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有宁摇头晃脑的腔调听起来确实有点头痛,范愚抚额,还得谦虚地回话。
祝赫则是立在树下,右手执书,轻击左手手心,做出来一副风流姿态。
配上俊秀的脸蛋,确实像幅精致的画卷。
少年郎眼里就只有一个范愚,把一旁酸儒模样的范有宁忽视了个彻底,问道:“阿愚可是打算参加科考?”
阿愚?!
范愚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祝赫的自来熟程度,不过这人长相太出众,倒也让他生不出来厌恶感。
反而把他划进了友人的范围里,虽然还不太熟悉。
于是点头回答道:“有打算,可我如今才刚识字,离科考还远得很。”
“不远不远,赫痴长两岁,待过了年就要去考一考县试了。”
祝赫不止模样出众,还打小天资聪颖,如今已经学了四书,对这次的县试案首势在必得。
范有宁站在一边,插嘴道:“以十二郎的聪慧程度,想必要不了两年,也可下场一试,少不得捧个案首回来,妙极妙极。”
范愚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对他的信心比自己还大。
而事实上,范愚对科举的了解程度,也就到知晓可以靠着考试成为秀才,等再往上考中了举人就可以补缺当官的程度而已。
再多,就一问三不知了。
“想来阿愚还对科考不甚了解,不妨听兄长给你介绍一番。”祝赫此时就像是有读心术,猜到了范愚在想些什么。
“我朝科举分作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四场。童试又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读书人通过了县试和府试便为童生,之后才可参加院试,等到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也即阿愚你爹当年考取的功名。等过了乡试则是举人,可以补缺做官,衣食无忧。再往后便太难了些,暂且不必去考虑。”
“县试一般在每年二月考,府试则是四月。等来年二月我便要下场去考县试。”
范愚这才对大周朝的科举制度有了一点了解。
“那案首又是何物?”范愚听得很认真,从方才范有宁的话里捕捉到了听不懂的词,趁机发问。
“案首,就是祝兄和十二郎将来都会考中的头名,届时可莫忘了提携我等。”范有宁完全没看出来两人对他的些许排斥,依旧凑在他们身边,找准机会就插入到交谈中。
祝赫闻言,撇了撇嘴,耐心同范愚解释道:“童试三场的头名皆称作案首,倘若有人能够连中三个案首,便为小三元。”
范愚于是又多出来一点疑问:“祝兄既然已经能够下场科考,为何还在同我们一道学蒙学?”
和范愚在一块上课的,都是范有成一类,刚入学没到两年,还在挣扎着识字的孩童。
连范愚的进度在几人之间都已经算快了,否则先生和督课也不会应允他破格入学。
至于祝赫,分明已经读完四书,都要下场了却还混迹在他们之间,范愚感到了疑惑。
“咳。”
祝赫闻言,没有继续拗造型,而是抬手掩在嘴边,假咳了一声。
“这个我知。十二郎有所不知,另一个课室授课的先生模样不大周正,祝兄还牙牙学语的时候便因为瞧见先生的模样被吓哭过,是以入学之后坚持留在蒙学,任长辈如何劝说也不愿去经学那头念书。”
范有宁又抓住机会,说出来了这个只有范愚还不知情的秘密。
“不过那位先生是祝兄的堂叔,向来疼小辈,祝兄又生的格外好看讨喜,先生就没同祝兄计较。”
范愚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抬头看向祝赫,只见方才还姿态风流的少年郎这会儿已经羞得脸上升起来团红晕。
好在休息时间所剩无几,先生已经慢慢悠悠走回了课室,还招呼了三人一道进屋。
恰好解救了正在害臊的祝赫。
紧跟着的课程较之之前要轻松不少,众人只需坐着听先生讲授些道德规范与本朝律令。
先生讲课多年,这会儿把枯燥无味的内容讲成了故事般鲜活,几人一个比一个听得认真。
范愚和祝赫也就因此把方才休息时候发生的事抛到了脑后。
族学第一日的学习对范愚来言格外充实,难得的两顿饱食也叫他颇感高兴。
揉着变得圆鼓鼓的肚子,范愚跟在祝赫身后进了屋。
早晨被先生带领着来放包裹的时候,屋里已经空无一人。是以范愚这会儿才发现,随意选的铺位恰好就在祝赫身旁。
两人对这个巧合都还挺满意:范愚想着同第一位友人距离更近,祝赫则单纯为了往后每日睁眼后、闭眼前,瞧见的脸都赏心悦目而高兴。
范愚家中用不起烛火,族学倒因为有宗族供着还算宽裕,连学生睡觉的屋里都给摆了根蜡烛。
不过烛火的光总归比不过白天的日光,昏暗不少,还闪烁摇晃。
照明还好,真要念书看起来便有些难受。
像是范有成,便一向来不喜欢在入夜之后念书,觉得费眼睛。这会儿他早早就窝到了床上,同范有明在那小声嘀咕着闲聊。
范愚瞧见蜡烛之后就很激动,这样一来,他每日能念书的时间又长了不少。
只是屋里人多,呼出光屏来念《笠翁对韵》便太奇怪了一点。
范愚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拿《千字文》来看一会儿。
看起来,如何在现实中赚到钱来买书该提上日程了,总不能回回捧着本已被系统盖章不会遗忘的书来读。
那样也太浪费时间了些。
范愚忽然想起来先生介绍族学时候说过的话:督课每月一次考校之后,都会视成绩给学生以奖惩。想来奖励兴许会是钱财。
范愚于是下定决心,得更努力学习,好攒钱来买书。
一旁的祝赫也不愿错过念书的时间,捧出来了四书,想抓紧时间再温习一遍功课,于是拉着范愚一起挨到了蜡烛旁。
“阿愚不是已经能背这三本,怎的又要读?”
一眼认出范愚手里拿的书还是《千字文》,祝赫提出了疑问。
在他看来,范愚该节省时间,开始读新的书才对。
范愚小声说出来自己只有这三本的困境,然后手中就被塞了本《广韵》。
范愚:“!”
“先借你,我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待你学完了再还我便是。”
祝赫特意从床头的书箱里翻出书来给范愚,塞到范愚手中之后又忽然把书抽了回来。
“可不许给我搞脏了搞折了。”
范愚连忙点头答应,他和祝赫一样,对书爱护还来不及,哪舍得搞坏。
祝赫这才放心地把《广韵》放回范愚手中,而后低头去读他的四书。
这样一来,倒不必攒金币来买《广韵》,他可以看看书库里头别的心仪的书了。
或是将金币攒起来,用来解锁3级族学。
1级族学教他习字,2级教他音韵训诂,范愚很好奇再往后解锁还能收获些什么。
兴许就是教授他四书五经呢?
范愚没有继续幻想下去,等到攒够金币解锁了便能知道。
如今不如趁着有烛火,多学上片刻。
他呼出来光屏,拿翻书的动作掩饰,选择了“点击经营后将进行半个时辰声韵学习”。
赚金币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何况经营还能让他学得更专注一些。
开着系统经营状态,范愚同祝赫一起,围着蜡烛又学了半个时辰,方才上床休息。
入学的第一日就此结束,范愚嘴角挂着笑入睡,还做了个格外香甜的美梦。
第6章
次日清早,漫天星子都还剩下几颗没有隐去踪迹,离第一缕阳光还要很久,范愚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悄悄下床,小心翼翼地放轻动作,以免吵醒同屋的几人。
几乎是踮着脚走到屋外以后,范愚揉了揉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然后绕着族学的几间屋子跑了起来。
范愚从昨日习字,就计划好了要好好锻炼一下身体。
原本是条件不够,他才尽量减少活动量,免得刚喝下肚一碗稀粥就开始饿。
入学以后食宿由族学提供,每日都能吃饱肚子,范愚就起了心思,想让身体更壮实一些。
不求健健康康从此不再频繁生病,也要让自己看起来不再和小两岁的孩子一般。
哪怕是从五岁进步到六岁呢……
范愚这般想着,开始了每日早起绕着屋子慢跑几圈的锻炼计划。
他的身体确实很差,才刚跑了一圈范愚就已经开始粗喘。
为了给一整日的学习保留体力,范愚不得不选择停下脚步,由慢跑改为了走。
锻炼的目的是为了有更多体力来念书习字与科考,总不能一心求成,搞得之后念书都打不起精神。
没走多久,天际泛起来一抹鱼肚白,散落的几颗星子消去了踪迹。
屋里头开始有了些许动静,其他的学生们正在纷纷起身。
范愚慢慢悠悠走回到屋里,打算洗漱一番便去用早餐。
刚进屋就被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祝赫喊住了:“阿愚,这一大早的你为何是从外边进来?”
范愚没想到祝赫这么关注自己,闻言还愣了愣。
要是让祝赫知道,兴许会嗤笑一声:范愚可是屋里头唯一一个模样赏心悦目的,他怎会不关注。
就在前一天晚上,祝赫还是带着明日醒来便能看到漂亮小孩的想法入睡的,谁知今日一睁眼,入目的依然是范有成这个高壮白胖的家伙。本该在他旁边铺位的范愚则悠哉游哉从屋门口走了进来。
“我起得早些,方才去外边跑了会儿。”范愚解释道,“祝兄你是知道的,我身子骨向来不是很好,故而想锻炼一番,好让体力更好一些。”
祝赫这才发现,小孩额际还挂着几点细碎的汗珠。于是抬手推范愚去洗漱,道:“快把汗擦擦,收拾一番。”
然后一边穿上外衣,一边说道:“不如往后你起来了便喊我一声,我同你一道去。”
范愚还没来得及答应他,祝赫又飞速摇了摇头,开始反驳自己:“不成,我起不来,还是算了罢。”
可是不起来,就得继续每日起身都看不见漂亮脸蛋。
范愚正在一边洗漱,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祝赫的纠结状态。等到转头,才发现这人已经坐在床上开始叹气了。
好在祝赫也就是一时沮丧,叹了两口气就接受现实,皱着张脸去洗漱了。
等到早课,范愚摸出来了祝赫借他的《广韵》,而不再继续念《千字文》。
只不过《广韵》并不像前几本书一般便于诵读,甚至和《笠翁对韵》也是天差地别。
虽然说是韵书,对如今的范愚而言反而更像是习字读本。
经历前一日晚上开着声韵学习经营的尴尬之后,范愚这回主动调整成了习字经营状态。
靠着系统的帮助,一轮经营下来倒是让他又认识了不少字。
在机械音不断读出他不认识的字的过程中,范愚还对音韵训诂一道终于有了一点初步认识,而不是和初读《笠翁对韵》一般,只觉得朗朗上口、念起来甚是好听了。
早课期间,先生一如既往在背着手巡视,也因此发现了范愚手中的书已经不是那三本蒙学读物。
放任范愚学了一段时间,早课结束之后,先生发难了。
“十二郎可是已经能将《千字文》同《百家姓》尽数背下来了?怎的不做早课,反而在这儿偷着学《广韵》?”
闻言,范有成几人那边立时窜起来细碎的声音。由于已经是休息,他们倒也不顾忌先生还在,自顾自开始讨论。
“回先生的话,已经能背熟了。”范愚猜到会被问到,此时不慌不忙。
看在祝赫能够在蒙学里头学四书、他自己能够破格入学的份上,他已经猜到族学的教学模式了。
孩童的学习进度并不一致,只要足够优秀,先生并不会阻拦人学些新的内容,反而是因材施教,看学生进度来教授课业。
范愚照着先生的要求,流畅、顺利地背完了两篇文章。
先生满意地点头的同时,范愚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经验+5。”
范愚坐下之后就陷入了震惊,要说出风头,他已经在几人面前出过了才对。
系统第二次奖励经验时候,分明说的是“更多人知晓”,在范愚的理解之中应该是同一人面前出风头只能算一次经验才对。
那如今的经验又来自何处?
范愚在心里询问系统,得到的回答却是:“依靠同一件事在同一个人面前出风头只能算一次经验,因为对方不会震惊第二次。宿主请善用经验获取方式,早日升级。”
系统此言也就是说,范有成几人并不是因为他顺利背下书而感到的震惊。
那他还出了什么风头?
“十二郎竟然已经开始学《广韵》了,果然我昨日未曾说错,十二郎估摸着便是我范氏族学的下一个案首了。”
范有宁晃着脑袋凑上来,这下范愚不必疑惑经验来源了,这人已经一语道破。
看来便是因为几人至今还没有背顺溜三篇文章,分明入学比范愚早,却迟迟不得开始学习音韵训诂。如今发现范愚开始学习《广韵》才会深感震惊,叫他成功出了一波风头,平白收获5点经验。
范愚一时间哭笑不得。
前一天刚得知经验获取方式的时候,范愚还发愁过该怎样才能攒够经验升级,没成想才过了一天就又有新的经验收入囊中。
同一拨人可以反复为他提供经验的话,升级的难度要比他原本以为的低上不少。
譬如现在,范愚就能猜到,哪怕他不主动去出风头,等他开始学四书,兴许就又能有5经验入账。
这样一来,他倒是可以继续温吞下去,不必考虑为了经验强行扭转自己的心性了。
范愚这么想着,同先生一般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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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学每十五日休一日。
范愚入学半月,学完了《笠翁对韵》,还学了小半的《广韵》。
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了一番念书半月以来的成果,范愚对系统的感激又深了一层。他完全可以想象,要是离开系统,多半此时还在学《三字经》,学习进度兴许就会和范有成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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