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渝反手握住他的手,嘴角悄然绽开一个微小的弧度。
秦溯上一次坐旋转木马还是在幼儿园,当时是妈妈陪他一起玩的,在旋转木马上坐久了,感觉外面的世界不停旋转,里面的世界仿佛静止,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留在这里。
邓婷婷和刘帅效仿别的小情侣在木马上接吻,秦溯下意识地用手遮住沈羡渝的眼睛。
“干嘛?”
“未成年不许看。”
“他们都接吻了你怎么不管。”
“人家有对象你有吗?”
“不如我们假戏真做。”
周围孩子的叫声太大,秦溯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你说什么?”
沈羡渝把秦溯的手从眼睛上拿下去,但没有放开,“你接过吻吗?不许撒谎。”
秦溯不禁想到了操场上那个仓促而意外的吻,“有。”
沈羡渝眼睛眯了起来,“和谁?”
未来的你,说出来你会信吗?此情此景让秦溯觉得有些荒诞,“你不认识。”
沈羡渝舌头顶了顶腮,表情透着股不爽,“和你那个前女友?”
“不是。”
“那就是前前女友?”
“不是。”
“你到底交往过多少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上过床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让秦溯感觉被冒犯,手也被他攥疼了,用力地将他甩开,“关你什么事。”
沈羡渝自嘲地笑了一声,“以为你是根木头,原来只是对我绝缘。”
秦溯又没听清,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就没问。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后,沈羡渝的情绪明显down了下去,玩项目的时候虽然配合,但是脸一直绷着,秦溯跟他说话也不理,直到进了鬼屋,他才又主动握住了秦溯的手。
“干嘛?”
“你不是怕黑吗?”
秦溯没想到只提了一次他就记住了,碍于面子挣脱了他的手,“没那么夸张。”
里面光线太黑,秦溯一不小心跟其他三人走散了,本来不怎么害怕,周围没了人,恐怖氛围一下子上来了。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张倒挂的惨白的脸,和小时候死在自己旁边的伯伯一模一样,秦溯吓得心脏停跳,转身发足狂奔,跑到半路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懒腰截住,揽进了一个气息熟悉的怀抱。
“是我。”
低沉的嗓音瞬间安抚了秦溯的情绪,“吓死我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不是不害怕吗?”
秦溯推开他扭头就走,他又追上来,“是我害怕,麻烦你牵住我的手好吗?”
秦溯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对方立刻攥得紧紧的,“就这样一直牵着不要放开。”
“嗯,婷婷和刘帅呢?”
“不知道。你跟邓婷婷关系很好吗,怎么叫得这么亲昵。”
“人家名字就是婷婷啊。”
“前面的姓怎么被你省略了,人家有男朋友,要注意避嫌,以后连名带姓的叫,免得让人误会。”
“哦,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沈羡渝用身体挡住墙上的指示牌,指着相反的方向,“这边。”
秦溯怕再看到吓人的东西,眼睛一直眯着不敢完全睁开,一出现怪物就立刻躲到沈羡渝背后,稀里糊涂走了很远还没看到出口,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一直在兜圈子,不会是鬼打墙了吧?”
“有可能。”
“卧槽你别吓我。”
手机突然响了,秦溯又吓了一跳,一看是邓婷婷打来的立刻接通,“婷婷……”
被沈羡渝咳嗽了一声警告后,又改口:“邓婷婷,你们在哪?”
“我们早就出来了一直在出口等你们,你们怎么还没出来?”
“我们好像遇上鬼打墙了一直绕出不去。”
“怎么可能,墙上有指示牌你们没看见吗?”
“好像没看见。”
“你们别动,我和刘帅去找你们。”
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左右,邓婷婷和刘帅赶到了,顺利带着他们出了鬼屋。
阳光下,邓婷婷看到两人明晃晃牵在一起的手,激动地哇了一声,“还说你们不是一对?”
秦溯立刻把手抽出来跳到一旁,“是他害怕非要我牵的。”
沈羡渝只是看着他笑笑不说话。
从游乐场出来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四人一起乘公交去饭店。
邓婷婷和刘帅坐在秦溯和沈羡渝前面,一路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沈羡渝时不时加入他们的话题,偶尔会被他们逗笑。
秦溯很欣慰看到这一幕,“小鱼,身边多些人陪伴还是比一个人要快乐,对不对?”
这是秦溯把邓婷婷和刘帅约来的目的——帮他多结交些朋友,不然自己走了以后他又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沈羡渝扭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不需要那么多,一个就够了。”
最近他说话总是很暧昧,引人遐想,秦溯再迟钝,也隐隐察觉到他们之间多了层窗户纸,但他不想捅破,也不希望沈羡渝捅破。
他是过来人很清楚,青春期还在探索阶段,很多东西都没定型,容易产生一些朦胧的似是而非的感情,因为无法定义也无法成真,所以点到即止就好,点破了反而破坏了那份美好。
饭吃到一半,服务生端来一个漂亮的蛋糕,秦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捧到沈羡渝面前,“小鱼,提前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邓婷婷和刘帅提前收到了秦溯的通知,边唱着生日快乐歌边往蛋糕上插蜡烛,帮他戴上生日帽。
出乎意料的是,沈羡渝脸色阴沉地摘掉生日帽,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
邓婷婷和刘帅面面相觑,“好好的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过生日不应该高兴吗?难道是我们说错话了?”
“跟你们没关系,我去追他,你们慢慢吃。”
秦溯放了几张钞票在桌上,礼物和书包都来不及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第十五章 无法到达的距离
秦溯追出了饭店,在饭店门口一把拽住沈羡渝,“小鱼你别生气,我知道我不该自作主张给你过生日,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沈羡渝甩开他的手,眼中满是失望,“我说过,如果你要走就不要提前给我过生日。”
“可我不想错过……”
“你不在就是错过!没有弥补的可能!”
沈羡渝深呼吸了一下,压制住失控的情绪,“你什么时候走?”
最近这几天秦溯眼前总是出现另一个时空的影像,晚上睡觉的时候梦里也一直有个声音再说该回去了,这些征兆告诉他能留下的可能性很低,“一周左右,不过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
沈羡渝气极反笑,“所以你千方百计把我约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要走?”
“不是的,我只是想好好给你过一次生日。”
“我不需要你可怜。”
“不是可怜。”
“那是什么?”
“好朋友之间互相过生日不是很正常吗?”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朋友!”
沈羡渝停顿了一下,又道:“就算是朋友,也没有才认识就要分开的,早知道会走,你当初就不该招惹我!”
秦溯看着他愤而离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但是已经太晚了。
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下午,天黑后秦溯回了家,先去沈羡渝家楼下转了一圈,发现他家黑漆漆的,想给他打电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了家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小鱼?”
沈羡渝神色萎顿,嗓音暗哑,“对不起,白天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秦溯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没关系,是我有错在先,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还想过生日吗,我再重新买一个蛋糕?”
“不想。我来找你是想问你要去什么地方?”
秦溯眼神回避,“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是国外的一个小国家,我不记得名字了,但是很远很远,远到你无法想象。”
“只要在地球上就不算远,就算是南极和北极,乘坐交通工具最多几天就能够见面,所以距离根本不是问题,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等我攒够钱就去找你。”
秦溯有苦说不出,我跟你之间隔的不是路途,而是时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到达的距离。
“不是钱的问题,需要签证,很麻烦的。”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解决。”
沈羡渝表情透着股小心翼翼,“到了那边还可以联系吗?”
“可能……不太方便。”
“为什么?”
“有时差。”
“其实是你不想对吧。”沈羡渝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说走就走,走了就断绝一切关系,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对不起。”
秦溯无比懊悔,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当初就该离他远远的,解决完问题就默默地消失。
“算了,反正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做朋友,就这样吧。”
沈羡渝说完下楼了,脚步透着股无力,背影也前所未有的消沉。
第二天到了学校,秦溯发现旁边的座位空了,环顾四周,发现沈羡渝搬去角落一个人的座位了,现在正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邓婷婷回过头看了沈羡渝一眼,又看了看秦溯,“你们吵架了?”
“嗯。”
“为什么吵架?”
“不方便说,总之是我的错。”
“快去哄哄他啊,他看起来很伤心,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情侣,他真的很在意你,自从你来了以后,他话多了还会笑了,整个人从灰暗变得鲜活了,如果你抛弃他,他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很可怜的。”
“我这就去。”
秦溯猫着腰溜到沈羡渝旁边,轻轻拍了怕他,“小鱼。”
沈羡渝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走开,从今以后就当我们不认识。”
如果可以,秦溯也宁愿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认识,“好。”
从那之后沈羡渝经常旷课,来了也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再没跟秦溯说过一句话,看过他一眼。
没多少时间了,秦溯联系房东把房子退了,但是多交了一个月房租让房东空置一个月,如果侥幸能留下来到时候再续租,然后跟班主任打好招呼最近生病可能要休学一段时间,什么时候病好了再来。
走之前秦溯还是想为沈羡渝再做点什么,晚上拿着蛋糕来到沈羡渝家门外,敲了半天门,都快要放弃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短短几天沈羡渝看起来消瘦了不少,脸色也很差,“你来干嘛?”
“我还是想给你过生日,就给我一分钟时间好吗?”
沈羡渝没说话,秦溯当他默许,把蛋糕拿出来插上数字蜡烛点燃,“生日快乐沈羡渝,祝你岁岁平安,长命百岁。许个愿吧。”
沈羡渝冷笑了一下,“提前过生日也就罢了,还能提前许愿?”
“可以的,许一个吧。”
沈羡渝不忍拒绝他乞求的眼神,还是闭上眼睛默默许下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好了,你可以走了。”
“等一下,可以告诉我你许的什么愿望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能替我实现吗?”
“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一定替你实现。”
“你说的。”
“嗯。”
沈羡渝犹豫了一下,“算了,等我生日那天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再告诉你。”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秦溯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把剩下的给了路过的邻居。
因为不能确定具体什么时间会消失,他每天晚上都会到沈羡渝家门外默默守着,向手中的沙漏祈祷让时间流得慢一点,每当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就会庆幸能再多陪他一会儿。
每天上下学他都会偷偷地跟在沈羡渝后面远远地看着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沈羡渝都知道,只是懒得拆穿也懒得去问,反正他什么都不会说。
和秦溯相反,他每天都在祈祷他快点离开,因为不想再受煎熬,可是当秦溯真的离开后,他又无比懊悔没有珍惜这段最后的时光。
那天早上他照常去上学,打开门后发现地上有个沙漏,记得在秦溯家见过,可能是他跟踪自己回家的时候落在这儿的,便捡起来带去了学校。
进了教室,发现秦溯的位置没人,直到下了第一节课他都没有出现,印象里他从来不迟到旷课,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犹豫要不要去问邓婷婷,邓婷婷拿着一封信走到他面前,“朔哥休学了,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沈羡渝拿着信飞快地跑出教室,一口气跑到秦溯家疯狂地拍门。
门打开了,出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你找谁?”
沈羡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许朔……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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