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策对那次行刺之事只是略有耳闻,后退些许,仔细观察了殷祝一番,见他面色平静,像是在诉说旁人之事,便知道他是当真不介意。
“了悟虽死,但陛下也要当心,”他提醒道,“他幕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宫中人多眼杂,或许还有心怀不轨之人在暗中潜伏。”
殷祝点了点头。
“朕最近在派人查太医院,陈太医因意外不能再继续任职,一部分事务由他的干儿子汪迁替代,一部分则分散交由太医院其余众人,”殷祝皱眉道,“但朕听说,祁王当初除了在禁军耕耘最深,太医院那边也曾收买过不少人,然而他们无一参与过叛乱,所以眼下暗探无法轻易查证。”
宗策神色也严肃起来:“太医治病救命,干系重大,陛下身子先前本就亏空的厉害,难不成,是他们在药里动了什么手脚?”
“……这倒不是。”
殷祝心道那纯粹是狗皇帝自己作死,非要磕丹药。
但后面有没有他就不知道了。
他不懂医,只能尽可能地多做一些预防措施,比如试药,比如多叫一些人看方子。
然而就算是在现代,病人也常常碰到庸医,更何况是古代。
故意开一些不对症的药方,或是只能起到一些安慰剂的作用,耽误了病情治疗,这些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历史上还曾发生过太医联合起来坑害皇帝的事情,殷祝可不想师出未捷身先死——至少在他干爹收复山河十四郡前,他绝对不能死。
“陛下可以亲自从民间提拔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宗策给出了一个建议,“这样被欺上瞒下的风险就会小上许多。”
“你可有人选推荐?”
“明仁药堂,不知陛下可听过?”
殷祝:“有所耳闻,他家不是为前线供药的吗?”
“明仁药堂的大掌柜,是前朝的老太医归仁,”宗策解释道,“他的儿子归亭同样有一手精湛医术,虽然说比他父亲还差了些,但策与他见过一面,品性能力皆是上佳,还有一颗为国效力之心,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既然他干爹都认可,那这人肯定错不了。
殷祝虽然奇怪为什么他干爹用的是长辈点评晚辈的口吻,但还是立刻拍板道:“那下次你给他写封信,叫他来太医院任职。”
“策来写吗?”宗策一愣。
“这不正好叫他欠你一个人情,”殷祝冲他眨眨眼,“今后他就是你在太医院的人脉了。”
宗策面色微变:“陛下,策绝无结党营私之心……”
“打住!”殷祝哭笑不得,“谁说你结党营私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老实,朝中有人好办事不知道?非要把自己活成一个孤臣干嘛。”
宗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轻声道:“朝堂之上,策有陛下就够了。”
殷祝听得美滋滋,但还是告诉他:“你这样不行,如果你想顺顺利利把这场仗打下去,就要多争取一些同伴。说白了,朕其实一点儿也不介意你结党营私。”
要是他干爹愿意主动扩大势力,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他就能少操些心了,免得底下那帮人天天送弹劾折子来。
宗策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道不解。
为何陛下对他,总是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
难道就不担心有朝一日他形成气候,对那个位置产生觊觎之心吗?
这个问题宗策问不出口。
所以他只能垂下眼眸,紧紧握住殷祝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但这个动作却让殷祝误会了,以为他干爹有什么悄悄话想对自己说,主动把身子前倾,凑了过去。
宗策呼吸一窒。
他再也忍耐不下去,将殷祝扑倒在床榻上,垂头深深吻了下去,脸庞依旧镇定,漆黑的眼眸中却沾染了几分迷乱沉醉的气息。
殷祝的脊背僵了僵,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唉。
老妈,对不住了,他好像真的要和他干爹谈恋爱了。
符水和中药他都喝了,实在不管用啊。
宗策发现了殷祝的顺从,他强压下心中欢欣,与身下人额头相对,低低笑了一声,含着殷祝的唇温柔摩挲着,用自己的唇勾勒着他的唇形,手上动作飞快地解开了殷祝的衣襟。
苍白瘦削的胸膛上,还残留着下午留下的星星点点痕迹,绯红的两点比平时的颜色更加浓重,颤抖着挺立在空气中,随着胸膛上下起伏。
气氛逐渐火热之时,殷祝突然睁开眼睛,手忙脚乱地要从宗策身下溜走。
“不行,鱼汤喝多了,朕要去茅房——”
宗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捞回了身下。
“策不介意。”
“朕介意!”
殷祝奋力挣扎,很快挣扎变成了战栗,他带着哭腔求饶说自己兄弟都憋一下午了,真受不住了,但他干爹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折磨他,折磨他兄弟,弄得殷祝乱七八糟,崩溃地叫着干爹救命。
宗策没问他干爹是谁,或许是已经发现了殷祝喊的人就是自己,他随意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在烛光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殷祝,淡淡地勾起唇。
那姿势简直性感到爆炸——如果不是在艹他就更好了。
殷祝看痴了,心道卧槽他干爹怎么能帅成这个样子,连手臂上暴起的青筋都那么有味道,到底是为啥眼瞎看上尹昇这个娘炮壳子了?
但还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殷祝就发觉大事不妙。
“不、不行,”他一句话被颠成断断续续的碎片,泪水顺着眼角流到唇边,“你,你让我走吧……”
“好。”
宗策这么轻易的答应让殷祝有些不可置信,他睁大了眼睛,微微涣散的瞳孔还带着被敦坏的茫然。
宗策用极大的克制耐心等待了数息,见殷祝后知后觉地想要爬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突然在殷祝毫无防备的时刻,猛烈进攻起来。
怀中的身躯抽搐得太厉害了,宗策不得不牢牢按住他才让殷祝没有掉下床。
扣在肩膀上的十指刺破皮肉,留下道道血痕,殷祝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回。
“陛下还要去茅房吗?”宗策问他。
“朕要杀了你,”殷祝疲惫地掀起眼皮,“宗策,你给朕等着。”
宗策牵住他的手,掐住自己的脖颈。
他的眼睛很亮,黑曜石的瞳仁倒映着殷祝瘫软的情态,神情波澜不惊,语气却带着一种自我献祭般的亢奋。
他低喘道:“策,全凭陛下处置。”
殷祝手上缓缓用力,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很想掐下去,因为真的太太太丢人了——他自上小学之后,就从来没尿过床!他干爹今晚实在玩得有点儿超出了他的底线。
但即使被他掐得呼吸急促、脖颈上的动脉激烈跳动,宗策依旧没有反抗。
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殷祝,反倒是殷祝感受到身体里的变化,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朕老早就想问了,”他咬牙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些?朕本来还以为……”他干爹是个正经人。
宗策一本正经:“情难自禁,无师自通。”
殷祝:“…………”
他泄气似的松开了手,啊呜一口咬住了宗策的喉结。
“看来……他们说的,其实一点儿也没错,”他喘着气笑道,细密的睫羽被泪水打湿,“你的确给朕下了蛊。”
“或许你不信,但是宗爱卿,朕此生,就是为你而来的。”
这是殷祝今晚清醒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知道再度醒来时,右手掌心的虎口传来一丝丝刺痛,殷祝抬手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在上面发现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他发誓,全身上下类似的痕迹,绝不会少于十几处。
但躺在床上的感觉倒还挺清爽的,他干爹这次的事后措施做得还算不错,殷祝偏头看了看床头放着的水,缓缓呼出一口气,慢吞吞地撑着床铺坐起来,端起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他本想再眯一会儿等到宗策回来,但帐篷外传来的声音叫殷祝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见父皇?”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尹英那个小鬼头,殷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右眼一跳,赶紧开始穿衣服。
这要是被看见了还得了!
“陛下在休息。”宗策回答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殷祝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被喂饱之后的满足。
他捏了捏拳头,又听尹英不满道:“你昨天下午也是这么说的!父皇又没生病,怎么可能一觉睡到现在?快让我进去!”
宗策:“抱歉殿下,不行。”
尹英:“你们到底在里面搞什么名堂?昨天我问其他人,他们也叫我不要打扰你们,难不成,你们是在这帐篷里……”
殷祝一不小心扯掉了一颗扣子。
“——商讨军情机密吗?”
宗策咳嗽一声:“殿下说得没错,策与陛下的确是商讨了一整晚军情,陛下凌晨才睡,十分辛苦,就让他多睡会吧。”
殷祝实在听不下去了。
虽然他腿还软着,但还是坚持走到帐篷门口,一把掀起帘子,怒视某人:“说什么呢!”
“父皇!”
尹英一看到他出来,立刻兴奋起来,“父皇您醒啦?外面有人找您呢。”
“谁?”
殷祝刚问出口,余光就注意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远处朝他走来。
是宋千帆。
在看到宋千帆的那一刻殷祝就皱起了眉头,他和宗策对视一样,知道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宋千帆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让宗策先带尹英到一边去,但宋千帆却直视着宗策的双眼,说:“宗大人留步,臣有话要同陛下和宗大人讲。”
和宗策有关?
殷祝直截了当地问道:“什么事?”
宋千帆朝他行了一礼,严肃道:“臣知陛下对宗大人爱才心切,但此事证据确凿,已经过户部查证,是万万不可抵赖的。”
殷祝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宗策,脸色沉了下来。
“有话直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那一套了?再者说,户部查证出来的东西,为什么是你来告诉朕?”
宋千帆的嘴唇嚅动了一下。
他苦笑道:“户部尚书说,自己曾被陛下委任,查清有关宗大人叛国的谣言源头,但他却查到了另一件事,是有关宗大人令尊的,还说若是他来禀报,恐怕陛下一个字也不会信。”
殷祝冷笑:“所以你就甘心被他这样当枪使了?”
“涉及到陈年旧事,总之,臣欠了尚书大人一桩人情官司,”宋千帆愁眉苦脸道,“臣也不想来,但这件事又必须要告诉陛下不可。”
“说!”
殷祝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被这家伙耗尽了,真是……要他是王夫人,肯定忍不了宋千帆。
“宗大人。”
宋千帆把视线投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宗策,顶着殷祝如有实质的目光,终于说出了那个犹豫很久的问题:
“户部尚书让我问你两个问题:其一,祁王曾在户部案卷中,抹去过有关令尊的牢狱记述,是也不是?”
“其二,请问宗大人,你为何不将卢及的存在上报与陛下?”
第61章
卢及是谁?他干爹又是怎么和祁王扯上关系的?
殷祝起先以为宋千帆是在没事找事,但等他注意到一旁宗策脸上紧绷的神色时,终于意识到,这些问题并不是无的放矢。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怎么了解宗策。
正史记载,宗策乃良家子出身,少年时期丧父丧母,无权无势,崭露头角后又备受政敌打压,标准的美强惨配置。
因此殷祝一直很心疼他干爹。
他给了宗策最大程度的信任与自主权,换做是其他人,说句不好听的,殷祝半夜睡觉都得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放哨。
宗策张了张嘴,“陛下,策……”
“回帐篷里再说。”殷祝果断道。
他叫人把尹英领走,又喊人上了壶茶,坐在床榻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千帆,硬是把人看得冷汗直冒,不住地用袖子擦汗。
——见鬼了,这会儿该心虚解释的人不该是宗策吗?
——怎么陛下只顾着看他?
“朕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欠了那户部尚书多大的恩情,才愿意替他来走这一遭,”殷祝说,视线故意没有朝他干爹那边看,“还是说,你们王家终于决定站队了?”
宋千帆心下一紧,面上却只是紧张笑笑:“陛下说的是哪里的话,先前祁王叛乱,臣借丈人的名义拘禁百官,便已是与王家割席了。”
“别人说这话朕信,但你,朕觉得没这个胆子。”
宋千帆:“……为何?”
殷祝:“你惧内。”
宋千帆:“…………”
看到宋千帆憋屈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殷祝稍稍爽了些,问他:“你话带到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宋千帆看着杯中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茶,叹着气站起来,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是这样一个结果,“陛下与宗大人慢谈,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殷祝鼻孔出气,示意他赶紧走。
但临出帐篷前,宋千帆又停下脚步,回头对宗策道:“宗大人,在下此番前来替尚书大人传话,并无针对大人的意思,还请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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