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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洗漱完，他掬了捧水洗脸，直到把梁诚的脸从脑子里彻底冲去才停。
他们离婚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很有默契。
所以孟凡一个人在屋里呆了三天，也没有谁发现异常。
中途蒋湘绣还给孟凡打了个电话，说他和梁诚已经好久没有回家吃过饭了，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
那时孟凡正在阳台上抽烟，下巴一圈胡茬，眼睛下面也是两条厚重的眼袋。
他稳住语气，语调自若地告诉她他和梁诚最近都很忙，暂时还没有时间回去。
蒋湘绣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说等以后都有时间了再聚，然后照例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只是孟凡一个人靠在栏杆上发了好久的呆。
《心燃》的几个主演敲定后，李导牵头叫上制片和监制还有演员们一起吃了顿饭。
一共二十来号人，刚好一个大包厢。
开始前，李辉德简要介绍了这顿饭的目的，说想要主演们提前相互熟悉，以便后续更好开展工作。
话是这样说，但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会这么单纯。
如果只是想要演员熟悉，那只叫演员就好，还叫制片和监制来干什么。
李辉德的习惯业内都知道，喜欢找素人，有的可能只是想来碰运气却恰好被选上的学生。
这顿饭，也算是为这些人搭了个台阶，以后发展怎么样就看他们个人造化了。
江月作为业界金牌经纪人，自然有和孟凡一同赴会的资格，并且对此非常重视，从一上车就开始叮嘱孟凡。
“喂？”江月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孟凡眨眨眼，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江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江月皱眉，不满地盯着他。
孟凡点点头：“在听在听。”
“那你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孟凡沉吟片刻，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要不你还是再说一次？”
江月：“……”
“你最近状态不太对劲。”江月狐疑道，“跟你老公还没和好？”
孟凡顿了两秒，假装正常道：“哪有不对劲，我可能就是昨天没睡好。”
“最好是啊。”江月将信将疑，“你应该马上就要进组了，千万不能把个人情绪带进去，这部电影对你非常重要，一定得用最好的状态去准备。”
“知道了知道了。”孟凡立起帽子挡住脸，窝进座椅里，打了个哈欠，用平日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状态挺好的。”
演员里有六个都是素人，显然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又几乎都是还在上大学的学生，全程都很拘谨地坐在位置上，叫举杯的时候举杯，被点名了就放下筷子挺直背笑着回答，青涩又稚嫩。
孟凡一边啃着排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到现在，他居然也会觉得别人年轻了。
“孟老师，我敬你一个。”
王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孟凡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啃碗里那块骨头。
王晨倒也不着急，就那样举着杯子看他。
李辉德和几个制片老总比较熟，在另一头聊着什么，没空注意他们。
还是江月看不下去了，偷偷掐了一把孟凡的大腿肉，凑近他耳边小声警告：“该干嘛干嘛啊。”
孟凡疼得嘶了一声，这才勉强放下筷子，不情不愿地端起杯子和王晨碰了一下，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们两是主演，位置自然挨在一起，从一落座，孟凡就没看过王晨一眼。
他和梁诚离婚，虽然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但王晨在其中功不可没。
孟凡本来只是对他没好感，到现在是摆到明面上的厌恶。
王晨好似看不出他的不喜，微勾着嘴角将酒一饮而尽。
孟凡也能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好，包厢里很热闹，他却一句话都不想说。
即便是李辉德导演亲自点名他，他也只是意思性地说了几句，甚至称得上敷衍，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江月听着脸也黑了。
只有他无所察觉，一杯酒喝完就坐，也没有去看别人的目光。
江月靠近他，咬牙切齿道：“越活越回去了？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月姐，”孟凡心里有点烦，眉头一蹙，“我是来拍戏的，不是来玩酒桌文化的。”
江月话停，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孟凡看着场上的觥筹交错，只觉浑身不自在，索性直接起身。
江月怕他跑了，抓住他的手：“去哪？”
“去洗手间。”孟凡说。
江月这才放开他，还不放心警告道：“快点回来，不准走啊。”
“放心吧，不会走的。”
包厢门一关，孟凡耳边都清净了。
走廊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只有几个侍应生站在两侧，见他出来，礼貌地上前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孟凡摆摆手，沿着走廊往前走。
洗手间在拐角，孟凡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靠在窗台旁拿出了烟盒。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孟凡看着远处五颜六色的灯光，吸了一大口烟。
现在这个点，梁诚应该刚从公司出来吧。
梁家离高新区有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知道梁诚下班了住哪。
想到这里，孟凡被自己笑到了。
他居然还在想梁诚住哪，随便在公司附近买一套就好了。
梁诚又不会缺房子。
算算日子，他和梁诚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见面了。
更别提微信、短信、电话。
以前他想尽办法都逃不掉的人，现在却算得上干干净净地从他生活消失。
没有人管他，也不会再有人干预他的生活。
他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哪怕他在酒吧喝到烂醉也没人有半点资格说他。
他可以自由地、任性地、疯狂地享受属于他的人生。
孟凡这样想着，用力吸了一口烟。
结果没有注意到烟头燃得很快，橙红的火星子一下就燃到他的指尖。
“嘶——”
孟凡吃痛，手下意识地一抖。
烟头落地，滚到一圈烟灰中，有几丝还飘落到他鞋尖。
孟凡皮肤本就嫩又薄，被烫到的地方以肉眼可间的速度起了一个小水泡。
孟凡感觉自己十分倒霉，抽个烟都能烫到手，也是没谁了。
都怪梁诚，要是他不去想梁诚，他怎么会被烫到？
他想去洗手间冲一下，一抬头，刚离开地面的鞋尖又缓慢地落了回去。
指尖的疼痛暂停，孟凡望着几米开外那人，全身陷入静止。
梁诚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两粒袖口解开，一手拿电话一手拿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他面上没什么神色，也没有多看孟凡，视线从他身上淡淡扫过，随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另一头接通了电话。
刚才脑子里想的那个人此刻就出现面前，孟凡心绪十分复杂。
这里安安静静，一个服务生都没有，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清淡好闻的幽香，明明没喝多少酒，孟凡却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他刚才竟然想要上去主动和梁诚说话。
不过好在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孟凡赶忙遏制住了。
梁诚淡漠的神色和看陌生人的眉眼都在提醒他，他们已经离婚了。
可是…他们只不过是离婚了，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吗？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了二十年，那么深的羁绊，如今却因为一个简单的婚姻关系，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孟凡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把事情做得这么决，他只是觉得他和梁诚的爱太不正常，甚至连他自己差点都被这种感情冲昏了头脑，误以为是爱情，他和梁诚的性格也完全不相符，以免最后闹得难看，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时就分开，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并没有要和梁诚断绝往来的意思。
可显然梁诚并不这样认为。
梁诚侧着身子，将烟蒂杵在身边的烟灰缸里，不紧不慢地跟电话里的人沟通，偶尔还轻笑一声，开玩笑似地跟对方提条件。
孟凡这么大个人站在他侧后方，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空气。
孟凡心脏突然一紧，被烫伤的手指不自觉颤了颤，好像比刚才更疼了。
梁诚看到了吗？
他在那里站了这么久，刚才扔烟的反应还那么大，梁诚应该看到了吧？
如果是以前，梁诚早就抓住他的手给他吹气了。
只是现在，梁诚对他这个人都视若无睹，更不会关心他受没受伤。
孟凡咬了咬后槽牙，撇开脸大步进了洗手间。
水龙头开到最大，清水倾泻而出，孟凡看着水流冲洗他的指尖，却没法集中注意到手指上。
刚才梁诚冷漠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孟凡越想越气。
本来今天就不想来吃这顿饭，结果还遇到了梁诚。
当初口口声声说爱，离婚却那么果断，离了后也那么无情，连最基本的挽留都没有。
孟凡有理由怀疑，梁诚以前是不是都在骗他，为了他们家的产业。
还什么强迫他，想把他关起来，看来也是说说而已。
根本就是不爱。
所以怎么样都不在乎。
第59章 委屈
孟凡手被冲得冰凉，他关了水，双手撑在两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不看还好，一看他倒是被自己吓一跳。
镜中的他双眼通红，隐隐还有泪光闪烁，活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孟凡用力眨了眨眼，抬手给眼睛扇风，不想这副窝囊样被别人看见。
特别是梁诚。
不知道现在出去梁诚还在不在那里。
门口传来脚步声，孟凡侧头一看，是梁诚进来了。
煽动的手掌蓦地停下，孟凡打开水龙头重新洗手，完了再假装很忙地扯了两张纸擦手。
孟凡全程垂着头，只用余光去瞄梁诚。
梁诚像是根本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路过，去到最里面的小便池。
与他擦身而过之际，孟凡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的尼古丁味。
不是他以往爱抽的烟。
换种烟而已，很寻常的行为，可孟凡心脏却像被刺扎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离他远去。
梁诚身上任何陌生的改变都能莫名其妙地让他心一颤。
孟凡三两下把手擦干净，胡乱塞进废纸篓，逃似的出了洗手间。直到走出去好远，他才猛地停下脚步。
他为什么要逃？
孟凡忽然意识到，梁诚不跟他说话，他大可以直接指着梁诚的鼻子质问他为什么。
他们不过就是离婚了，又不是要当仇人。
他们父母那里还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第三者知道，他作为公众人物，当初婚礼办得沸沸扬扬，现在离婚了，他们就算是看在舆论的份上也得维持表面和谐。
然而梁诚这样给他甩脸色，显然是没把这些事放在眼里。
只有他想的最多。
但孟凡现在也不可能再转身回去，骨子里的自尊和自傲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只得懊恼地回了包厢。
里面的氛围跟他离开时无异，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漂亮的笑容。
心里想着梁诚，孟凡回来后更没心思吃东西，看着餐桌上觥筹交错的景象，他只觉坐如针毡，发自内心升起一股厌恶。
他不经开始思考他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当初进娱乐圈不过是图个新鲜，现在他却不得不给几个老头赔笑脸，就为了演个角色。
可是他本来就对拍戏没什么热情，也没什么天赋，纯粹是好玩，凭他家里的资本，何必要点头哈腰地给那些人敬酒。
越想孟凡就越来气，早知道就不来这饭局了，本来也不是很想拍这部电影，本来当时也是故意和梁诚对着干接下来的剧本，现在他们都离婚了，梁诚也不管他了，他也不用自找苦吃。
许是孟凡情绪太过外露让江月有所察觉，她一把抓住他放在桌下的手，靠过来低声说：“再忍一忍，理智一点。”
孟凡侧头看她，江月皱着严肃地冲他摇了摇头。
孟凡看她一会，慢慢吐了一口气。
算了，江月为他操了这么多心，要是他这下走了，回去不知道又要被念叨多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孟凡是度秒如年，等到李辉德站起来说散会词时，孟凡才觉活了过来，假装带着笑跟他们一一告别，看着几个领导都上车后，孟凡脸上的笑一秒消失，一直强挺的背也顷刻松懈。
剩下的都是演员，有公司的坐自家保姆车，没公司的就在原地打车。
王晨和孟凡是主演，之前餐桌上没好意思，现在领导班子走了，剩下的人才稍微有点勇气上去跟两人搭讪。
王晨始终维持着礼貌地微笑，要加微信也是爽快地答应了。
孟凡的心情可算是到了最低点，压根不想跟他们再说半个字，墨镜口罩一带，头也不回地上了保姆车。
只留江月在下面好脾气地给他们解释：“实在不好意思啊，孟凡最近感冒了，怕传染到大家，等后面进组了我们再一起玩。”
她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没说什么，毕竟是真明星真少爷，有点脾气也能理解。
王晨看看紧闭的车门，再看向江月，若有所思：“月姐，孟凡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感觉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呢。”
江月对他笑笑，神态自若道：“感冒了心情多少会受点影响，过两天就好了，多谢关心。”
“是吗。”王晨浅笑着说，“那祝他早日康复。”
孟凡坐在位置上，摘了眼镜，双手环胸，正靠在车窗上假寐。
江月一上车脸上的笑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把上个月刚买的香奶奶往车后座一扔，脸黑得要滴水。
“你到底怎么回事？”江月问道，“一整晚就摆着你那张臭脸给谁看呢？”
“要不是李导和制片方在喝酒没空注意你们，你以后不知道要被穿多少小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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