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这样认真地看过宗聿,相爱之后的时刻,放在爱人身上的视线,会被别的记忆占据。脸像是已经刻在心里,不需要去单独记忆。
可真的认真去看,又觉得有所不同。心脏藏在胸腔内,肉眼看不见。情绪表现在脸上,担忧,着急……一目了然。
“宗聿。”江瑾年轻声低喃,“我爱你,”
宗聿听得真切,喜悦涌上心头,他想睁开眼,耳边又传来一声低语:“原谅我。”
宗聿一怔,突然的道歉没头没尾,让他的心提起来,久久没有平息。
江瑾年侧身躺下,这一次他没有靠近宗聿,而是面向外,手护着自己的小腹,安静睡去。
宗聿所有的设想都沉默在一声歉意中,等他回神,江瑾年已经入眠。他没有动,黑暗会放大一切,包括猜忌。
冷月如霜,今夜难以入眠的人不止一个。
宗樾被禁足在王府,快傍晚的时候,宋治来给他换药,叮嘱他仔细点伤口。他对自己心狠,那一刀伤到他的手筋,如果不仔细将养,之后可能没办法用力。
宗樾觉得无所谓,他有一只手能拿笔就行了,做个写写画画的闲散王爷,还没什么烦恼。
不过有人明显不这样看。
宗樾夜里因为手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就听见有人翻窗而入,径直到他床前,不遮不掩。
不像杀手,像讨债的。
宗樾不需要想就知道是谁,他睁开眼,屋子里的灯火没有熄,人影照的很清楚,他不出意料地看见站在床前的纪凌。
宗樾彻底睡不着了,他在想,要不要给府里的侍卫打声招呼,让他们这段时间看着点,别让纪凌进来。
他给纪凌的特权,不是让纪凌来吵他睡觉。
“你今天没执勤?”宗樾问道。
纪凌没有回答,而是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盯出朵花来。
宗樾无奈,正要起身,就听见纪凌直白道:“殿下,你是不是喜欢我?”
宗樾惊讶地抬头,没有被人拆穿的不好意思或欲盖弥彰的怒气,而是想这木头疙瘩开窍了?
纪凌还是那副神情,好像说出来的不是什么惊喜的秘密。
宗樾了然,还是那个木头疙瘩,只不过是有人在他面前多嘴了:“谁说的?”
纪凌道:“他们都这样说。”
哦,还不止一个。
宗樾想,愣了一下,不止一个?
知道这事的也没几个,突然都大嘴巴了?
宗樾问道:“就为了这种事,你夜闯王府,爬我窗户?”
纪凌皱眉,他没从宗樾的脸上看出惊喜的神色,难道宗樾不喜欢吗?他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干脆不想了。
他往前一步,半跪在床边,摸到宗樾受伤的手,轻轻地吹了吹。
宗樾看着他虔诚的样子,手好像没那么痛了。
“纪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我不想看见殿下受伤,我想殿下一辈子开开心心,没有忧愁。”
纪凌在伤口处落下一个亲吻,看见宗樾受伤,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好像那刀子是扎在自己身上,他疼的无所适从。
宗樾睫毛轻颤,喉结滚动,他掀开被子,鬼使神差道:“要一起睡吗?”
纪凌点头:“好呀,我出来前被师兄押去洗了澡,不会弄脏殿下的床榻。”
宗樾:“……”
不要一脸天真地说这种犯规的话,卫淮教的和你学的都不是一个意思。
纪凌怕压着宗樾的手,和衣睡在宗樾的右边,贴心地给宗樾盖上被子。
“宋太医说殿下的手伤的很严重,要好好养,不然以后都不能握弓了。殿下,你要听话。”纪凌睡的板正,还不忘拿出哄孩子的架势。
宗樾哭笑不得,道:“拿不了那就不拿……”
“不行。”纪凌撑起身,看着宗樾认真道,“殿下喜欢射箭打猎,不能握弓对你是多大的打击?我不同意。”
宗樾呼吸一滞,他武艺不精,但骑射一绝,当年练习箭术被弹劾后,他就有意收敛,不再表露。
这么多年过去,连他自己都觉得骑射可有可无,纪凌却始终记得。
那种被喜欢的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如同烈焰,燃烧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冲破理智和克制,熏红了宗樾的眼睛,他拉倒纪凌,扣住他的后颈,让他低下头和自己接吻。
唇齿相触,所思所想得偿所愿,情绪汹涌决堤,几乎将宗樾的理智淹没。
纪凌瞪大双眼,他明显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奇怪的是他没有抗拒,反而觉得酥酥麻麻,心脏跳的厉害,脸颊滚烫,脑子里一团浆糊。
好奇怪,他是生病了吗?
纪凌不理解,他的视线过于直白,宗樾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绷纱的触感有些粗糙。
纪凌迷迷糊糊地想:殿下不听话,说了不能用这只手,下次要好好说说他。
第112章
曲落尘的治疗有效, 宗聿的伤势日渐好转。
江瑾年似乎也忘了哭泣那夜的烦恼,之后身体不适的不良反应逐渐消失,胃口慢慢好起来。
宗聿把那一夜藏在心底, 什么都没问, 只是平日里更黏江瑾年,不管江瑾年去哪儿他都要跟着。
“江瑾年不在那边, 你能不能把头转过来, 认真听我说?”
曲落尘无奈地看着宗聿, 江瑾年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宗聿的注意力完全分散, 根本不集中。
宗聿转头:“我听着呢。”
曲落尘冷哼:“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宗聿哑然, 认真回忆, 奈何实在没听, 回忆不出来。
曲落尘认命地再重复一遍:“我这几次给你施针的效果不错,你的眼睛这几天会有轻微的不适感, 要注意避光,再喝两天药,大概就能模糊地看见。药方和施针的手法, 我会一并交给宋治, 积极配合治疗, 不要白费别人的一番苦心。”
宗聿抬手轻遮自己的眼睛,他的左腿已经可以独立站立, 右腿也在日渐好转, 唯独眼睛没有变化。
此刻听见曲落尘给了个大概,他有了复明的希望, 惊喜的同时,又忍不住去想复明后, 他一定要第一时间看见江瑾年。
“宗聿,人生还长。”
曲落尘看见江瑾年从屋内出来,意味深长地在宗聿耳边低语。
人生还长,要学会往前看,而不是留恋过去。
宗聿听的一头雾水,不过因为曲落尘在他这里,一直是个怪脾气,他没太在意。
江瑾年给宗聿准备了黑色遮光缎带,曲落尘做完治疗,江瑾年就帮他遮了眼睛。
起初宗聿不习惯,经常拿手摸,被江瑾年拉了几次手,他干脆把注意力转移到江瑾年身上。
他转述了曲落尘的话,和江瑾年分享他的喜悦。
穿堂风吹过寝殿的纱幔,阳光西行,橘色的晚霞落满庭院。
室内的光线将暗未暗,江瑾年能看清宗聿的每一个神情。他分开双腿坐在宗聿身上,面相他,腰被他搂住,整个人靠的很近。
宗聿微微仰头,金色的光晕落在黑色的缎带上,他鼻梁高挺,唇角带笑。说话时,喉结滚动。
江瑾年的手落在他的喉结上,宗聿立刻停下来,他微微偏头,似有几分不解。
“宗聿,你有什么愿望吗?”江瑾年问道。
宗聿收紧搭在江瑾年腰上的手:“这算什么?庆祝我康复的提问?”
江瑾年含糊道:“算吧。”
宗聿轻咳一声,把人压向自己,低声道:“想看你……”
是个预料之中的回答,江瑾年看似在笑,却藏满苦涩:“我就在这里,这个愿望……”
宗聿抬手压住江瑾年的唇,有些赧然地补充完自己的话:“我是指在床上。”
他和江瑾年圆房,是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触觉是极大的满足,听觉稍次,最后就是视觉。
他真的好想看着江瑾年做一次,因为他听见江瑾年的声音,和平常的温和不同,带着几分沙哑,这让他忍不住想,江瑾年的神情会不会妩媚动人?
在此之前,他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江瑾年的眼前,他的克制,失控,全都逃不过江瑾年的眼睛。
他有一种在江瑾年面前欲|望|赤|裸,而江瑾年无动于衷的错觉。
这让他更想看见江瑾年,不愿意错过他任何的神情。
“可以吗?瑾年。”宗聿的声音压得更低,他的脸上是期待,嘴角微扬,像等待奖励的狗狗,让人不忍拒绝。
江瑾年一阵心悸,充满色|欲的愿望,是最坦诚的表达。
也最刺痛他的心。
江瑾年没有正面回答,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吗?乖乖配合宋太医治疗的人,可以有三个愿望。”
听见还有两个愿望的选择,宗聿自动把江瑾年的回避看成是默认。
他微坐起身,让江瑾年和自己下|腹相贴,埋首在他胸前蹭来蹭去,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瑾年要这样宠我?”
“我平日不宠你?”江瑾年反问。
宗聿笑道:“我只是有些惊讶,我可要好好想想。”
宗聿认真思索,可江瑾年的身影在脑海中飘来飘去,他的所有愿望都和江瑾年有关,或美好,或孟浪,完全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给旁的事。
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道:“第二个愿望,我要瑾年陪我白头偕老,这一生这一世,只属于我。至于第三个愿望,你听了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你别生气。”
宗聿放软了声音,还有几分怯意在里面,话没说完,就先红了耳朵。
他前面两个愿望江瑾年都没有办法满足,无法回应。
江瑾年选择跳过,摸着他绯红的耳朵,道:“不会生气。”
曲落尘已经定下离开的时间,今夜或许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夜,江瑾年珍惜每一刻,又怎么可能生气?
宗聿听了,也只敢凑近江瑾年的耳朵说。
江瑾年微微蹙眉,许是没想到宗聿会提这种孟浪的要求,他觉得腰肢发软,有些坐不住。
宗聿不强迫他,许是知道他犹豫,自己先找好台阶。
江瑾年迟疑片刻,心中苦笑。
在宗聿看来最难的第三个愿望,却是他唯一能做的。
江瑾年低头亲了亲宗聿的唇,手掌落在宗聿的腹部,不断往下。
他站起身,蹲下,手指灵活地解开宗聿的衣服。
夕阳渐入黑暗,晚霞散去金色,鲜亮的色泽逐渐变成半灰半百合色,只留一线天的红色彩带横跨星空,落下最后的霞光。
屋子里的光线也暗,只有宗聿的上半身借着院子里的余晖,能瞧个大概。腰腹以下,没入黑暗中,能够窥见的一点亮色,是江瑾年起伏的玉冠。
宗聿仰头靠在轮椅的靠背上,鼻尖起了一层细汗,脸红的厉害。
他的手没忍住,插|入江瑾年的发间,不小心弄掉了他的玉冠。
如瀑的长发散开,顺着江瑾年的肩膀垂落,或是胸前,或是后背,把能见的衣服颜色也盖去,让他和黑暗融为一体。
夜幕下的狂欢,痛并快乐着。
没有尝试过的经验,技巧青涩的人难免会碰着磕着。
宗聿会低声叫江瑾年的名字,他的心理有种极大的满足。
……
江瑾年被呛到,咳嗽两声,宗聿恍惚回神。
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没有宗聿的命令,没有人敢进来点灯。
黑暗是宗聿的舒适区,不是江瑾年的。
江瑾年摸索着要去点灯,却被宗聿拉住,拽进怀里。
宗聿抬手,手指暧昧地擦过他的嘴角,呼吸急促:“瑾年。”
极致后的余韵在消散,这段时间没有过分相贴的某人并没有餍足,他低头亲上去,被江瑾年挡住。
“脏……”江瑾年话音未落,手被人拿开。
“瑾年,你摸摸我的心,它跳的好厉害。”宗聿凑的更近,他不觉得脏。
不过考虑到江瑾年的抗拒,他把江瑾年的手拉到心脏上,分散他注意力的同时,摸到桌上的茶水,喂给他漱口。
宗聿的心跳的很快,江瑾年的也好不到哪儿去,都像是装了头小鹿,在疯狂地撒欢。
吵得很。
江瑾年的手在抖,仿佛有一团火从指尖燃烧起来,他的四肢百骸都在发烫。他的潜意识在提醒他危险,可他无法抗拒。
直到宗聿的手摸上他的小腹,江瑾年一塌糊涂的理智骤然清明。
不可以,孩子。
江瑾年抓住宗聿的手,滚烫的肌肤相贴,宗聿笑道:“我不摸。”
他早已习惯江瑾年在这方面的反常,他尊重江瑾年,可心里止不住的好奇,又补了一句:“第一个愿望实现时,我可以不再受此约束吗?”
江瑾年呼吸一滞,情|欲退了大半。
他不想继续了,可这个念头转了没两息,离别就横在心上。
今夜是最后一夜。
江瑾年忍下心中隐痛,最后的放纵,仅此而已。
夜色渐浓,无风无月无星。
黏黏糊糊的异响中,有几声夹杂着呻|吟的交谈。
“宗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喜欢你。”
“……我是说……孩子。”
一阵沉默,随后是闷哼。
江瑾年拽住宗聿的手,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是不喜欢吗?
江瑾年的心脏被刺了一下,有些难受。
他护着自己的肚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会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没有回答,宗聿好像有些烦躁。
江瑾年失了力气,倒靠在他肩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没忍住,落在宗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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