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上楼,谢不辞已经调试好投影仪,正坐在沙发上,见温砚推门进来,开始播放电影。
温砚在谢不辞身侧坐下,谢不辞立刻又靠近了些,和温砚十指交握,枕在她肩膀上。
温砚想过谢不辞会选什么电影,可能是甜甜的爱情片,感染小情侣感情升温。可能是恐怖片,希望抱在一起抵御害怕情绪。也可能是轻喜剧,氛围轻松愉悦。
她甚至想过谢不辞可能找动作片放……毕竟谢不辞一直满脑子想做。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
放映室设施齐全,减少光线折射的深蓝色墙面,厚实的地毯和遮光窗帘,高端投影仪,抗光幕布,全景声影音系统……比影院更高档的设备,更舒适的沙发,更优良的观影环境里。
谢不辞选了一部黑白色调的,科研记录默片。
里面专业名词很多,温砚没半点基础,根本看不懂,更别说还是黑白色调,还没有声音……好像能催眠一样,温砚看了还没十分钟眼皮就开始打架。
勉强打起精神,温砚决定放弃看电影,把注意力转到谢不辞身上,这才发现谢不辞根本没在看电影。
她脑袋抵在温砚肩膀上,眸子低垂,把玩着温砚的手指,衣摆,像是那些东西多有吸引力似的。
温砚按住谢不辞的手,微笑:“你好,采访一下,请问你选择这部科研纪录默片跟我一起、看的、初衷、是什么?”
谢不辞抬眼,慢悠悠道:“增长知识。”
“真的?”温砚挑眉,把自己的手和衣摆抽出来,又把谢不辞脑袋推开:“既然是为了这个,那你撒手,坐正,不要跟我搂搂抱抱,专心看电影,好好学习增长知识!”
谢不辞:“……”
谢不辞自己待了没两分钟,就翻身坐在温砚腿上,挡住她的视线。
温砚懒洋洋拍拍她侧腰:“干什么?别打扰我学习,下去。”
“…初衷是,想你觉得电影无聊,可以看我。”她说完,像是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生硬地转移话题,牵着温砚的手指按在自己唇瓣上:“我吃了糖,现在是甜的。”
“温砚,尝尝。”
温砚:“谢不辞,好生硬的话题转移啊。”
谢不辞咬住她指尖:“真的甜…尝尝?”
温砚一本正经,假意推脱,手指却没出来,反倒压着轻捻:“学习的时候分心不好,你不要这样。”
谢不辞手指按在温砚肩膀,说不出话,也没推开她,反倒将牙关张开些,防止磕到温砚的手。
温砚就心软了,不好意思继续捉弄她,抽手在谢不辞肩膀上擦擦:“那好吧,勉为其难尝一下。”
严谨的科研默片电影孤零零放了很久,直到黑屏结束,都没有人看。
这部科研电影时长只有一个多小时,温砚跟谢不辞亲一会抱一会聊一会再亲,还没进行几轮,电影放完就自动黑下去。
整个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数息后灯光自动亮起。
温砚先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把面色通红气喘吁吁的谢不辞捞起来:“走了,电影也看完了,该回去睡觉了。”
谢不辞:“可以再看一轮。”
“明天还要上课,建议驳回。”
谢不辞没有动,摸摸脖颈,问她:“为什么我这里很痛?”
温砚看了眼谢不辞手指按着的地方……一块鲜妍的吻痕,红的像是要浮出血。
心虚,遂决定哄谢不辞,温砚转身背对着谢不辞蹲下去:“再看一轮不行,但是现在可以背你回去睡觉。”
温砚没有背过她……也没有人背过她。
谢不辞难以抗拒。
虽然比她低半头,但谢不辞的身高也不算低,温砚本来觉得谢不辞再轻也轻不到哪去,她做足了准备,所以当谢不辞趴在她背上,她轻轻松松把谢不辞背起来时,才会那么惊讶。
“你太轻了,”温砚嘟囔:“能不能好好吃饭?还有锻炼也得跟上,不然很容易生病。”
谢不辞不吭声,用沉默表示拒绝,她讨厌锻炼,讨厌气喘吁吁的,出汗的,疲惫的运动。
温砚背着她走,话没停:“你不锻炼的话万一活不过我怎么办?你看我这么健康,以后肯定能活很久,你要是先死了我怎么办?”
谢不辞把头埋进温砚颈侧,不情不愿:“…好吧,我锻炼。”
温砚哼笑一声,加码威胁:“是真的要锻炼,还要好好吃饭,调养好身体,不然要是哪天你真先死了,我说不定就去找别嘶疼疼疼——你怎么咬人啊谢不辞!”
“别说那种假设气我,我不会让它发生。”
谢不辞轻轻舔了舔几乎快被她咬出血的牙印,又在上面覆下一吻。
温热的气流扫过伤口,谢不辞的声音贴着耳朵传进温砚脑海,语气很轻,恶鬼诅咒般的低语:
“温砚,我死的时候,不会、丢下你的。”
第40章 最喜欢的礼物
温砚早就知道谢不辞的恋爱观有多邪门,听了谢不辞诅咒威胁般的话,也没多惊讶。
吓人吗?有一点吧,但生死这种事离得还远呢,八十岁的谢不辞这么跟她说,她说不准还会心慌几天,害怕谢不辞真把她嘎了。
但十八岁的谢不辞这么威胁她?哼哼,远着呢还,分手和死亡哪个先到都说不准。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不做,不然说不准谢不辞又会胡思乱想,自己默默变态。
温砚故意松了松手,谢不辞往下一坠,下意识抱紧温砚脖颈,双腿也用力缠住温砚腰腿。
感觉到谢不辞的牙又挨上她颈侧,温砚不轻不重捏了把谢不辞的软肉,发出更有力的威胁:“再咬我,我把你从这儿丢下去了啊。”
谢不辞低声道:“你先说了让我生气的话…你知道我听不了这些,听不了你说要离开我的话。”
不能全怪她。
温砚:“所以你给我好好吃饭,好好锻炼,争取活得比我久,看住我一辈子。”
谢不辞:“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好好吃饭锻炼?还是不会看我一辈子?”
谢不辞语气平淡,却带着认真:“不会活得比你久…温砚,我不想孤零零的。”
同生共死,温砚相信几十年后如果她先死了,谢不辞说不准真干得出来跟着死的事。
“要是我过两天就死了,你也要陪我一起死?”
谢不辞思索几秒,诚实回答:“不知道,现在可能有点舍不得…温砚,只要你陪我的时间再久一些,我会越来越爱你,等你死的时候,心甘情愿跟你一起。”
温砚:……不是,她真没想要什么心甘情愿跟她一起死的保证啊!
“那要是你过两天就死了,你还要把我捎上?”
“嗯,”谢不辞先是给出肯定回答,沉默两秒,似乎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双标,遂道歉:“对不起,如果你要死了,先杀我,我不反抗。”
温砚:……意思是谢不辞快死了要杀她的时候,她也不要反抗是吧?搁这儿搞什么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呢?
温砚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生死对她来说不是敏感话题,过去她在医院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谢不辞呢?如此轻易平淡地谈论生死,是不知而无畏吗?
“谢不辞,这么轻飘飘说死啊杀啊的,你明白生死是什么吗?”
谢不辞低声道:“是一片树叶落下去。”
“别从那么宏大的角度说,我们只是微观的个人。”
温砚顿了顿,继续开口:“当一个人降生在世界上,就是她一生的起点,未来有希望快乐,有痛苦迷茫甚至绝望……这是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死亡,就意味着一切可能性的终止,自我意识的终结。”
谢不辞:“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还要带我去死,那我就要说,你不爱我。你不顾我的意愿终止我的可能性,终止我的未来,谢不辞,这不是爱。”
“那是因为你的可能性里没有我…温砚,你说过人是独立的个体,观念总会出现分歧,但不代表一定有人是错的。尊重理解包容陪伴,那是你的爱,不是我的。”
“你说爱是喜欢长大后的样子,可长大后的你会丢掉现在的性格?性格是构成你的底色,就算长大,就算改变,也会藏在你的影子里,你抛不开它们。”
“……所以爱不会只有你说的那些,爱一定存在占有。”
“越浓烈的爱,占有欲也就越强。”
她得出一个歪理,并延伸出另一个更扭曲的结论:“你不想和我一起死,是因为你还不爱我。”
谢不辞对于爱的评判标准,继做。爱之后,又多了个愿意一块去死。
简直邪门。
温砚问:“生死境遇危难关头,我把你推出险境,我能为你付出生命,你同意这是爱吗?”
谢不辞沉默几秒,嗯了一声。
一个人能感知,拥有的一切,都维持在活着这个基础上。如果一个人能够为你放弃生命,舍弃一切,你没理由再怀疑她是否爱你。
“你看,你认为一起死是爱,但你也承认舍命救你是爱,所以爱不是固定的唯一答案。爱是主观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你想我爱你,所以我把我想得到的爱说给你听,尊重理解包容支持……这都是得分点,我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解决错题,顺着得分点答题,你能得到满分。”
“错题?”谢不辞问:“你认为占有欲是错误的?要我更正?”
温砚:“爱包含占有,但占有和占有欲并不同等。占有是积极正向的渴求陪伴,占有欲是控制束缚,是把我当你的私有物,是不信任的负面情绪。”
“基于陪伴需求的占有是正常的,但剥夺自由,枉顾意志的占有欲是病态的,病态占有欲会让感情生病,生病的感情是走不长久的。”
谢不辞问:“那我该怎么办?温砚,我控制不住。”
谢不辞认为她不爱谢不辞,所以无法获得安全感。外部的不安感来源于她,可除此之外,谢不辞源自内部的不安是什么呢?
温砚想起谢不辞复杂的家庭关系,高压学习,还有她提过的初中学校……谢不辞应是在割裂中长大,她的成绩学习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优秀,可家人总在打压训斥,剥夺她想拥有的,设置过高的标准,却从不表扬肯定。
别人会夸谢不辞优秀,但谢不辞从没得到家人认可。她因为普世意义上的夸赞自信,又在家人漠视下自卑,她在外人面前骄傲,对于珍视在乎的人,却又生出不安和自卑。
最常见的一种内部原因,不自信,不配得感,自我价值的怀疑。
“首先,意识到占有欲的伤害,它会让我压抑焦虑,恐惧怀疑,人很难爱上自己恐惧的存在,所以控制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占有欲。”
“其次,信任是相互的,当你不信任我,我也很难再信任你。所以我们要互相信任,不让伤害开始,不让怀疑继续。”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温砚终于背着谢不辞走下楼,来到卧室前,空出一只手推门:“谢不辞,相信自己值得,你足够优秀,配得上任何赞美和感情,别忘了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你很好,很优秀,你应该自信,相信我会喜欢你,爱上你,会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会离开你。”
谢不辞:“没办法…很快做到。”
“没关系,信任需要时间,”温砚关上卧室门,把谢不辞放到床上,蹲在床边,扶着谢不辞的膝盖仰头看她:“在此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坦诚,像从前,像今天,像你一直在做的。所有的不安,难以控制的想法,全都告诉我。”
“坦诚地把一切问题摆在面前,我们能一点一点全部解决,直到完美契合。”
跟一个三观不同的人交朋友都难,更何况是谈恋爱?她想跟谢不辞长长久久走下去,就必须把她们的三观磨成契合的样子。
“好,”谢不辞握住温砚扶在她膝上的手:“我会好好做,坦诚。”
温砚笑着嗯了一声,手指隔着谢不辞睡衣,轻点她手腕:“所以,这里的膏药,可以揭开了吗?”
温砚并非没有察觉。
她已经跟谢不辞一起住了这么久,谢不辞分明没练过几次琴,但换上睡衣就要贴膏药,每天都贴。
在那样复杂的家庭关系里长大,从小经历那样的高压课程……谢不辞做过冲动的行为并不奇怪。
谢不辞垂眸:“你揭开我的秘密,就不能放你走了。”
“别句句试探,我本来就没想走。”
谢不辞藏住了那块疤,却又藏得那么拙劣,似乎早就等她去问,早就期待她揭开,去看那个藏得更深的谢不辞。
了解过去,交换秘密,本身就是让关系更密切亲近的一种手段。
谢不辞静默几息,把手伸出去。
温砚握着谢不辞的手,将袖口挽上去,揭开了覆盖的秘密。
数条或高或低,深深浅浅凸起的银白色疤痕横列在手腕内测,每一条,都是谢不辞挣扎的过去。
温砚声音轻了些:“很痛吧?”
“已经过去很多年,这是小时候做的,”谢不辞说:“我对疼痛不太敏感,不会很痛,你害怕吗…不是试探,你如果害怕,觉得它丑,我可以预约……”
她的话突然停住。
因为温砚亲在了那些疤痕上。
珍视的,爱重的,小心翼翼的。
谢不辞屏住呼吸僵在原地,只有心脏在怦怦乱跳,酸涩的麻意从心脏泛起涟漪,铺满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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