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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爽的眯了眯眼睛，却感觉到手上的异样，垂眼看去，发现自己手心里抓着件纯白的衬衫，已经被他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揉得皱巴巴的。
衬衫在这，衬衫主人却不见了踪影。
明明在睡过去之前那么明确的告诉了他等着了。
临渊一寸一寸收紧五指，揉捏的是衬衫，眼神却凶得像是捏着衬衫主人的心脏。
是相同的灵魂香气，而不是相似，这一点临渊可以肯定。
犹记得当时自己感受到被欺骗的愤怒时，发誓再找到这个狡猾的人类，一定要亲手挖出他的心脏，然后把他的灵魂给活吞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起来。
临渊举起抓着衬衫的那只手，眼中猩红涌动，不错眼的盯着看了半晌。
不够！
真饿啊——
他把衬衫盖在了自己脸上，深深吸气。
刚打开门的季寒堔看到这一幕，眸光幽深。
第46章
好不容易沾染上的一丝灵魂香味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点程度，除了勾起他内心深处更强烈的欲，起不到任何作用，无异于饮鸩止渴。
临渊越发暴躁，被衬衫盖着脸，藏在嘴里的尖牙却痒得想饮血。
他只得曲着食指抵在嘴边，焦躁的不断用牙磨。
甚至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真正想用来磨牙的人已经回来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窗外阴云聚集，夏日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倾泻而下，把窗户拍打得噼啪作响。
空气里传来一股微弱的异样波动。
大魔王磨着牙的动作一顿，须臾察觉到了什么，扯开了盖在脸上的衬衫。
天光被云层和暴雨遮得极暗，还不到傍晚的时间，房内却已经不甚明亮。
一抹极淡的影子蜷缩在这间病房的墙角处，抱着膝，哆哆嗦嗦把脸埋在手臂和膝盖里，肩膀在不断的颤动。
临渊慢吞吞坐起身，望向那抹影子，眸子里光芒流转，眸色已成深红。
“乔予安。”他唤道。
那抹影子听见熟悉的名字，肩膀的颤动瞬间停顿了一瞬，然后更加剧烈的颤动起来。
临渊皱眉。
须臾，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一步一步朝着墙角移动。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柏言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注视着面前电脑屏幕显示的监控画面里，正是忽然起身看向了空空如也的墙角，然后念了句什么，紧接着就赤脚朝墙角走去的少年。
临渊停在了影子的面前。
这抹灵魂很单薄。
不论是视觉意义上还是存在意义上的，都很单薄。
瘦小又缥缈，虚无得随时随地都能烟消云散了。
临渊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抬起头。”
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平淡的说道。
「乔予安」缓慢的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和此时的临渊顶着的壳子一模一样的脸。
比一个成年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上，布满了泪痕。那双乖巧的杏眼中流露出的无措和害怕毫无遮掩，没有勇气直视临渊，只能不断颤动着眼睫，飘忽着视线。
临渊心里蓦然腾出一股火气，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直视过来。
“说出你的心愿。”他冷酷的说道。
大魔王耐心极其有限，面前这影子却越发抖得没完没了，被大魔王飙升的怒意冻得直哆嗦，忽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妈妈，呜呜呜……我要妈妈……”
临渊的表情，裂了！
就算再怎么娘气懦弱，你好歹是个18岁的男人了，哭着喊着闹着要妈妈，这合适吗？
在深渊，刚断奶的小魔物就会立即被父母扔出去与异兽厮杀，与同类抢食了。能活下来的，反正绝对不是那种哭着找妈妈的。
至于大魔王？
他自深渊最深处诞生。
出生的那一刻，深渊里所有魔物或者异兽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深渊之主诞生了。
他生来便是魔王，无父无母。
在他足够强大之前，有无数魔物觊觎他身上的力量，他在血腥和杀戮中独自成长。
至于弱小的幼年期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大魔王思索了一瞬——亿万年的沉睡太长，尤其幼年期记忆混沌模糊，已经记不清楚了。
“闭嘴——”他手上使了劲，眸中猩红更盛，像是下一刻就会失去所有耐心而一口把面前这弱小的灵魂给直接吞了。
第47章
「乔予安」害怕的瞪大眸子，猝然收声之下打了一个巨大的嗝。
“嗝——”鼻子里吹出了一个小小的鼻涕泡，啪一下破掉。
大魔王：脑门冒#字符！！
临渊几乎是0.01秒内嫌弃的甩开了手，因用力过大，把「乔予安」甩得跌倒在地。
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王忽然脑阔痛，准备迎来这哭包下一秒的「我要妈妈」声波攻击。
没想到，跌倒的「乔予安」双手撑在地上，深深低垂着头，几秒后，“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声从低沉到尖锐，越来越怪诞，正常人听见了，保准得头皮发麻。
「乔予安」慢慢直起身，扭头朝临渊看了过来。
“是不是很可笑？这家伙……简直让我恶心得都要吐了。”
他的眼神完全变了，阴冷，诡谲，充满了仇恨和愤怒，像是随时随地想把一切看到的人或物通通摧毁。
他冲临渊说道，“刚才我就在听那个自称「心愿达成系统」的智|障一直在劝说安安这个笨蛋和它签什么委托书，可惜，它找错人了，安安除了缩在角落里掉眼泪和哭着喊着要妈妈，根本什么都不懂。”
“而且，它是骗人的吧？”「乔予安」看着眼前这个占着自己身体的存在，清楚的能够看到他猩红的眼眸，随便张张嘴就能看见的尖尖的獠牙，以及头顶上，以虚无的黑气弥漫聚集而成的尖角。
“什么宿主！什么委托？呵呵……你是个恶魔吧。”
以恶念和灵魂为食，用欲望和仇恨作饵，专门引诱猎物拿出自己灵魂作为交易的——邪恶的魔鬼。
他说着，忽然露出一个疯狂的笑，“比起什么狗屁委托，和恶魔交易，我喜欢！”
临渊挑了挑眉。
“我愿以灵魂为祭，诚挚的向恶魔先生发出请求——”
「乔予安」慢慢起身，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虔诚得像是在祝祷，如果不细看他那双被仇恨堆满的眼睛，唇边挂着笑的他甚至看起来无比善良美好。
但他吐出的字眼，却仿佛每个字都被诅咒给浸透了。
“我要让乔盛失去所有，生不如死，余生都生活在悔恨中。我要李策声名狼藉，滚回他的狗窝去，往后一辈子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我要柏言——”
他恶毒的话语有片刻的停顿，脸上罕见的生出一丝挣扎神情。
像是脑海里有一个人在和他不断拉扯争夺着话语权，但最后，挣扎的神情定格在了刻骨的仇恨上。
“我要柏言活得像曾经的「安安」一样，每天被哄骗甚至强行灌下各种各样不同的药片，让他尝尝时刻活在幻觉和妄想的恐惧中，要让他尝尝，被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甚至迫害，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大魔王的眉头逐渐打结。
等「乔予安」一口气说完，亢奋而又充满了强烈期待的看着自己，临渊不耐烦地舔了舔犬齿，“还是直接都杀了罢。”
“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乔予安」眼中戾气翻涌，一张美丽的脸蛋甚至显得有些狰狞，“我要让他们千百倍的感受我感受过的痛苦，然后要让他们，长、长、久、久地活着！”
第48章
谁说恶魔是天地间最邪恶的存在？
真想让那恶心吧啦的天道，以及那个冷冰冰高高在上的天道代言人过来亲眼看看，本魔王在此人类面前，显得多么善良。
这个灵魂，难以自拔的堕入罪恶，却又不自知的挣扎的模样，让大魔王甚为愉悦。
临渊抬眼，倏忽勾了勾唇，抬手点在「乔予安」透明的魂体，一缕微光自魂体眉心缓缓注入临渊的指尖……
“奉汝之魂，如尔所愿。”
须臾，临渊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红色的暗芒如飞云流转，继而消失，恢复常态的眸子也黑得越发纯粹。
“那么，契约成立。”
「乔予安」的魂体变得越来越淡，脸上时而露出不甘和愤怒，时而露出仇恨和悲伤，最后变成一片空茫。
他最终化作点点微光，消失在了空气中……
临渊在原地站了半晌。
仍然在回味自己刚才品尝到的，属于这个少年的灵魂。
一点儿也不纯粹，被仇恨和怨毒所充斥了整个灵魂，却在心尖上，独独留着一缕纯白，放着那个胆小害怕，需要妈妈安慰的哭唧唧小哭包。
“真是奇异的滋味。”大魔王舔了舔犬齿，也有些期待，当自己达成了乔予安的所有心愿，会得到怎样的愿力回馈。
但比起这个，他更感觉有趣的是，既然有能力，嘴上又讨厌得要死，却又不完全「杀死」那小哭包，而是把他留在了自己灵魂上最干净的地方……
所以，乔予安，你的心愿，真的就只有报仇和无尽的怨恨么……
临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梨涡深深，虎牙尖尖……
他忽地抬头朝这房间墙顶某个位置直直看去，漆黑的眼眸，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直抵人心。
摄像头另一头的柏言对上这样的眼神，猛地一顿，竟觉得像是瞬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把攫住了心脏一般。
下一秒，言行举止持续怪异的少年已经收回视线垂下眸子，返身走回病床前，然后乖巧躺了回去。
柏言定定看着画面中睡姿异常乖巧的少年，许久都不曾见他动一下，紧皱的眉头这才逐渐舒展开来。
从今天乔予安一系列的表现来看，他的幻视幻听显然越来越严重了，这在柏言的预料之中。
但有一点让他觉得不安的是乔予安今天忽然展现出的攻击性和暴力倾向。
按照他的计划和用药，乔予安现阶段表现出的病情本该是严重妄想以及越来越自闭抑郁才对。
他疑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出现了疏忽，可现在看看，又觉得应该是他想太多。
乔予安今天的「反常」，应该就是受到了来自乔策的刺激和惊吓。
柏言看着屏幕上宛如静止一般的画面，少年沉睡的模样，乖巧极了，虽然因为折腾，这两年消瘦不少，显得不太健康，但此时这么看去，精致的脸蛋透着七分乖巧三分楚楚，依稀有了他还是乔家无忧无虑小少爷时总跟在自己身旁的那种惹人喜爱的模样。
柏言伸出手，食指在即将触碰到屏幕上少年的脸颊时又顿住了。
眸光闪烁半晌，他眼底的温情逐渐被冷静取代。他放下了手。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小策」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柏言拇指在接通和挂断两个键上漫不经心的来回滑动，显然故意在吊着打电话的人，并不想那么快接通。
一丝冷嘲浮现在他眼中，他轻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第49章
看似乖巧闭着眼睛睡觉的临渊，正在饶有兴致的「翻阅」乔予安的记忆。
乔予安是丰城地产大亨乔盛的独子——至少十五岁之前是独子。
然而在乔予安15岁生日这天，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的父母不但在赶回来给他过生日的路途中出了车祸，母亲当场死亡，他的父亲乔盛还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大了两岁的男孩让他叫哥哥。
那个被带回来的就是乔策——哦，在当时他还没改姓，原本叫李策。
如果要细说这中间的爱恨情仇，阴谋纠葛，恐怕得说上三天三夜。
但简单来说，就是乔策是乔盛和初恋婚内出轨的产物，乔盛当初脚踏两船娶了乔予安母亲只不过是因为乔予安娘家可以给当时一穷二白的他事业上的助力，后来他翅膀硬了，加上乔予安母亲还意外身亡，自然就不遮掩，把自己真正疼爱的长子带回来了。
之后的一年，遭逢了两大「不能承受之痛」的骄矜小少爷乔予安，变得任性尖锐，加上乔策各种做手脚，小动作，于是成功的被刺激得几次大闹，下场就是最终被以「狂躁症」的名义送进了精神病院。
好弱啊！
大魔王意兴索然，觉得好无趣。
反而是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两年，又被和乔策勾结的柏言各种喂药之后，真的发了疯，出现的乔予安的第二人格，让大魔王感觉有点意思。
哦，还有就是，柏言是乔妈妈世交之家的儿子，看着乔予安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乔予安情窦初开的心仪之人，更是在最初被关在这里，还没真的疯掉的时候，乔予安深深信任和期盼能够救自己帮自己的唯一人选。
可惜-乔予安是个小傻子。
把敌人当成了救世主，那不就是送羊入虎口么？
大体搞清楚了乔予安的「生平」以及和这些人的爱恨情仇，临渊也就知道了为何「乔予安」最后的心愿会是那样的了。
且关于当时乔予安母亲和父亲明明在同一辆车上遭遇车祸，为什么乔盛只是擦伤而她却当场死亡，之后突兀出现在乔盛身边的乔策又是怎么回事，这其中也有很多疑点。
当时的乔予安因为年幼以及过于悲伤，根本想不到，后来又因为一直处于各种负面情绪中来不及思考，以至于到死都被他忽略了。
但是大魔王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的猫腻。
不过……这关魔王什么事呢？
大魔王此时最想要做的，只是吸猫——噢不——收取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祭品罢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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