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放点水,熬的时间短一点,费不了多少柴的,”渔哥儿只是轻皱了下眉头,清咳了一下嗓子,“明天我再去捡点柴回来。”
“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当初真是瞎了眼让麻子娶了你进门,孩子孩子生不出来,连家里活也干不利索。”
丁菊花绕过他掀开锅看了看,“明天你小叔子还要上工,吃这饭哪里有力气干活?再添点米。”
渔哥儿轻声“欸”了声,爬起来将米袋子里的米全放进了锅里,丁菊花看着空了的米袋子又开始找茬。
“米怎么吃的这么快,你个贱蹄子是不是偷偷煮了吃了!”
屁大点地方,丁菊花转悠了好几遭,视线一转,看着鸡蛋也少了几个,开始拽着渔哥儿的头发吵闹,
“天天家里喝稀饭,吃野菜,你倒是好,还吃上鸡蛋了!”
“我没有,昨天麻子在家,让我给他炒了几个吃。”渔哥儿慌乱的瞪着眼,眼泪兜不住全部落下,他摇着头解释,“我没有偷吃过,做饭的时候娘你都看着的!”
“麻子今儿又不在家,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管丁菊花信不信,这顿打终究还是没逃过,挨打的时候,渔哥儿垂着的手紧握成拳头,忍了很久还是选择了松开。
他不敢反抗,离开了这他又能去哪呢。
过了几天,渔哥儿砍了好多柴拿去卖,赚了十几个铜板,四大捆柴火才得了这么些钱,他还挺高兴的,趁着丁菊花不在,背着人偷偷去了清哥儿家。
清哥儿正跟兰玲姐煮腊八粥。
腊月初八是腊八节,但是今年因为方文生的亲事,都没来得及准备,这不闲下来以后,兰玲姐才想起来,招呼了清哥儿一起煮。
腊八粥的主原料是糯米,有条件的就加些红豆、枣子、栗子、花生、白果、莲子百合等,一起煮成甜粥,条件不好的就放些红豆、红枣、蜜饯等同煮,味道自然也不差。
冬季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可口又有营养。
渔哥儿走到篱笆门前,刚好看到王连越过来,他侧身让出来路,王连越侧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回来了?快来,粥刚熬好,兰玲姐也在屋里呢,你直接进来吧。”
清哥儿推开门,笑着将王连越迎进门去,王连越拉了下他的手,往他手心放了块糖。
四方的糖有点硌手,清哥儿蜷缩了下手指,反而两个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渔哥儿不自在的扣着手,看着两人挨的越来越近,羞得脖子都红了。
王连越温热的鼻息,在裸露在冷空气的肌肤上萦绕,清哥儿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挣扎着闭上了眼。
亲就亲了,虽然在白天,但是他家离村里那么远,不会有人路过看见的。
王连越看着清哥儿紧张地眼皮轻颤,故意凑近他的耳边说道:“有人在。”
清哥儿听见一声轻笑,随后耳边人说了句话,远离了自己,他睁开眼,这才看到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渔哥儿。
“粥留着我晚上回来喝,我得先去山上一趟,昨天下的套子,过去了一晚上,再不看怕猎到的猎物给跑了。”
“敢取笑我,”清哥儿羞愤的踩了他一脚,“粥你甭想喝!”
王连越故意呲牙咧嘴,露出丑相,见清哥儿不气了才笑着贴近,轻声说道:“冤枉啊,我可没说我不想亲。”
说完就走了,只留下脸上通红,头上冒热气的清哥儿。
随着两人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王连越似乎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经常逗得清哥儿羞愤难当,看到清哥儿跳脚,王连越又舔着脸道歉,你来我往的,又亲近了许多。
“咳,渔哥儿来了,”清哥儿拿手贴了贴发热的脸颊,降了降温,“快来屋里坐,刚熬好的腊八粥,趁热尝一碗。”
渔哥儿摇摇头拒绝了他,将手里捂热的铜板递给清哥儿。
清哥儿看着手里的铜板,佯装恼怒,“这是什么意思?我断断收不得,你当我救你是为了你的钱吗。”
“我……随你怎么想吧。”
渔哥儿也不解释,钱送到了人就要慌乱的跑走,清哥儿追了上去,把钱塞进他手中。
“你若是真想感谢我,就好好活着,别老想着轻生,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清哥儿说完也不理他,转身就要关上门。
“我想尝尝腊八粥,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
渔哥儿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清哥儿捕捉到了,清哥儿勾起一抹微笑,拉着他进了屋。
“粥可甜了,我放了好几块糖块。”
腊八粥口感软糯香甜,热乎乎的一碗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渔哥儿捧着碗湿了眼眶,他举起碗,挡住了马上要滴落的眼泪。
三个人坐着闲聊,其实主要是兰玲姐说,剩下两个哥儿听着,杨改来找兰玲姐,先去了兰玲姐,发现没人,转头就敲响了清哥儿家的门。
“玲姐儿,我就不进去了,这个给你。”
杨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好赖是清哥儿的家,他一个汉子也不好进去。但是又不想直接走,只好挠着头跟兰玲姐找话题,想多聊几句。
“你们村里来人了,特别大的马车进了村长家的门,真的可大了,我看,就连兴义县里也没几辆。”
兰玲姐抱着杨改给的糖炒栗子,琢磨着村长家的亲戚,哪个这么有实力,思索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猜想可能是村长弟弟王文元认识的人吧。
正这样想着,就看见王文元的儿子铁蛋,跌跌撞撞的跑来了。
“清小嬷在家吗,我娘让我喊他过去!”
“你娘喊他有个什么好事!”
兰玲姐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进去叫清哥儿出来,没成想清哥儿听见动静,自己出来了。
“怎么了,她找我什么事啊。”
清哥儿递给铁蛋一块糖,当然不是王连越给的那块。
“铁蛋不知道,家里来了好多人,还有车,还有大马,清小嬷你快去吧。”
铁蛋抢过糖放进嘴里,拍拍屁股跑远了。
他还小,问什么都问不清楚,清哥儿无奈,只好收拾收拾出门去,兰玲姐一想,怕出事了清哥儿挨欺负,跟着一起去了,杨改一看这情况,自然是跟在兰玲姐一起走。
只留下渔哥儿站在门口,片刻后关上门也跟着去了。
这个冬天清哥儿过的还算不错,养的脸上还有了点肉,人看着越发滋润,柔顺的头发贴在在脸上,清哥儿抬手抚开,一举一动勾人心痒,穿着新做的夹袄,走在路上引了不少汉子侧目。
吊儿郎当的二麻子眼睛都看直了,视线紧紧地追着清哥儿,他生的丑陋,粗黑的眉毛下吊着两个三角眼,扁平的鼻子下跟着厚厚的嘴唇,此刻正张着大嘴,露出两层层次不齐的发黄牙齿。
清哥儿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走在后面的兰玲姐啐了他一口,他才反应过来,正要来气,看见跟在身边的杨改,到底还是忍了。
“渔哥儿?你怎么在这,滚回家去!”
二麻子转眼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渔哥儿,瞬间有了底气,趾高气昂的走过去,抓着渔哥儿的头发拉扯着回家去了。
“这寡哥儿的模样可真带劲啊,”又出去了老远了,二麻子还念念不忘,“不知道在床/上屮起来怎么样,那脸哭起来肯定得劲。”
渔哥儿听的一阵心惊胆颤,他死死的拽着胸口前的衣服,看着二麻子的脸,想到清哥儿的话,眼神坚定的下了某份决心。
回了家,已经是晌午了,在厨房忙活的丁菊花,见二麻子回来了,一高兴就忘了问渔哥儿去哪里了,只是打发着让他接着做饭去。
渔哥儿默不作声的进了厨房,看着锅里煮的冒泡的粥,手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
纸包刚被打开,渔哥儿的手就被一张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渔哥儿手一抖,粉末正好落入锅中,水一翻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渔哥儿慌乱的抬起头,撞上王子尧面无表情的脸,见到是他,渔哥儿此刻竟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王子尧在县城的活今天正好做完,买了只烧鸡回家,闷头进了厨房,就看他哥的夫郎,鬼鬼祟祟的站在锅前,人小小的一个,干的事可一点也不小。
“你毒死我们,你也跑不了。”王子尧声音沙哑,眼神死死的锁着渔哥儿,手也一直没松开。
渔哥儿回看回去,第一次眼神没有躲闪,他语气带着狠绝,声音哽咽:“我跟他们一起死,一起下地狱。”
“不值得。”
王子尧摇着头,并不赞同他这么做。
渔哥儿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眼前握着他的大手,挣扎把手解救出来。
第16章 夫家来人
王子尧跟他大哥长得一点也不一样,五官整齐不说,身材也十分高大,虽不能说是俊朗,倒也是周正的汉子模样。
“别做傻事,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说到这,王子尧垂下眼皮遮住自己的眼睛,他沉声说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帮忙。”
渔哥儿撇开头不敢跟王子尧对视,眼睛直直得瞪着熬的越来越稠的粥。
“这粥要怎么办。”
话音刚落,王子尧便眼疾手快的将滚烫的锅端了起来。
丁菊花在屋里等了半天饭也没好,扭这胯进屋正好看到王子尧端起锅准备将一锅粥倒了。
“你个混小子做什么?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对比破口大骂的丁菊花,王子尧就显得十分镇定,他淡淡的说道。
“沾了屎的鸡蛋壳滚进去了,不能吃了。”
被噎了一下的丁菊花打了个嗝,随后又说道:“那也不能这么倒了,拿去喂鸡,鸡吃了好下……,可惜了这么好的粥,好好的,鸡蛋怎么滚进去了。”
说罢,又要去拽渔哥儿的头发。
“是我不小心将鸡蛋掉进去的,平时哥夫哪敢去拿鸡蛋那么金贵的东西,”王子尧拍了拍他娘的肩膀,看着院子里转悠的二麻子,示意他娘,“快让哥夫做饭吧,哥应该早饿了。”
丁菊花这才歇了心思,推搡着渔哥儿刷锅淘米。
安生的吃了饭,渔哥儿一个人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不一会王子尧也跟着进去。
手里的碗被夺走,渔哥儿抬眼看身边的人,只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很利索的将碗全部洗干净放好,做好这一切,王子尧便回房间了。
渔哥儿杵了一会,咬牙追了上去,敲响了那扇轻掩的门,他进去后门被关紧,整整一个时辰,门才再次打开。
二麻子看着夫郎从弟弟的房间里出来,丑陋的五官更加可怖,再看见他夫郎一副被满足过后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当即拿了把镰刀冲了上去。
裸着上半身的王子尧抢着刀,挥舞着砍了二麻子胳膊一刀,追出门的丁菊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嚎。
“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儿子也反了天了,乱了套了,家里娶了个狐/媚子,勾的两个儿子都要反目成仇了!”
王子尧不理她,擦干净溅在脸上的血,拿刀指着二麻子,吓得二麻子尿了裤子不敢再闹出动静。
他“嘁”了一声,转头跟丁菊花说道。
“我有本事给你养老送终,二麻子可不会,你可想清楚了,今天这事打算怎么办。”
他刚说完,路过溜达的鸡就突然到底不起,口吐白沫死的好不凄惨,这院子里养了八只鸡,都是渔哥儿一手喂养的,每一只都吃的壮壮的,此刻一只一只,都躺在地上,丁菊花瞬间噤了声。
“当初娶渔哥儿进门,用的不就是我的名义吗,这夫郎合着就是我的,你们同意也成,不同意我俩就分出去自己过。”
王子尧其实早就忍不了了,他对渔哥儿也没多大心思,只是看不惯他哥那个样子,为了寻个由头分家出去罢了,本来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反正二麻子平时也不回家。
可没成想,这半年二麻子竟然不曾出过门,还整日糟蹋家里的东西、钱财,他上工挣得那些钱,全让他拿去吃喝嫖赌,他怎么能不恨!
丁菊花泪流满面,一时不敢出声,她看着窝囊的大儿子,最终跪着抓住了王子尧的裤腿。
二麻子家乱作一团的同时,村长家也热闹非凡。
清哥儿的那个夫家,王二一大家子竟然从县城回来了!
这两年王二日子可算是过的滋润,肚子都吃的凸了出来,肚子比村里怀了七个月身子的妇人、夫郎还大!
此刻他就坐在村长家院子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把扇子,让他那媳妇孙如燕给他捏肩捶背,康玉梅给他端了水来,他啐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连个茶叶也不放,村长你这两年也没捞着点油水啊。”
王二个不高,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粗脖子大脑袋,说话的时候,眯着眼睛撅着厚嘴唇,脸上的赘肉都跟着打颤。
“王二你说笑了,我这个村长选出来就是为了咱们村民们,哪能捞什么油水。”
“啧,村长你也别跟我犟了,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本来就是我们老王家的人,我想带走谁也拦不住。”
“话也不能这么说。”
王文华可不能让他把人带走,人走了他家那傻儿子可怎么办。
“众所周知清哥儿嫁的是王老大,王老大生前跟你们已经分家了,所以,清哥儿就算是二嫁也很你们家没什么关系。”
本来以为王二不会轻易答应,谁知他话头一转,便开始做其他打算。
“他要是想二嫁也行,得把二十两嫁妆还回来,还给我二十两,人我就给你们了。”
“这……”
王文华一时说不出话,王二回村这架势,看起来可不像是缺那二十两的样子,但是他说的话又让他拿捏不住。
看村长犹豫,王二直接放出大话。
“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年那黑心的媳妇可是把清哥儿卖给我们家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二十两你们谁买回家去,就相当于买了个奴才回去,没有比这买卖更划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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