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月三伸手想去掰明墨的手,被她一把推开,“不要这么叫我。”
她咬牙切齿,唇都咬出了血,“我不是你主子,你主子在你右边呢。”
月三右边是沈月白。
“行了明墨,这件事跟她们没有关系。是我让她们瞒着你的。”
至于叶青宜和月三还有其他护卫怎么这么听话——
“六年前你沉睡,那时明月楼是我管着的。你当时跟她们说过,沈月白也是她们的主子。”
她走向隔壁院。
走了几步见明墨还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
明墨满腔怒火,但看到沈月白满是疲惫的脸,还是跟了上去。
“为什么答应救段云鹤?”她压着怒火问沈月白。
沈月白低头,“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
“沈月白!”明墨没忍住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石桌,“如果你是那种以德报怨、菩萨心肠的人,我根本不会和你做朋友!”
医者仁心跟以德报怨明明是两回事。
“你当年那么求段磐她都不答应。”
“如果她答应,以流云山庄的地位,你根本就不用违背沈家祖训——”
明墨还在说。
沈月白看她的手,只看到一整片都红了起来,而那只石桌却完好无损。
“那我救都救了,你想怎么样?”沈月白破罐子破摔。
明墨冷笑,“你为什么救段云鹤?”
沈月白没回答。
“你不说,我来说。”
明墨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把沈月白救段云鹤的原因想明白了。
“长公主一直想重整江湖秩序。除了百草堂外,她还想再选一些人管江湖事,建立一个新的组织。”
这些人也许在明面上,也许在暗地里。
“你想要当那组织的执掌人,是不是?”
明墨憋着一股气问她。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她救段云鹤的原因。
因为段云鹤是流云山庄少主,因为流云山庄在江湖上地位不凡。
“是又怎样?”沈月白面不改色。
明墨那股气一下就炸了,“是又怎样!沈月白!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以前明明最厌恶权势,最不喜欢干涉这些盘根错节的事,你以前——”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沈月白被她说了这么久,也有些烦躁,“人是会变的。”
“明墨,你以为你就没变吗?”
“我怎么——”
“之前见面我说你一点都没改变,你还真当真了?你怎么不拿镜子看看,你的脸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的手,你以前即便拿上最重的剑练上一天一夜也不会这么红……”
沈月白说得尽兴,等回过神时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她有些后悔,“明墨。”
明墨没理她,几步并做一步走了。
曲龄幽回到沈府才知道明墨跟沈月白吵架了。
起因是沈月白瞒着明墨救段云鹤。
吵架吵起来沈月白说了明墨一顿。
现在的结果是明墨单方面不理会沈月白。
叶青宜、月三还有沈月白都眼巴巴看着她,希望她能解决问题。
曲龄幽:“……”
她扶额有些无奈,听清楚全部过程后问沈月白:“你还没有告诉明墨,你想当那组织执掌人的原因。”
沈月白愣住,“你是说,明墨其实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不是她救段云鹤,也不是她一时冲动说了明墨?
曲龄幽摇摇头,“你们认识那么久,她怎么会因为几句话生气?”
至于段云鹤一个外人,就更加不值得她动怒了。
沈府屋顶。
月三扶着梯子,沈月白搭着她肩膀上了梯子,有些艰难地往上爬。
爬到最高处后她站上去,月三撤了梯子。
视野一下开阔了起来。
沈月白有些晕。
她还没到过这么高的地方上。
她摇摇晃晃向着坐在那里的明墨走去,走了几步整个人险些摔倒。
明墨伸手拉住她衣角把人拉到面前,“你想死直接说,不用爬这么高。”
沈月白:“……”
“明墨。”她软着声音。
明墨没理她。
“小墨。”她拉长声音。
她和安拾邱都比明墨大,以前逗明墨时这么叫过她。
明墨还是不理她。
“墨墨。”沈月白按照曲龄幽教的一字一顿、语调起伏回转。
明墨回头看向她。
咳。
沈月白忙拉住她不让她再扭头,把组织好的开场白说了出来:“我想要当那组织的执掌人,是想要权势。”
明墨微怔。
沈月白脸上表情也有些怅然,“我以前确实不喜欢这些东西。但现在不同。”
“六年前。”
“不,准确来说是十一年前。”
那年明墨十五岁。
她知道那场大会出事时明墨、安拾邱还有很多人已经被困在春秋山了。
“我差点就能继承沈家家主之位。”
“但即便继承了又能如何?沈家只是个医学世家,自百年起就跟权势不沾边了。”
“如果我有权有势,十一年前我就不会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困住,听到你逃出来又被抓回去,再知道安拾邱离世的消息。”
沈月白眼眶微红。
这是她第一次在明墨面前说这些事。
明墨体内有浮生蛊不能情绪起伏太大。
以前她不说是不想刺激明墨。
后来明墨不说,也是不想自己难过。
她们都顾忌着彼此,从来没有这么开诚布公地谈过。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学的不是医,也许我就能救你,也能救安拾邱了。”
明墨才十五岁就能打赢那么多人。
如果她也练武,说不定也能天赋卓绝,能打上春秋山救出所有人。
或者如果她有权势——
沈月白设想过很多次。
练武的事已经晚了。
但权势二字,她还有机会得到。
“沈月白。”明墨声音沙哑,“安拾邱她是因为——”
“跟你没关系。”
沈月白摇摇头,“明墨,我其实很感激你还活着,没有让我失去所有想保护的人。如果我连你都救不了,我医术再精湛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拉了拉明墨的袖子,“嗯,我救段云鹤也跟这个有关系。”
“她体内的蛊也不一般,比叶青宜的难解多了。”
“我可以在她身上多试几种解法,把她当药人用。”
“她还要喝很多药。我在她药里多放黄连苦死她好不好?”
所以明墨能不能理理她、不要再生气了?
沈月白满眼期待。
“你说我丑。”明墨扭头。
沈月白:“……”
曲龄幽说的明墨不会因为几句话生气的呢?
她好声好气:“你最好看了。你比所有人都好看。你沉鱼落雁……”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夸人好看的词语。
明墨听她说到快要词穷,才认真问她:“现在蛊神教掀不起风浪了,你不用再要权势。”
她还是不想沈月白卷入那些争端。
“但蛊神教余孽还在,季夏冬还活着。”
沈月白也回答得认真:“叶青宜说你把蛊神教余孽的事丢给段云鹤去解决了。但段云鹤——”
她嗤笑一声,显然也不相信段云鹤能解决掉。
“而且我现在都已经习惯京城了。”沈月白说。
她现在一点不觉得那些事情麻烦了。
明墨听出她暗藏的意思后叹了一声,站了起来。
沈月白忙也站起来,“我们和好了?”
她边问边看四周,又是一阵晕。
“两倍。”明墨忽地开口。
沈月白:?
“段云鹤的药,加两倍黄连。”她一脸认真。
“三倍!”沈月白满脸欢快。
但现在怎么下去?
她看向明墨,很快又收回目光。
“月十四。”明墨轻唤一声。
月十四熟练地蹿上来,一手搭住一个跳回地面。
曲龄幽正在地面看着她们。
明墨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沈月白也摸摸鼻子,“那个,还有龙渊山你们还没去,要不去看看那里的风景吧。”
她好不容易才哄好明墨的,不能让她见到段云鹤再不开心。
曲龄幽也上前拉住明墨,低低声像是也在哄她,“嗯,还好手没拍坏。”
又似乎意有所指,“没关系,就算现在拿不了剑,也有很大的用处。”
明墨的脸一下红了。
沈月白目瞪口呆。
这才几个字?她刚才可是说了起码上百个词哄明墨啊!
然后明墨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
结果这就红了?
第38章 事端
龙渊山在应川府到京城的必经之路上,连接两地。
百年前燕朝太祖皇帝曾借助这座山的地形打赢极为重要、甚至堪称扭转乾坤的一仗。
因而龙渊山的名字还有潜龙在渊的意思。
此时山的深处,秋寒凛冽,树叶沙沙作响,有人疾奔而过带起阵阵萧萧风声。
最先过去的几人衣服上带一朵云,头发披散凌乱,连衣服被树枝刮破都没心思注意,只一味向前疾奔,如同逃命。
他们也确实是在逃命。
过了一会,后来追来的数十人脸不红心不跳。
面前是方向不同通往不同地方的曲折山路。
为首一人看一眼地面上的痕迹,很快有了判断:“那几人分开跑了。”
“宋护法,那分头追?”后面有人接话。
宋护法摇摇头,看周围十来人一眼,到现在才把安排好的计划告诉他们,“此行出动的不只我们,还有云护法。”
云护法,即云上雨,四十来岁,是蛊神教尊者季夏冬最为看重的护法。
虽然他姓云,却是季族人,自小在季族长大。
在季夏冬挨了明墨一记盘蛇手重伤、多年来只能躺在床上艰难度日时,蛊神教内还活着的教众都是听他的命令行事。
上次流云山庄宴会就是他带人出手的。
几段箫声、几支竹子,就让堂堂流云山庄少主痛到在地上打滚,让所有在场的江湖人都提心吊胆。
也让蛊神教三个字重现江湖,成为江湖人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已经带人封住了龙渊山各处出口。”
宋护法声音得意:“此行真正的目的,当然不只是抓那几个流云山庄派来查名单的人,而是诱杀流云山庄少庄主段云鹤。”
他们跟段云鹤打交道那么久,当然知道她最近去了京城。
宋护法念到她的名字时不禁咬牙切齿、满是恨意。
原本段云鹤失踪十年、是死是活他们已经不在意了。
她刚回归时他们想的也只是能借她体内蛊虫掀起波浪。
谁知她回了流云山庄第一件事是派人大张旗鼓搜捕他们的行踪。
流云山庄宴会上,在那些多人面前丢尽脸,她不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借着说书人“黑白大盗”的故事追踪到背后负责散播消息的蛊神教人。
而后借着那人,又派了数位手下,沿着蛛丝马迹挖出他们埋在江湖各门派的钉子,拼凑出一份称得上完整的名单。
眼看着都快将他们全部查完、让他们无所遁形了,云上雨忍不下去,才布了这个局。
“她真会来龙渊山?”有人持怀疑态度。
“就这几个手下和一份不知真假的名单,值得她亲自冒险?”
“她会来的。”宋护法对此倒很是肯定。
“别说名单,单她的手下被困在龙渊山,她就不会不管的。”
按照云上雨所说,段云鹤有许多缺点,比如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做事不够周到。
但也有许多优点,比如正直、天真,严格遵循圣贤书上的道理。
她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
“还有段磐。”
“那女人那么在意段云鹤,想来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冒险的。”
“正好一网打尽,让流云山庄也跟当年的明月楼一样,看以后江湖上还有哪个门派敢再多管闲事。”
就是京城这边有点不好办。
长公主没有已经离世的先帝好糊弄。
“那——”有人欲言又止。
宋护法漫不经心,“有话就说。”
“那明墨呢?”那声音小心翼翼,“她也在京城。”
四周一静,似乎连风声都能猜到人的心情,适时停歇,周围只听得到那十来人一瞬跳得加快的心跳声。
又是这样。
一提到那两个字就跟禁忌一样。
甚至连呼吸声都放缓,生怕稍微大点声,拥有那两个字的人就会出现,跟六年前一样杀到让人绝望。
十来人长相不同,此时脸上居然是如出一辙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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