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么会儿,原本温度正好的药已经凉下去了。
范愚没想到这药还能更难喝,一时间差点真的吐了出来。
反胃的感觉刚起,眼前就有双骨节分明的手凑上来。指间正是块蜜饯。
叶质安清楚地知道这药有多难以下咽,为了避免范愚把自己辛苦熬的药给吐出来,没顾上对与人接触的厌恶,直接将蜜饯放入了小孩口中。
满嘴的酸涩与诡异的苦味终于被蜜饯的甜味压下去了一些,范愚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但也只正常了片刻。
发现小孩的反应之后,叶质安开口道:“等离了医馆,再照方子抓些回去,自己煎了喝,调理调理身子。这回若是再不遵医嘱乱来,可就不是几副难以下咽的药的事儿了。”
然后满意地看到眼前人的脸色又变难看了几分,表情还挺多变,有趣。
范愚这才知道,这回的药难以下咽竟然是因为他仗着系统偷摸学习。
得知自己不遵医嘱的事儿被发现,他面上立刻就带上了心虚之色。
好在叶质安没有再计较这事儿,只是补充道:“上回同你一道来的那位郎君说是回去族学一趟,免得人挂念。想来小郎君如今身上并无力气,今晚在此住下便是,好生休息一晚再行离开。”
范愚虽然醒了过来,身上倒确实还无力得很,加上药效没有那么快,身上的温度也还在。
如今听到不必再走许久回族学,不免松了口气。
同叶质安道完谢后,他便又躺下身,在床榻上仰躺着发呆,还透过窗子看了会儿渐黑的夜色。
连着三日科考下来,耗费的体力与精力都不算少。范愚嘴上虽然没有说过觉得累,实际上身体却早就到了极限,否则也不会才刚放排就昏了过去。
身体上早就感到了疲惫,再加上药里头加了点助眠的成分,范愚才刚躺了片刻就沉沉睡去。
兴许是在医馆的缘故,被褥上似乎也带着点浅浅的药香。
虽然才刚被难喝至极的药给折磨过,但对于这股和叶质安身上相仿的清苦味道,他还是觉得颇为好闻。
陷在药香间,范愚一夜无梦,好眠到天明。
第22章
次日清早,范愚是嗅着好闻的药香醒来的。
睁眼前他还以为天色该早,实际上带着暖意的阳光都已经透过窗子洒在了床榻上。
难得的一日晚起。
范愚抬起手搭上额头,发现前一日的异常温度已经退下了,身上也不再无力酸软,反而觉得精神很好。
刚收拾完自己,范愚正要推门而出,就听到了叶质安的询问:“小郎君起身了吗?”
少年的声音让范愚立刻回忆起来了前一日喝药的场景,原本因为没再头痛而变得很好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于是等他打开门,叶质安瞧见的便是张皱巴巴的小脸,瞧起来苦大仇深。
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为何苦着脸,叶质安只以为是小孩的病还没有好转,下意识抬起手凑上范愚的额间,却发现手下的温度正常得很。
“烧退下去了,小郎君随我来用早餐罢,等用完后再喝一副药,便可回家去了。”
话刚说完,叶质安就反应过来眼前人是在为什么发愁了,不免失笑。
不过范愚愁归愁,模样也有取悦到叶质安,他却没打算手下留情。
不遵医嘱,胡乱折腾自己身体,可不是一剂味道古怪的药就够让人长记性的,怎么说也得连着尝个四五副不同味道的药才是。
趁着范愚没注意到,叶质安抬手放在嘴边,然后轻咳一声,压平了自己的嘴角来掩饰笑意。
范愚跟在叶质安身后,和师徒二人一起用了早餐。
不得不承认,特意替他准备的粥味道依然很不错,但是一边想着饭后需要喝的药,范愚便觉得口中粥的美味都受到了影响。
拿勺子舀粥的动作显得格外迟缓,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口中送,眼神也因为在想今日的药会是什么味道而显得呆滞。
叶质安正好坐在他对面,用早餐的时候全程看着范愚的反应,对自己调出来的奇怪药味深感满意。
这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反应如此有趣的,加之模样还好看,要不是得跟着师傅学习医术,叶质安甚至有点想找个机会日日旁观这人喝药。
动作再放慢,总归也只有一碗粥而已,没过多久还是见了底。
范愚皱着张脸同两人道完谢,面前就被同样已经用完早餐的叶质安摆上了一碗药。
昨日的是酸味,今日的则变成了诡异的甜味与苦味相结合。
范愚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把药往口中送,却没料到分明是同一个方子,熬出来了不同的味道。
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两者都让人难以下咽。
范愚一边艰难地把药咽下去,一边在心里腹诽,能把药熬出各种奇怪味道,倘若这位叶小郎君下厨房,怕不是能靠做的菜把人毒晕过去吧。
好在有前一日的经验在,范愚刚放下药碗,还没来得及涌上来反胃的感觉,口中就被塞了块蜜饯。
“这回不必小郎君问了,蜜饯提前备好了。”
叶质安抬手把蜜饯递上去,一边调笑道,然后如愿看到范愚腾的一下红了脸。
小孩脸皮确实薄,不过苍白的脸上添点艳色还挺好看。
范愚正嚼着蜜饯,悬济堂的院门教人叩响了。
正是祝赫与范有宁二人。
范愚抬头瞧了瞧天色,他虽然起得比平日晚,但也只是太阳刚出来没多久就醒了。
才用完早餐,二人就已经到了医馆,怕是天将亮时就从族学出发了。
“阿愚身体可好了?”
刚踏进院门,祝赫就快步走到范愚身边,抬手握住他的双臂,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发问。
“已经不妨事了,继续调理身子的药已经抓好,小郎君带着回去便是,记得这回可不能再胡乱来了。”
范愚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叶质安抢了先,语气称得上严厉,眼里带着警告之意扫了一眼范愚。
才刚进门的二人闻言松了口气,范有宁上前拿上抓好的药,两人便簇拥着范愚往医馆外走去。
“十二郎可还记得今日便该放榜了?”范有宁问道,“有两场头名在,要拿案首便如探囊取物,宁先道喜了。”
范有宁并不知道范愚一出考场便昏过去之事,只以为范愚是着凉了才在医馆看诊,是以面上带笑,提前道喜。
听见这话,范愚才想起来,结束在昨日的县试还有不久便要出最终结果了。
哪怕有着两次头名在,在最后一场因病而发挥得不算好的情况下,他对最终的结果并没有把握,一时间脸上表情都有些忐忑。
身后的叶质安恰好听到这话,这才知道为何会在县署外边接到昏过去的范愚。
闻言挑了挑眉,他虽然不走科考一途,却也知道哪怕是作为第一关的县试也能筛掉无数人,到老都过不了的大有人在,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瘦瘦小小、不听医嘱的小孩能连着拿下县试两场的头名。
这样想来,倒也无怪乎这人肆意折腾自己身体了,要不是格外努力且还天资聪颖,怎么说也不会十岁不到就能考出这样的成绩。
这般想着,叶质安心底对于范愚的不满消退了不少,虽然还是不爽于病人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但也能够理解了。
至于范愚,带着对于最终结果的担忧,跟在两人身边往县署走去。
路上忽然想起来了被他忽略了两天的系统,范愚于是呼出来光屏,打开了族学作品库。
正场文章的评分范愚已经知晓,次覆的则要等到放榜了才能查看,只剩下初覆的结果可以查看。
再次出乎范愚的意料,考官给两篇四书文并一首五言六韵试帖诗的打分皆为甲等。
有六个甲等在,加上次覆时候虽然发挥不算多好,读起来也只是比原先的水平略微低了一些,等待放榜的时间里范愚找回来了一点自信。
踏出悬济堂的时候,还只是阳光正好的上午,三人在县署外边站了许久。
直到日头爬升到了天空正中,在场人群间细碎的交谈声才忽然到了顶峰,紧跟着又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放榜了。
除却考生与其亲友,在县署外边等着看放榜的还有不少闲来无事凑个热闹的民众。
榜还未张贴到墙面上,就已经一片人头涌动。
人群密集又都挤着往前,个个迫不及待地想看见结果,三人里头年纪最长的也还只是半大少年,一时间甚至不太站得稳身子,险些要摔倒在地。
好在放了榜,众人的目光总是最先集中在案首的名字上。
于是三人还未瞧见榜的模样,就听见有人大声念出来:“榜首:范愚!”
范愚愣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够同祝赫一般摘得案首,震惊与喜悦并有,一时反应不过来。
祝赫则是听了这话,同样陷入了震惊,呆立着没动。
而站在范愚右侧的范有宁,向来对他也能得案首有着谜一般的信心,如今听到结果便只觉得自己的猜想果然正确而已。
也正因此,范有宁没有愣神,看着两人快被人群挤倒的状况皱了皱眉,然后眼珠一转,大声说道:“十二郎,听见了吗,案首果然是你!”
少年正在变声的沙哑嗓音顿时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话音刚落,范有宁就发现人群停下了动作,摇摇欲坠的两人得以站稳了身体。
发现周围人无法准确地找到目标之后,范有宁又转了转眼珠,转过身来正对着范愚,抬手开始轻轻摇晃他的身体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十二郎不过九岁就能摘得案首,算得上是我范氏宗族历来最为出众的少年天才了罢。”
这话倒也不夸张,范愚确实是宗族有史以来年岁最小的一位案首,甚至大约还是大周朝立国以来最小的一位了。
范有宁这话终于让周围的人群找到了该注视的目标,随着几声响亮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范愚立时教无数道目光上下打量了个遍。
与此同时,自范愚至张贴了榜单的墙面之间,空出来了一整条通道。
范愚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了人群最前端,好确认一番案首是否真的是他。
榜单的最上端,两个规整的楷体字独占了一行,正是范愚的名字。
确认了自己果真拿到了案首的瞬间,范愚听见了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经验+30。”
这是范愚得到系统以来,单次拿到的最多经验了,这样一来,离着升级便只剩下了区区10点经验,升级指日可待。
范愚瞧完榜,强自做出一副冷静的模样,实则内心已经被喜悦充斥,整个人高兴到恨不得在原地蹦跶上半个时辰。
“不知这位小郎君可有婚配?”
三人都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忽然便听到了身旁一道苍老的声音询问。
范愚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就发现对方询问的对象正是自己。
“老朽家中有一孙女,模样……”
这是看上了范愚年纪小成绩佳且模样端正,想早早预定个孙婿了。
范愚的冷静终于被打破,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拉着两人飞速跑出了人群。
第23章
因着照顾到范愚还算半个病号的缘故,虽说起先为了躲开早早就想榜下捉婿的老先生而跑了一段,后边大半的路程三人都是慢悠悠走完的。
报喜的族人脚程比刻意放慢步子的半大少年快了不少。
于是等到三人回到族学,院门口已经和上一年一般,站了一群人。
族长立在人群正中,众位族老与族学的先生们也尽数到齐,甚至比之去年还要夸张一些,连族学的学生们也都凑在院门口。
快要走到族学时,祝赫和范有宁便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把自己落在范愚后边好大一截。
范愚还没注意到身边友人的动作,就被远远看到他而涌上来的众人给包围了。
最先开口的便是先生,他一改往日的严肃模样,满面笑容,一手不住地在那捋胡子,一手拉住范愚连声夸赞:“不错,不错,十二郎竟然真的捧了个案首回来。”
“没想到,着实没想到,不枉当年破格让十二郎入学,否则岂不是平白耽搁咱们小案首一年功夫。”连督课都闻讯来了族学,接过了先生的话头。
至于族长与众族老,瞧上去欢喜模样比上一年更甚。
不过也是应该。
祝赫虽然是范氏族学教出来的学生,于宗族却只是姻亲而已,连姓氏都不同,他得了案首更多还是有利于同姓家人而已。
范愚便不一样了,这可是范氏数十年来出的头一个本族案首,何况还是靠宗族义庄扶养长大的。
得知范愚继祝赫之后也考取了案首,族长等人自然要更欢喜得多。
“十二郎应当知晓,宗族族学向来有奖惩制度。如今得了案首,可要好生奖励一番。”
有学田专门供着,族学为了鼓励学生向学,手笔向来算得上大方。每月考校之后族学给的奖励就已经够范愚拿来购置衣物或是抓药了,得了案首之后的奖励甚至丰厚到让他有了第一笔积蓄。
人群如同众星拱月,把范愚簇拥在正中,等到终于放他踏入几步开外的族学院门,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虽说脱离出来时连身上的衣裳都乱到有些变皱,范愚面上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就在方才,他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经验+10,恭喜宿主升至2级。”
距离得到系统已经过了将近两年时间,范愚终于攒够经验升级了。
族学众人都知道他在医馆呆了一晚,范愚于是趁着学生们还需回课室继续学业的机会,借口身体还未好转需要休息,顺理成章地独自一人窝进了房里。
他迫不及待想要打开系统瞧一瞧有什么变化了。
光屏上,身份一栏转变成了“大周朝范氏宗族第三十五世,行十二;范氏宗族族学学生;天行十七年长宁县案首”,等级则如机械音告知的一般转为了2级。至于经验栏,则变为了“0/500”。
瞧见经验栏的一瞬间,范愚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无踪。
从1级提升到2级的100经验都花费了他两年时间,如今2级到3级所需要的经验竟然直接翻了5倍。
难道要他攒个十年,到了加冠之时才能升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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