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双手真厉害,我看着这花在眼前,就好像就闻得到香味一样。”兰玲姐脸上杵着一只手,感叹道,“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清哥儿眉眼弯弯,手里的动作不停,也不知道清哥儿的手怎么长得那么巧,三两下的,帕子上的兰花绣的栩栩如生。
“从小绣的多了,自然也就能熟练了,”清哥儿为了躲着芳姐儿,经常来兰玲姐家歇歇,正好兰玲姐想着学学绣花,他就拿着帕子来绣,“兰玲姐,你来试试?”
“我试试?”兰玲姐接过来帕子跟针线,在清哥儿鼓励的目光下,戳了一针,直接扎到了食指指头尖,她将东西扔回去,“嘶,快还你吧,一会给我手指头扎漏了。”
清哥儿拿着帕子给兰玲姐擦了擦血,还好,针细,就扎破了一点,血擦去就看不见伤口,两个人正聊着,门突然被敲响了。
“有人在家吗?”
门口响起一声娇嫩细软的声音,兰玲姐还没去开门,门外的人就自顾自的打开门,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都在家呢,我这不请自来,兰玲姐不会嫌我烦吧?”
来者正是那芳姐儿,大名叫个徐翠芳,皮肤黑黝黝的,生的圆头圆脑的,长得模样倒是像个老实人,到实际上性子却一点也不憨厚。
“可怜我在这村里没个熟悉的人,我想着就过来坐坐,这不,还专门带了东西来呢。”
芳姐儿走了进来,手腕处垮了个篮子,走到兰玲姐跟前,从篮子里拿出来一把糖果子,递给兰玲姐,兰玲姐一瞧,这不是她成婚那天的东西吗,有什么可稀罕的。
“本来我是去的清哥儿家,谁成想人没在,我估摸着就在你家呢,你们俩邻居嘛,总是要好些,不然我还以为清哥儿是为了躲我呢。”
“你倒是自来熟的很,坐吧,我给你倒点水。”都到这一步了,兰玲姐总不能赶她出去,给她搬了个凳子,便去屋里找碗去了。
“清哥儿你绣的真好看,”芳姐儿将凳子往清哥儿旁边挪了挪,随后坐下,“这帕子绣好了给我吧?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
“啊,这不太好吧,”清哥儿惊得看了她半响,回过神来小声说:“这是给兰玲姐绣的,实在不方便给你。”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芳姐儿倒是不觉得被拒绝尴尬,她将篮子放在脚边,举着手在炉子旁烤火,“哎?你嫁过来后回没回去过杏花村?”
清哥儿没抬头,只是摇头,他不太想听到杏花村的消息,所以打心底很烦芳姐儿来找他说这些事。
“那你嫁过来回门也没回?”芳姐儿适当的表现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也是呢,摊上那么个后娘,能不回就不回吧,你那个后娘啊,真是凶婆娘。”
芳姐儿看着清哥儿一直摇头,嘴角带着的笑就没落下来过,她看似随意的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大哥不是娶了个媳妇回家吗!你猜怎么着?那新媳妇嫁进门没几天就被打的受不住,跟那跑货的小贩跑了!哎呦呦,这下好了,杏花村都把她家当乐子看!”
清哥儿的狐狸眼微微瞪大,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个事,想到他大哥那日来找他的情景,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其实他大哥也跟他一样,在那个家也是个可怜人。
“喝点水吧,走一路过来也不觉得口渴,嘴还叭叭的说,”兰玲姐走过来,将碗用力放在炉子边上,拿着壶到了碗白水,又给清哥儿碗里添了点热水,“清哥儿也喝点水,守着炉子嗓子干。”
“谢谢兰玲姐,”芳姐儿看着碗里的清水,撇了下嘴,又看向清哥儿,问道:“其实转念一想,你这一年到头也不想家,怪好的,我就不行了,这才刚嫁过来,念家念的不行,婆家待我虽然好,但是到底不如在自己家舒坦。”
“哎呦,红糖渣子剌嗓子,”兰玲姐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呛芳姐儿,“嫁过来就是我们村的人,总想着娘家做什么,你若真住的不舒服,就赶紧回了春兰婶子,拿着嫁妆回家去!”
“你,我跟清哥儿说话呢,你总插嘴做什么!”芳姐儿有些气急败坏起来,眼眶的眼泪要掉不掉的,“你又没嫁过人,才不会懂我们出嫁了的苦、想家的情呢。”
“咋了,我在我家还不能说话了?不想听我说话就离我家远点!”
兰玲姐才不管她哭哭啼啼,她听她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她烦人的很。
芳姐儿这说的话哪里是正常聊天的,分明就是念在清哥儿心肠好,好说话,就挑着话戳清哥儿心窝子,在她看来,这女人心眼坏的很。
“兰玲姐你说话真伤人,怪不得嫁不出去。”芳姐儿抹了把眼泪,把碗放回炉子边上,“你们都喝糖水,就给我倒白水,没你们这么作践人的。”
说完就提着篮子跑远了,估摸着是再也不会来找清哥儿了。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清哥儿长舒了一口气,他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在家每天都能被她逮住,听她说她在家的那些小事,无奈才躲到兰玲姐家来,经这一遭,他终于可以清静些了。
*
最近邻近的几个村里,唯有柳家村柳林家风光无限,那柳二郎回了家可不得了啊,这不,给家里双亲建新房呢,邻村的汉子们都被他叫去做工,一天给三十文,还包一顿午饭呢!
王连越也被村长介绍去做工了,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清哥儿每天都要守着他回家,跟他说上几句话,才能安心的回去睡觉。
自从清哥儿送了他荷包,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就变得亲近,有些超乎正常邻居的距离。
清哥儿私心的认为,王连越对他也是有几分心思的,所以觉得他们两个人算是心照不宣。
日日都能赶在太阳落山前说上几句话的,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天都黑透了,还没见到人影。
清哥儿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半天,晚上吃的那点饭都快被他消化完了,王连越才晃晃悠悠的回家来。
他双手趴在墙头,透着点点月光看着王连越通红的脸,王连越看见他,连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特意等我回来的?”王连越走近,清哥儿才闻到他身上浓厚的酒味。
“才没等,我晚上吃多了有些积食,多走走消消食。”清哥儿没好气的说道,“不比你,吃没吃不知道,喝倒是喝的不少。”
“今天房子完工,几个汉子一聚就多少喝了点,”王连越脑子还算清醒,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真难闻,我回去换身衣服再同你说话。”
趁着王连越回去换衣服,清哥儿回了厨房,给他煮了碗醒酒汤,热气腾腾的一碗汤摆在墙头,王连越换了衣服出门,一眼便看到了,不过他只看了一眼碗,随后就一直盯着碗的主人。
“你赶紧喝,喝了把碗还我。”
被他那样盯着,清哥儿不自在的抬手,轻抚了一下额前碎发,这会是晚上,他没有挽起出嫁哥儿才挽的发髻,而是半扎着头发,做得是未出阁的打扮。
“我还能顺走你的碗不成。”
王连越端起碗来准备一口闷了,随后被清哥儿的一句“我家只有一个碗”,呛的直咳嗽。
他一边咳一边头脑眩晕,看着手里的碗,止不住的心神荡漾,只有一个碗的意思就是,这碗清哥儿也用过,那他们岂不是用了同一个碗?
“喝慢点,呛的脸怎么那么红,”清哥儿看着愣住的王连越,着急的往前抻着身子,“喂,你没事吧?”
“没事,咳,喝完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也去睡觉了。”
清哥儿拿着碗担心的看了他半天,最后发现他真的没事,才犹豫着走了回去,在厨房洗了碗后,将碗放回了原位。
其实这碗只是个没用过的新碗,他刚才是故意那般说的,想到王连越的反应,清哥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随后心满意足的回房间睡觉了。
这可就苦了王连越,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经得这么撩拨,只好大冬天冲了个凉水澡,成功给自己搞出来风寒。
“阿嚏——”
王连越擦干净鼻涕,干了一口苦涩的药,药苦的他直皱眉头,第二天,风寒还没好利索,王连越就收拾收拾去山里去了。
冬日的山里能吃的果子不少,不过除了猎户,也没谁能贪上这一口,王连越前几日上山就寻到了一片野柿子林,柿子还没有熟透,如今去肯定正好熟透,可不能错过了。
第13章 落水的人
冬日的阳光和煦温暖,就是比较少见,今天就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临近年关,清哥儿将床上的被子床褥都拿出来晒了晒,又拿着抹布,将门框,门板,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
“清哥儿在家吗?”
低头擦衣柜的清哥儿甩下抹布,走到院里去开了门,平时白天他的大门是不上锁的,但是兰玲姐说村里的二麻子回来了,让他白天也得锁好门。
“来了来了。”清哥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耽误不得,他连忙打开门,果然是村长媳妇康玉梅。
“怎么青天白日也锁着门子,防着谁呢!”
康玉梅手里拿着三五件衣服进了门,面带着笑脸,仿佛当那日在家里发生的事不存在一样,亲切的抓着清哥儿的手不放。
“婶子不来找你,你也不知道上门看看,难为了去年这会,我们家文华给你争得的两亩地。”
“我怕婶子在忙,冒然上门倒是添了麻烦。”清哥儿侧身挣脱开手,示意康玉梅往屋里走,“婶子进来坐,我去找个碗倒点水。”
清哥儿屋里没有生着炉火,平时若是敞着门,屋里屋外一样寒冷,康玉梅看了两眼,没踏进去门槛,只是将手里的衣服递出去,让清哥儿赶紧拿着。
“别忙活别忙活,我就是来转转,这不是年底了收拾东西,收拾了几件衣服出来,我看这颜色你也能穿,就赶着给你送过来了,你且拿着穿,若是得了有空,常来家里坐坐啊。”
康玉梅交代了几句,就扭着胯走了,清哥儿看着手里的衣服,衣服是最便宜的黑灰的棉麻料子,清哥儿并不缺,他心里清楚,康玉梅不过是借着几件衣服点他呢。
他哪敢进村长家的门?
清哥儿站在门前正想着,王连越提着东西就来到了跟前,他应当是刚从山里回来,头发散了乱了,衣袖口上还破了个大窟窿。
“给给给,快拿着。”王连越从背上拿下来一个布兜子,这布兜子还是清哥儿给他缝的,打开里面是金黄灿灿的柿子。
“哪里得了这么多柿子!”清哥儿高兴的看向他,“你拿去卖得卖不少钱呢!”
“这是给你摘的,不卖!”王连越却摇头,然后神神秘秘的从胸口掏出来东西,“别急着高兴,你看这是什么?”
清哥儿抬头,只见他拎着两只毛茸茸的兔子,兔子还小,被抓着耳朵直蹬腿,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活泼可爱极了。
“你拿着,要养就养,不养就填个肉吃。”
清哥儿哪里敢杀,当即回去在柴房用稻草围了个圈,又用刚才康玉梅给的衣服垫了层窝,给他们养起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吃的,只能扔点干白菜叶子,活不活看它们造化。
至于那些柿子,清哥儿只要了一点,剩下的死活不愿意收,又听到王连越说话的声音沙哑,好像是得了风寒,急急忙忙的去厨房给他煮了点姜汤。
姜汤盛了满满一碗,本来是想着从墙头上递过去,但是太烫了,清哥儿个头又不高,怕撒,就叫王连越来门口。
“姜汤不能治病,还是去找谷大爷开点药的好。”
清哥儿站在自己家门口,背靠在刚擦干净的木头门上,王连越也就刚出自家大门,离着清哥儿不过两步远。
两个人就这么在门口说了两句话,王连越喝了姜汤,浑身温暖舒畅,他咳嗽了几声,发了一脑门的汗。
“我身体好的很,喝了你的汤明天这病就能好。”
他们三家离着村里远,背靠着大山,旁边也没个几亩地,平时就他们三个人走动,安静的很,村里的那些小孩子们都爱往这边跑,专门挑爹娘看不见的地方作妖。
石头和铁蛋就是这帮孩子的头,冬天去河里砸冰捞鱼也就他俩能干的出来。
冰面冻的结实,一般孩子是砸不开的,但是河边经常有人砸冰去水,有的地方就冻得薄,孩子用力砸就能砸开,所以意外就悄悄发生了。
王连越正想破头皮跟清哥儿搭话呢,有个小哥儿哭着跑过来,嘴里喊着救命。
“咋了,苗苗你好好说,出什么事了?”
清哥儿蹲下,拿着帕子给苗苗擦了擦眼泪,苗苗是村头卖豆腐的夫郎家里的哥儿,生的白白净净的,额间的哥儿痣又红又圆,眼睛乌黑发亮,此刻却灌满了眼泪。
“冰裂了个大窟窿,铁蛋掉下去了,拉不出来,清小嬷,你快去看看。”
清哥儿跟王连越对视一眼,王连越立马拔腿就走,清哥儿留下来安抚好苗苗,抱着苗苗也过去了。
等他们过去时,王连越已经救了人出来,不过除了铁蛋,还有一个让清哥儿意想不到的人,是那日在山头上踩他篮子的那个夫郎。
那个夫郎头发全部打湿,贴在头皮上几缕,他侧着头吐水,身上单薄的衣服也全部湿透,正在冷的浑身打着抖。
被救起的铁蛋也吓得不清,不过他穿得厚,救得及时,估摸着衣服里面都没湿透,这会也只是扯着嗓子干嚎,没多大点事,其他的孩子已经纷纷跑回家叫人去了。
清哥儿将苗苗放下,脱了袄子给那个夫郎披上,那个夫郎吐干净嘴里的水,嘴巴张和着说了声“谢谢”。
声音很微小,若不是清哥儿离得近估计都听不到,王连越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犹豫着没有上前。
清哥儿见此,轻轻地打了声喷嚏,王连越立即走上前去,把衣服披到了他的肩膀上。
跑去报信的孩子们也回来了,还带了一群人来,有心急如焚的,也有来凑热闹的,婶子夫郎还有闲在家的汉子们,石叔嬷和牛婶子打头跑了过来。
“娘——”
干哭半天的铁蛋一看他娘过来了,连忙张着手飞奔过去,牛婶子先是抱着他浑身摸了摸,确认好他没事后,才抡着膀子打铁蛋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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