
这种设定池殊总觉得见过不少,看来恐怖游戏的套路都相差无几。
他将枕头放回去,又在床铺上摸了摸,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他的视线迅速扫过周围,试图在堆满日常用具的房间里,找出违和的地方。
按理来讲,这间房子里,应当会藏着尸体。
至少会有尸块或骨骸之类的东西……
会藏哪儿呢。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池殊很快想到了一个地方,就在他打算前去查看的时候,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女仆回来了。
他连忙来到门边,试图离开,却听见对方略显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近,这时候开门,必定会和她撞上。
逃是来不及了。
池殊的目光迅速掠过房间内的每一处地方。
衣柜太窄,无法藏人,床脚很矮,躲不进去,窗帘下会有影子,置物架后一低头就能看见……
似乎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
这里是客人禁止踏足的区域,而违反规定的客人……又会被如何处理。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门把手发出细微的旋转声。
已经没有时间了。
伴着一声刺耳的吱呀,门,被缓缓打开。
女人走了进来。
门板的影子颤动了一下,在她的身后重重合上。
看到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女人轻轻松了口气。
但只要她一回头,就能发现背后的青年。
一根极细的丝线自天花板吊下来,尾端牢牢扣住他的腰。
池殊拿脚尖抵着门框上的墙,膝盖勾起,以一种诡异的倒立姿势静静悬挂在那里,衣摆因重力顺着他绷紧的脊背滑下来,露出一截瓷白清瘦的腰线。
池殊垂着眼,视线紧紧注视着女仆一无所觉的背影,单薄的唇无声抿紧。
他的手中拿着从道具商店里兑换的长木棍,在她往前迈出步伐的一瞬间,精准地往她的后脑勺打去。
女仆的身形摇晃了几下,费力地转动脖子,似乎想回头,最终还是直直往前栽去,发出一声闷响。
直播间里。
【啊?竟然是这样解决的吗?!】
【极限!】
【我刚看到主播腹肌了!摄像机呢,摄像机快往后移一点!】
【我还以为主播要被发现了,没想到???】
【主播就庆幸女仆不是鬼而是普通的npc吧,不然可放不倒】
【咳咳,各位,看向我,我要郑重宣布一件事:主播腰好细我prprprpr】
……
见地上的人没了动静,池殊长长舒出一口气,把自己放了下来,幸好他在当演员的时候吊过威亚,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他的鞋底轻轻落地,天花板的悬索被他收进了背包。
他经过女仆的身体,来到床的一侧,弯下身子,而后用力将床板抬了起来。
伴着木质结构颤抖的惨叫,一股浓烈的、腥冷的气息钻入鼻腔,池殊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投向那里的视线微微凝滞。
和他猜的一样,床板下面,藏着尸体。
但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骇人。
准确而言,那些只是被切割好的尸块。
蜡白的、柔软的肉块交叠在一起,从血肉到骨头,都被齐整地切开,一段段摆放整齐,分不清来自身躯的哪里,它们粉色的切口平滑,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血。
厨房间篮子里的肉,似乎……和它一模一样。
所以,餐桌上的那些就是……
这个念头闪现的瞬间,池殊不禁一阵反胃。
这些尸块不知在这里放了多久,却没一点腐烂的迹象,它们表皮的褶皱像极了干枯的树洞,或是松散的花瓣,苍白皮肤微微隆起,仿佛下面孕育着虫卵。
耳边忽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获得:塔瑞拉的肢体碎片。】
【支线任务:缺失的人像,进度:40%.】
【副本当前探索度:20%。】
【共计奖励存活时长:30h,望玩家再接再厉。】
塔瑞拉?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池殊心头一紧。
他清晰地记得,在身份卡的介绍中写着,她是公爵第七任的待嫁妻子,这次婚礼的主角之一,那副空白的画像上,缺少的应当就是她的脸。
可为什么……她的尸体却在这里。
她已经死了?!
还被作为食用的肉,端上客人们的餐桌。
那第七天的婚礼……到底该如何进行?
玩家呢?他们作为赴宴的人,届时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强压下心底的疑问,池殊在这里简单搜寻了一番,临走前,他没忘记从角落里找出那只脏兮兮的发条老鼠。
池殊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脖子,老鼠尖尖的嘴中立即发出滑稽的叫声。
嗯,说不定以后还能用。
第21章
他沿着来时的通道往回走, 靠近厨房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剁肉的声音。
池殊不禁放慢了步伐。
厨房的门半敞着,昏暗的烛火将里面的人影投到墙面, 漆黑的影子伴着粗重的呼吸声起伏。
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他,右手抓着一把巨大的刀, 不断扬起又落下,砧板被狠狠撞击, 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剁碎的肉泥溅上墙面, 白中混着暗红的血丝, 那道影子宽大的脊背弓起,几近疯狂地用刀砍着面前的肉,仿佛只知屠戮的机械。
池殊蹑手蹑脚地经过厨房。
他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一楼, 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突然间, 背后传来一道幽冷的声音。
“客人, 您刚刚去了地下一层吗?”
池殊有些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到一身漆黑的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面孔犹如枯朽的蜡像,眼窝深陷, 一对眼睛死死注视着他。
他眸色微动。
……被发现了?
不, 不可能。
池殊很确信, 自己上来的时候,附近没有任何人。
管家只是在试探他而已。
“怎么会, 我只是在这附近转转。”青年面色如常, 熟稔地露出一个微笑,“作为客人,我怎么可能会未经允许踏入那里呢?这也太失礼了。”
管家盯着他, 满是裂痕的唇角往上拉起,沙哑的声音不寒而栗。
“希望如此,客人,请及时制止你的好奇心,不去探求潜藏于黑暗中的一切,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们始终都在注视着你。”
他缓缓挪动步伐,干瘦的身躯消失在阴影中。
当傍晚十八点的钟声敲响,疲惫的玩家们聚集在餐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
但这次女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准时到来,过了莫约十分钟,在玩家们逐渐不安的窃窃私语间,门被一脸阴沉的管家打开。
他行了个礼。
“很抱歉,各位客人,出了一些意外,怠慢了一会儿,希望不要见怪。”
说这话的时候,他针尖般的目光在厅内所有人的脸庞上扫过,最终,停在了那个青年的身上。
池殊正若无其事地摆弄着面前的餐巾,修长的手指如蝴蝶扇动翅膀,将它折叠成一朵玫瑰花的形状,而后缓缓地,抬起头来,仿佛没觉察到对方目光里淬毒般的冷意似的,弯起嘴角,勾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
他们已经发现了,女仆床下的那具尸体不翼而飞。
管家怀疑他进了地下室,但没有任何的实质证据。
他们无法拿他怎么样。
即使,他这里是最大的嫌疑人。
女仆在管家的身后推着餐车走入。
她的脸色犹如纸一样煞白,神色恍惚,走路时双脚像悬浮在棉花上,端菜的手不住颤抖,好几次险些洒落。
在诡异的气氛中,不明所以的玩家们用完了这顿晚餐,唯一知道真相的罪魁祸首神色淡定地戳着盘子里的煎蛋,薛琅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看了池殊好几眼。
……总感觉那家伙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入夜后,池殊回到了房间。
简单洗了个澡,他坐在床头不紧不慢擦着头发,忽然,发现窗帘正在颤动。
灰白的布料不断鼓起又瘪下,仿佛背后有无形的气流吹动着它。
他愣了一下。
自己没关窗吗?
池殊起身,踩着拖鞋来到窗帘前,烛光下,它庞大的影子漆黑而怪异,像怪物张开的巨口,一刻不停地晃动着,金属圈发出不安的声响。
帘子很长,很宽,足以藏下一个人而不被发现脚,柔软的布料抚过青年光裸的手臂,激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冰凉的水珠沿着未干的发滑过他的脸庞,落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池殊缓缓伸出双手,抓住帘子,某个瞬间,他感到手下的触感并非布料,而是人滑腻的皮肤。
他猛地往两侧拉开了它。
苍白的光线迎面倾泻而下,将池殊整个人笼罩其间,月光仿佛穿透他的身体如同穿透玻璃,他裸露的皮肤几近透明,给人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青年细长的影子被打在地板上,在床尾扭曲,而后爬上床面,像抖动的波纹。
阴冷的夜风扑面而来,池殊关上了窗子。
他房间的窗户正面向古堡后的花园,一眼就能看见底下的蔷薇,月光的照耀下,它们暗红如血,坟包上的十字架泛着冰冷的光。
低头看了几秒,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古怪的违和感,发自本能地,池殊数了数十字架的数量。
一,二,三……五,六……
七。
他重新数了一遍。
一,二,……
……六,七。
还是七个。
幽冷的寒意悄然在心底浮起。
七个十字架。
可白天明明只有六个。
此时此刻,它们正静立在墓地里,微微倾斜,像张开双臂即将倒下的巨人,月光下,它们的影子和蔷薇一道颤抖。
等等……影子。
池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发现有一个十字架的影子,竟是和其他不同的。
它更巨大、扭曲,横着的短梁上吊下两根极长的线,在尽头,一个人影被挂住脖子,手臂垂落,裙摆下,纤细的双腿缓慢晃动着。
那是个被吊死的人。
一阵风吹过,绳索摇晃起来,尸体也跟着摇晃,在蔷薇如血海般的背景下,有种诡异的宁静感。
池殊拉上了窗帘。
多出的十字架……
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只能起到吓人的作用。
他不习惯在有光的环境下入睡,便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烛火,黑暗沉沉席卷而来,他闭上眼睛,试图酝酿困意。
古堡内静得可怕,尤其是在夜晚,万籁俱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
池殊是个容易失眠的人,即使入睡,也睡得很浅,更不用说在危险的副本里。于是当第一下钟声响起的时候,他立刻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眼。
入目的依旧是浓浓的黑暗。
这么快……就天亮了吗。
耳畔轰鸣的钟声还在不断响起,当敲响第九声的时候,池殊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
昭示早上到来的钟声只会响八下。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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