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连易延根本就是大错特错,不是吗?”洛鸢似乎是真的觉得可笑至极,甚至嗤笑出声,“真正优秀的AD,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我,才是世界第一AD。”洛鸢用眼睛直直地盯着镜头,昭告天下般地宣告道,“不是我离不开KAE,而是KAE离不开我。”
“至于连易延,他只是个早就该退役的打野,出于前队友的情分,我就祝他好运吧。”洛鸢微微一笑,“毕竟有我在,他不可能拿到冠军。”
“世界冠军也同样。”
完全的羞辱。洛鸢对KAE以及连易延的恨意溢于言表,连易延甚至能听见视频里窃窃私语的观众们发出的惊呼声,而台上的主持人也是面露难色。
连易延直接关掉了视频,开始对着屏幕发呆。
如果换做是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估计早就忍不住去找,但那也就正中洛鸢的下怀,连易延还不至于这么蠢。
有意无意之间,连易延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是游戏客户端的好友列表,虽然被拉黑,不过连易延依然可以看见好友的在线状态。
那个人还是没有上线。
连易延依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突然拉黑,不过这个世界上他不理解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又何必在意。
他关掉电脑,从桌前起身,上床睡觉。
连易延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输掉了比赛。
都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连易延却觉得未必,他输过最不该输的比赛,经历过比这更深的绝望。
因为噩梦,连易延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等到他再度睁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连易延连忙穿衣,匆匆洗漱完后他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却在门后看到了邓经理的脸。
“啊,易延,你醒了?”邓经理右手伸在半空中,看起来正准备敲门,“我正想来叫你呢。”
“嗯。”连易延人有点蔫。
“你脸色不好,怎么了?”邓经理大惊失色地问道,生怕连易延出半点状况。
“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连易延的精神状态欠佳,所以他的脸色比平日看起来里还要差。
“啊?做什么噩梦了?”
“梦见我们输给TOU了。”连易延也不避讳,“而且输得很惨。”
邓经理:“……”
“易延啊,你要知道,梦里的事情是不能当真的嘛。”邓经理认真地安慰道,“只要努力,咱们今天是有很大可能赢下TOU进入决赛的,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啊。”
“你误会了,我没有让噩梦影响我的心情,也不会影响到我的决心。我只是因为没睡好而感到有些疲惫,不碍事。”
“我不会让梦境变成现实的。”连易延说,“绝对不会。”
“那就好。”邓经理放下心来,转而追问,“哦对了,你的手最近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
“……还好。”连易延将贴着药膏的手腕往衣服里缩了点,队服外套的长袖恰好能完全掩盖住止痛贴。
并不是故意要隐瞒,而是他必须赢下这一战,没有退路。
第70章
连易延收拾好键盘和鼠标,将一系列的外设放进背包里,以防万一,他将从药店买来的剩下的药膏贴也装进去,做好这一切准备后,他单肩背起包,乘电梯下到酒店大厅。
大厅里,他的队友们已经聚集起来,正等候着连易延。游杰跟徐家容正在聊天,陈云斐手里拿着一杯豆浆,满脸笑容地望着嘴里还叼着几个包子的余平……望着眼前称得上温馨的一幕,很莫名地,连易延突然就想起上场比赛语音里游杰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没事的,连队,你还有我们。”
是啊,这是一个团队游戏,他并不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他还有队友。
从过去到现在,连易延最相信的人始终只有自己,他一直认为,比赛的胜负点在自己身上,作为队长和核心,连易延肩上背负的压力其实是很重的,但他不想把压力分担给队友,也不愿意卸掉沉重的担子。
连易延对胜利的执着是近乎病态的,这种偏执让他几乎看不见周围的人,只能看得见比赛,看得见胜负,所以,残酷的事实是,连易延其实没有真正信任过队友,他确实是一个冷漠又无情的人。
他唯一相信过的人是洛鸢,在过去,连易延曾经认为,洛鸢或许是能够接替他成为KAE核心的选手,他对于洛鸢的期望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高,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能说是一厢情愿。
因为现在的洛鸢,早就不是他的队友了。
即使连易延是认真地在教导着这群新人,但呕心沥血的教导不代表连易延发自内心地相信着他们能够在比赛场上拿下每一次胜利,毕竟就连他本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比起相信队友,连易延更愿意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引领好比赛的节奏,相信自己能够做出正确的指挥,相信自己能够给队友提供更好的发育空间,或者相信自己可以担起输出的重任。
总之只要能够获得比赛的胜利,连易延愿意干任何事,只要是不违反比赛规则的手段,他都愿意去使用。
他对胜利的渴望永无止境。虽然别人可能不会发现,但连易延,其实是一个欲望很强的人。
连易延在赛场上与队友的配合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心底深处,他还是更相信自己。
这种内心的想法,队友们不可能窥探得见,连易延并没有觉得自己不正常,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可现在,身穿队服的连易延单肩背包,一步步朝着酒店大厅内等候着他的队友走去,队友们站在暖色调的灯光之下,他站在阴影之中,一明一暗,仿佛终于有了交集。
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队友们,连易延意识到,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至少在赛场上不是。
“连队。”游杰率先看见连易延,对他打招呼,“早上好。”
“啊,易延,你来了。”徐家容也对连易延露出笑容,问道,“邓经理人呢?他不是去喊你的吗?”
“他去拿房卡了,马上就下来。”连易延答道。
余平连忙吞咽下嘴里的包子,开始跟连易延哭天喊地道:“怎么办啊连队,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根本紧张得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今天的比赛,我现在感觉好困啊,压根没睡醒,万一我状态不好,让今天的比赛输了,那我不就成大罪人了!”
“说实话,我可不想那么早放假。”陈云斐笑着说,“都打到这里了,不进决赛有点可惜吧?”
“你昨晚不会睡着了吧?”余平看向陈云斐,神色惊诧,“你到底怎么做到一点都不紧张的?求教程啊!”
“我心态好啊,没办法。”陈云斐眯着眼笑道。
余平又连忙转向连易延,诚心地补救道:“连队我错了,我待会儿一定在车上好好补觉,绝对保持好状态。”
连易延看着眼前对他恭恭敬敬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队友,心想余平是真的很怕他。
不止余平睡不着,其他队友也或多或少有些焦虑,毕竟这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赢不下今天这场比赛,KAE的春季赛之旅就会到此结束,彻底无缘决赛。
哪怕是连易延,昨晚也睡得不安稳,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段被噩梦缠身的日子。
所以连易延很罕见地将心比心地觉得,他身为队长,有任务消除掉队友们的紧张感。
“能赢。”连易延只说了这两个字。
“嗯,既然连队说能赢,那我们就一定能赢!”余平信心满满地说道。
他伸出手,队友们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接连跟着伸出手背,叠放在一起。
“KAE冲啊!”余平喊。
他们的目光充满热忱和期望,齐刷刷地落在了连易延的身上。
被队友簇拥着的连易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也伸出左手,轻轻地放在队友们的手背上。
“一起加油。”
——
KAE的队员们乘车到达场馆时,场馆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粉丝。
连易延接过粉丝们递来的花束,不经意间扫视了一眼,发现人群中还有举着HWM应援牌的粉丝。
“怎么还有HWM的粉丝?”连易延向走在他身旁的徐家容问道。
“好像说今天HWM的选手们也会来观战,不少粉丝都在门口蹲点,想偶遇选手。”徐家容低声说,“洛鸢应该也会来。”
HWM早就提前进入决赛,在空闲的时间里,队员们自然会来现场观赛,亲眼见证他们在决赛遇见的对手到底是谁。
这种事情并不奇怪,可当连易延听见洛鸢的名字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瞬。
今日的天气很糟糕,从早晨起天空就是雾蒙蒙的,阴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下起雨来。
连易延把抱着花束的手腾出来,将队服外套的拉链再度拉紧,快步往前走。
他不喜欢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在走进场馆前,连易延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见阴沉的天空下,自家的队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在冷风中飘摇欲坠。
设备调试结束后,在后台休息室里等待比赛开始的时间漫长得令人难熬,连易延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准备到外面走廊的角落里抽根烟。
谁料,刚推门走出休息室,连易延就眼尖地发现了后台的洛鸢。
今天的洛鸢不是作为选手登台打比赛,他只是一个来观赛的观众,所以洛鸢没有穿队服,而是穿着他最经常穿的兜帽卫衣,双手插兜在后台过道漫无目的地游荡。
连易延刚想趁着洛鸢没发现自己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朝着洛鸢的反方向离开,甚至准备直接回休息室……可偏偏好死不死地,他们的眼神相遇了。
洛鸢神色微变,他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朝连易延走过来,然而连易延却不想给他思考的机会,转身就要走回休息室的方向。
“连易延,”洛鸢叫住了他,“你又要躲我?”
洛鸢的那种语气带着些微的不可置信,似乎比起追责更多的是疑问,至少语气比起之前要正常得多。
“我只是觉得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连易延依旧背对着洛鸢,没有回头,“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还有再接触的必要吗?”
“是吗?你真的觉得,我们之前已经一清二楚了吗?”洛鸢咄咄逼人地说,“你让我不要跟你搭话,因为你只想逃避我,远离我,不敢直面我。”
“逃避”,这个词用得很准确,但不是因为连易延不敢,而是不想。
在洛鸢面前,他没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连易延记得洛鸢曾经警告过自己,不要跟他有牵扯,那个时候他说得很决绝,话也决绝。
所以他也顺理成章地认为,洛鸢跟他抱有相同的想法。
如果能一拍即合,那结果简直再好不过,谁也看不见谁,谁也没有话要跟对方说。
连易延偏头看向洛鸢,目光中流露出些微的窥探。
“如你所愿,你想要在赛场上亲手击败我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你缠着我这么久,目的不也只是为了这个?”
“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洛鸢冷笑一声,说,“你不服气吗?”
“我没有不肯认输,KAE是HWM的手下败将,这是事实。”
“那等于说,你承认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咯。”洛鸢挑眉。
“……”
连易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回过头来,跟洛鸢彻底面对面:
“洛鸢,先前你亲口对我说过你的人生目标,我还记得,现在你的两个人生目标都完成了,确实可喜可贺。”
听到这句祝贺,洛鸢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得意洋洋的神色。与之相反,他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连易延不是洛鸢,所以他的的确确不可能知道洛鸢真实的感受。
可喜可贺在哪儿?洛鸢咬牙切齿地想。
连易延不知道的是,在真正战胜KAE后,其实洛鸢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激动和兴高采烈,相反,他感到有些失魂落魄。
洛鸢原以为他会很高兴,毕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目标,在赛场上彻底击碎他才是对连易延最大的羞辱,他至少以为自己会产生复仇成功的快感,然而事实是,什么都没有。
近乎于迷惘的情绪填充着内心,可内心还是空虚,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失魂落魄从何而来,哪怕是在赛后互动的环节,看见一向骄傲的连易延低着头朝他伸出手来,洛鸢也感受不到丝毫的高兴。
在连易延毫无动摇的表情背后,那被切成一片片的灵魂里,洛鸢仿佛看到其中深处隐秘的孤独和黑暗。
就像是此刻场馆外的阴雨天,沉闷,压抑,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乌云沉沉地笼罩着天空,即将降下暴雨。
如果真正恨一个人,他的痛苦会成为自己快乐的来源,洛鸢也曾千万百计地设想过让连易延痛苦的方法,最后他觉得,在职业赛场上亲手击败连易延,才是最能羞辱他的一种方式。
因为他知道,连易延比任何人都看重比赛和胜利。
可是,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去哪里了,看到他痛苦时的爽快心情又去哪了。
洛鸢已经分不清对连易延的感情到底是恨,或是其他的什么。
恨他吗?确实恨,可洛鸢只想全心全意地去恨,如果纯粹的恨意就可以改变现状,他应该会比现在轻松得多。
“你们今天是来给TOU加油的吧。”连易延侧身将目光投向另一间休息室,“不打扰你们会面,我先走了。”
“别开玩笑了。TOU能不能进决赛关我什么事。”洛鸢皱起眉头,很快否定,随即又心情复杂地说道,“……其实我宁愿进入决赛的是你们。”
其实我宁愿进决赛的是你。
“希望KAE进决赛?”连易延淡淡地说道,“那也很正常,毕竟你想再一次把我踩在脚下,这种羞辱败者的感觉很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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