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易延,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恨你吗?”
“你确实恨我。至少,你不会原谅我。”连易延说,“行动比言语更有说服力。”
“的确,你说得不错。”洛鸢怒极反笑,冷笑着宣告道,“我们之间,还没完。”
“既然你已经达成了你的目标,为什么还要再缠着我?”连易延冷冷地反问他,“在赛场上彻底击败我,你做到了。当着我的面推掉KAE的基地,你也做到了。你还有什么是想做却没做到的?”
“连易延,你应该知道的吧,人都是贪心的,我也是。”洛鸢一步步逼近他,“现在的我发现,两个目标远远不够,就好比现在,我又有了个新的目标,就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问你一句——”
连易延沉默下来。
“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很久之后,洛鸢听见连易延说:
“有。”
我想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整整一年。
第71章
与TOU的前四局比赛,连易延打得并不轻松。
自从上次与TOU的打野交手之后,这位新人打野就仿佛摸清了连易延的思路,找到了连易延的命门,几次野区交锋下来,连易延也没占据多少优势。
而且TOU对连易延的针对一点都不比HWM的少,连易延玩得难受,KAE自然也寸步难行,在比分0:2落后的情况下硬生生连追两局,艰难地进入到决胜局,简直是奇迹。
第五局开始前,连易延在后台的盥洗室里重新换上药膏贴,紧紧地敷在自己的手腕上。
说实话,即使是刚才的几局比赛,连易延都是忍着疼撑下来的,疼痛就像是针孔,时不时在他的手上扎一下,连易延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指不要因疼痛而颤抖。
手腕疼痛的时间日益增长,刚开始还只是短暂的轻微疼痛,最近却逐渐演变成持续性的剧痛,连易延明白这是双手过度劳损的原因,但他也无可奈何——训练赛是最重要的训练环节,必须得打,况且季后赛本来就赛程密集,光是这几天就连着打了两场BO5,不止是手,对于整个身体来说也是严重的负荷。
连易延撑着一口气带领队伍连追两局,几乎是奇迹般地拖住了局势,输赢仍然有悬念,现在还有最后的决胜局,没错,只要再赢一局……然而不知为何,连易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世界总决赛的最后一局。
那个时候,他也是觉得只剩一局,只要再赢下一局,他和KAE就可以拿到冠军,一切就可以圆满地结束,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会输,也不允许自己输。
可最后,他们还是输了,因为他自己,因为他发起高烧,因为他状态不佳。
连易延双手撑在洗面台上,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也许是心理作用,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异常疲惫,对着镜子,连易延看见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惨白得几乎透明,像飘荡着的鬼魂。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过面对胜负结果是件如此困难的事情,他不能坦然面对失败,却无论如何必须接受,可现在,连易延却无法期待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连易延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逐渐被黑雾笼罩,变成一团黑影,模糊不清。
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连易延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里,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花溅在他的皮肤上,却仿佛有桶冰水直接从头上浇下,心底发凉。即使如此,连易延还是觉得头脑清醒不少。
连易延重新和队友们回到了舞台,各自落座在电脑前,第五局比赛即将开始。
BP环节,每一个选择都像是在步步为营地下棋,尤其是在决胜局,阵容的选择更是重中之重的关键。
果然,TOU也不会放出连易延的最强绝活,首BAN了约旦巴尔。
“如果他们不BAN的话,我会选索塞薇娜。”连易延戴着耳机对队友们说。
“真的假的?!”余平惊讶地说。
“可以,就按你的想法来。”教练肯定道。
索塞薇娜虽然是连易延的绝活英雄之一,但肯定不及连易延最强的约旦巴尔。而且在目前这个以工具人打野为主流的版本,野核绝对不是最OP的选择,玩野核体系的队伍很少,玩得好的更是寥寥无几。KAE是一个例外。
最后一个BAN位,TOU并没有给到打野英雄,而是选择BAN掉当前版本非常强势的一个法师英雄。
BAN位毕竟是有限的,如何合理地最大限度地利用禁用位去限制对手,才是教练应当考虑的重点。
显然,TOU的教练认为,版本OP英雄比索塞薇娜的威胁力更强。
既然对面教练如此相信版本英雄,那连易延也只能见招拆招,他做出的选择正中连易延下怀,比起版本,连易延更相信自己的绝活。
前车之鉴已经给连易延敲响过警钟,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所以,队友替连易延锁定了索塞薇娜。
BP结束,在等待进入地图的那几秒钟里,支持双方战队的观众开始助威呐喊,纷纷喊起了加油,连易延即使戴着隔音耳机,也依然可以隐约听见观众席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然后他突然想起。
洛鸢也坐在台下。
他也像在场的观众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上瞬息万变的比赛局势。
一想到这点,连易延的内心不禁生出了些许异样的感觉。
他跟洛鸢并肩战斗过,也跟洛鸢站在对立面打过比赛,然而像今天这样,洛鸢亲临现场观看他的比赛,或许还是第一次。
如果连易延能够将视线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移开,在观众席里仔细搜寻,那他一定能发现戴着兜帽的洛鸢坐在队友中间,正紧盯着比赛舞台上的某个身影。
但连易延的心实在是太坚硬了,他始终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没有向台下望去一眼。
由于是决胜局,双方打得都很谨慎,十分钟过去了,还没有爆发过激烈的团战,经济也基本处于持平状态,这样和平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争夺神兽资源的时刻,两个队伍都各自聚集在神兽所在的位置旁边,随时准备动手,斗争一触即发。
索塞薇娜手中握紧的长丝带就是她的武器,转瞬之间,丝带飞舞而出,快得就像一道看不见的白光,其他人只能看得见残影,还未反应过来,TOU的AD选手就被索塞薇娜的丝带紧紧缠绕住,纷飞的玫瑰花瓣化作滴血的利刃,根据连易延的指示,直接将敌人击倒在地。
AD被切死,TOU剩下的队员们明显慌了神,对面打野还在犹豫到底是打团还是抢神兽,连易延就已经先他一步冲进坑内,击杀了神兽白虎。
双方各自撤退,KAE没有人员伤亡,就抢到了神兽。
虽然这次资源团是KAE的大获全胜,但资源争斗仍在继续,双方你来我往,游戏进行到第三十分钟时,两边所拥有的资源竟然不相上下。
双方战队各有发育优秀的强力输出点,TOU是中单法师位,而KAE则是使用索塞薇娜的连易延。
到目前,人头比仍然持平,经济由TOU那边略微领先,但也差距不大,局势一度僵持住,不过战场上风云万变,有时候比赛结束只是一波团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像现在,战斗的爆发只在一瞬间,观众们甚至都没看清是谁先发难,两边就打了起来。
中路的团战来得猝不及防,起因只是陈云斐站的位置太过靠前,他率先被开,余平果断冲上前去保护着陈云斐和队友,余平就像是KAE最坚实的一块盾牌,对手的伤害全都灌在他身上。在余平顶伤害的那几秒里,连易延没带一丝犹豫对位击杀掉TOU的打野,回头一看,发现徐家容已经跟对面AD同归于尽了,而队友们也都死得七七八八,到最后,还站立于赛场上的只剩下他跟TOU的中单。
法术光球一个接一个地闪过来,连易延堪堪躲过,却还是受到伤害,幸好他及时用闪现规避掉敌人的致命大招,同时也反手甩出自己的大招,数条丝带穿过对面中单法师的身体,双方都变成丝血,但对手还握有技能,在这种情况下,比的就是谁躲掉的技能多,谁能站到最后。
丝带伸出,对方躲开,光球袭来,连易延躲掉……对面中单扔出最后的技能,加速的魔法光球朝着索塞薇娜砸来,连易延必须躲过这一击,否则,他就会当场毙命。
忍着疼痛,连易延控制着手握着鼠标移动,他以为自己鼠标点的是能够正好避开伤害的正确的地方,然而手指僵直,不可控地导致位置有所偏移,连易延的走位还是没能躲过光球的袭击。
索塞薇娜扔下了手中的丝带,无力地倒在地上。
“团灭!”
游戏画面变为黑白,在等待复活的几十秒内,连易延就已经看见了这场比赛的结局。
TOU的中单选手跟着已经复活的队友到达KAE的高地,领着士兵开始推塔拆家。
直到亲眼目睹着自家基地爆炸,连易延满脑子想的还是刚才的那个走位失误。
如果他的手能再听使唤一点,他就能顺利地靠着走位躲掉技能。
如果能躲掉技能,他就有机会杀掉TOU的中单。
如果能杀掉对面中单,赢的就是KAE。
如果没有这个失误,输的就不会是KAE。
如果,如果……
哪里来的这么多如果?
亲手摧毁掉这种可能性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与往常相反,比赛结束的那一瞬间,连易延立刻摘掉耳机,他清楚地听见解说带着沉痛语气的声音回响在场馆上方:
“随着比赛落下帷幕,我们要很遗憾地宣布,KAE将彻底无缘决赛,他们的季后赛之旅就到此为止了。”
第72章
连易延听着解说这句如同宣布死刑的台词,内心没有一点想法。
他的大脑仿佛还没能理解发生的一切,又或许,是已经自动树立起防御机制,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的信息,过滤掉所有能成为刺激的“现实”。
连易延机械般地开始收拾外设,他感觉不到此刻的内心是悲是喜,仿佛整个人已经麻木,所有的行动只是下意识地按部就班,就像是一个接受指令的机器人依照程序设定行动。
无法进入决赛,身旁的队友们都露出失落的沮丧神情,有不甘,也有遗憾;唯独连易延冰封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上去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没有看出丝毫的伤心与难过。
当台下的粉丝为获胜的队伍欢呼的时候,连易延抱着外设独自走下舞台,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下,身影完全隐没于黑暗里。
回到后台的休息室,沉默的队员们背着包,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集合乘坐大巴车回酒店。
在他们快要走出场馆门口时,走在最后面的连易延突然停住步伐,他单手提着自己的外设包,对身旁的徐家容说:
“帮我把这个带回去。”
徐家容从他手中接过背包,问道:
“你不跟我们一起坐车回去?”
连易延只是很轻地摇摇头,不说话。
“跟我们一起走吧,天色这么晚了,外面也下着雨,你一个人不方便。”徐家容说。
徐家容的内心其实是担忧的,尽管他并没有把这种担忧表露在脸上,徐家容觉得此时的连易延身躯单薄得跟张纸一样,脸色还像个死人般惨白,如果不管他,说不定转瞬之间就会被吹走得无影无踪,吹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不用了,我待会儿会自己打车回酒店。”连易延低着头说,“你们先回去。”
“可是……”
“回去。”连易延只说了这两字。
徐家容不再坚持,他跟队里的几个小辈互换了眼神,随即就同他们一齐离开。
除了口袋里装的一包烟盒以外,连易延再无其他的身外之物,目送队友离开之后,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场馆外闲逛,走到哪算哪,毫无方向。
如果只是普通的散步倒也无可厚非,但在瓢泼大雨里漫步,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无异于神经病。
连易延无人可依,无处可归,他像无根的浮萍,像断线的风筝,又像被吹散的蒲公英,没有东西能让他落地生根,也没有东西能牵系着他,他永远生活在虚浮之中。
酒店不是他的家,他觉得KAE的基地才是他的家,重庆不是,南京才是。
可话说回来,他又有资格把KAE基地当成他的家吗?
回望过去,KAE能夺冠不是连易延一个人的功劳,可KAE每次与冠军失之交臂都是他一个人的过失。
而如今他孤注一掷,重回赛场,却还是倒在了进入决赛前的最后一步。
队服外套很快就被打湿,冰凉的雨水滴落在连易延的脸上,连易延微微仰着头,任凭雨滴顺着白皙的脖颈滚落成线,让寒意渗进他的身体,冰冷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底。
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连易延并不讨厌雨,此时此刻只有淋着雨他才能什么都不去想,痛苦也好悔恨也好,满身疮痍仿佛都被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在过去的某场雨里,也有人曾经紧紧地抱住他。
连易延慢慢地闭上眼睛,淋湿的发丝贴着额头,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是慰藉,过往的回忆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眼前。
正式交往之后,连易延跟洛鸢的相处模式跟以前相比还是没有变化,似乎也没什么差别——尽管连易延是这样认为的,但在外人看来,却似乎不是这样。
“最近洛鸢好像跟你走得挺近的。”徐家容对连易延说。
“是吗。”
“洛鸢不缠着辅助,天天缠着你。”
“可能因为我们住一起。”连易延只能这样说。
事实上,连易延没有跟洛鸢提过在队友面前要将他们的关系保密之类的要求,但两人仿佛形成了一股心有灵犀的默契,各自心照不宣地把他们这段关系隐藏下去,没有让其他任何人知晓。
连易延原本以为像洛鸢那样的性子藏不住事,但洛鸢很好地做到了守口如瓶,也不越界,似乎依旧在以队友的身份跟他相处,连易延甚至要怀疑洛鸢已经忘记了先前对自己的告白。
是单纯不把恋爱放在心上,还是深入相处过后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很无趣的人,不喜欢自己了?
然而事实证明,是连易延想错了。
世界赛开始在即,某个温暖的午后,连易延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他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毕竟连易延总共也没几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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