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臧洋几乎是立即起身去开门, 但还是晚了一步。狗肚子已经被捅了一刀,牙紧紧咬着片黑布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匕首掺在月下反射出银光, 耳边传来破空声,臧洋猛回头, 手扒门接力, 腾起翻身踹中了向他刺来的刀柄。
这股熟悉的气息...
“... 阴魂不散, 你到底烦不烦?”他眼神凌厉,半张脸沉在夜色中。
但比起即将发生的冲突,臧洋更想知道——这人是怎么找过来的?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昭光寺?这完全是那时在地图上随便点的坐标。
归凌坐在廊顶上, 对着狗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说:
看吧, 只要是接近你的,我连狗都不会放过。所以你自己想想, 你还会祸害多少人。
在他们的对峙中, 唐糖默默将狗拖了回了房内, 瞪了一眼归凌, 但归凌把她当空气。
我只是想摆脱归凌。
臧洋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默默想——
这有错吗。
只因为背后和他是同一个号主,所以就要成为他的工具吗?
明明我也是个独立的人。
可是归凌显然不准备放过他。
“手写信也是你写的吧。”
“是,但那群人比我想象中蠢,”归凌坦荡道,接着说, “我以为孙岐孙嵘的死能让你明白些什么。”
“明白什么?”臧洋冷笑:“明白我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
“是,”归凌说,“臧洋,你是乌鸦, 别想着当喜鹊。”
臧洋啐他一声:“疯子。”
片刻间,归凌闪身换了个位置坐,原先那片瓦上徒留一个还在冒烟的弹坑。
打空了... 但是在意料之中。
在他屁股还没坐稳之际,臧洋和格泉左右夹击而上,只可惜格泉不是他对手,分分钟就被弹开,留下臧洋的刀和他僵持不下。
又是“当当”几声,两人都发狠开了技能,黑雾越聚越多,偶尔迸发出刀光剑影。
格泉在被推开后立即退居二线,骂道:“靠,刺客打架速度太快了,看都看不清。”
但年瑜发现自己竟看得比以前清晰多了,因为他现在有了安娜的运动鞋。
于是他改变了射击姿势,从廊顶一路狂奔,步枪上的刺尖划过瓦片,当瓦片松动坠落时画一个圆周抡起枪,像打高尔夫球般打了出去。
归凌和臧洋本势均力敌,但由于受到瓦片的干扰,刀往后缩了些。他干脆直接卸了力,弯腰躲过臧洋的匕首,然后两人用拳脚扭打在一起。
他俩攻击性太强了,兵刃横飞,残影遍地,盲目靠近可能会被不长眼的武器伤到。
可这样持续下去不行,臧洋已经很累了,打到后期会疲软落下风。
年瑜掷了个剩余的烟雾弹进去和稀泥,让臧洋抓紧时间撤退。
归凌穷追不舍,最终刀被前来掩护的年瑜用枪抵住。
“机、械、师,”归凌一字一顿,“只要你还是个机械师,就永远别想打过我。”
见年瑜不理他,他果断撤回进攻,跳到廊顶上居高临下俯视,好像跟年瑜打架是什么很没有意思的事一样。
“我今天想给你们看个新玩意。”他冷冷道。
一个精致的小香盒骤然出现在他手上,盖子已经被掀了一半。
这是...
系统自动显示:这是上一届换世之境的副本奖励——阿丽的巫蛊香,造成一次debuff并自带效果命中。
已经用了?对谁用了?
自己和臧洋的效果抵抗都很高,即使是副本奖励也不一定对他们有用。归凌敢在不了解数值的情况下放手去赌吗?
年瑜向斋堂回看,格泉还是无动于衷地靠着门栓。
还是说对格泉用了?
猛然间,格泉瞪大了双眼。
“年瑜,蹲下!”
臧洋的匕首卷着风呼啸而来,划空后转身踢一脚,狠厉的鞋底与枪碰撞,带了十成十的劲,震得年瑜手臂发麻。
谁踹的?
臧洋?
debuff:巫蛊香[2:58:14]
怎么可能?臧洋的效果抵抗分明比年瑜还高一些,怎么可能年瑜和格泉安然无恙,臧洋却中了招?
直到臧洋用反手割喉的姿势再次瞬移过来,年瑜用枪. 刺与他对刀,距离无限近,他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双浅灰眼睛像被蒙了层雾。
归凌这是要借臧洋的刀,让他亲手杀了年瑜。
无缘无故的追踪而来,又不知道耍了什么阴招让臧洋中毒,层层疑点包裹住年瑜,昭示着今夜又不得安眠。
“他杀人也挺残忍的,”归凌的声音隔着十米悠悠传来,“我等过几天看结果。”
他说完便隐匿于雾气中,看不见了。
年瑜冷呵一声。跑这么快,怕不是担心臧洋要是真把他杀了,恢复意识后找人拼命吧,还怪模怪样留了几天时间让臧洋去反省和冷静,又是畏惧他,又是嫌他叛逆。
年瑜持枪往旁边抡,隔开了匕首。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故意往臧洋受伤的左手打,这样可以至少先废一只手,削减战力。
他分明知道,却又不忍,只是一味格挡。两人风风火火地从院落打进正殿,柳絮满天飞,在外的青铜香炉都被臧洋一刀从中劈开,香烛栽在地上全染了灰。
格泉在归凌走后本想前来支援,但踏出的脚还没落地就不动了。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连年瑜和臧洋打架都看不清了,也不知道该从哪入手。
年瑜都这么强了?还是只是因为有了安娜的运动鞋,招式变得眼花缭乱了?
其实都不对。是他太熟悉臧洋了,熟悉到身体都能自觉对臧洋的下一步动作做出预判。
但客观来讲,年瑜还真打不过臧洋。自战场换到正殿内后,他就开始找掩体,又是烟雾弹又是烈焰瓶的,房梁都快顶不住了。
香火龛被切片,玻璃柜被打碎,许许多多的金佛像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又被掉落的匾额砸得半死。
年瑜暂时甩开了臧洋,头发脸上全是香灰,躲在巨大的主神像后喘粗气。
他头一回讨厌臧洋这么能打... 如果换做是别人,他早在那些蔑视机械师的目光中将人打趴了。
这份歇息转瞬即逝,臧洋清理完被年瑜炸塌的梁木后,又像追踪导弹一样扑了过来,一刀从喉颈处砍断了神像,慈眉善目的臃脸就在年瑜身旁碎开,锋利的片壳翻飞。
他抬手去挡,后背一凉像刮起了大风,即刻转身,双手握住了臧洋持刀的手,但身子没站稳,带着臧洋一起摔了下去。
或许是这个姿势不好割喉,刀尖遂悬在空中,瞄准的是他的心脏。
一路跟过来的格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臧洋往后箍,大喊:“臧洋你丫疯了吗!你看看你要杀的是谁?!”
年瑜使出全身力气想将匕首往后掰,眉头都蹙成一团,然而匕首不旦一动不动,甚至还有继续下落的趋势。
“你看看啊!”格泉提高音量叫着:“这丫的是年瑜啊!”
没什么用,臧洋的debuff仅仅才过了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简直像一个世纪,年瑜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身上人晦涩不清的眼瞳里没有他,玻璃蒙尘又碎裂,刀还没刺下来,却已经扎得人痛了。
格泉的努力耗不起作用,臧洋的身躯根本没被掰动。她又从旁敲击,可臧洋不理她,固执地只想攻击年瑜,怎样都不松手。没有年瑜的指使,格泉也真不敢怎么伤着臧洋。
刀尖距离年瑜的胸膛只有两厘米,时间仿佛被禁止,年瑜在臧洋身下,好像听见了狗在隔壁斋堂的呜咽,大风带着柳絮,吹过倒塌一面墙的正殿,进入烈焰瓶烧起的火中,宛若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臧... 洋,”年瑜轻轻唤他,“... 你听得见吗?”
之前在鬼屋,他也曾这样喊过臧洋的名字,可是这次却没有办法能快速结束噩梦了。
也是他糊涂,一开始就不该心软。
但臧洋就是一个一直站在昼夜交替瞬息的人,他的白天没有云,夜晚没有星,天空像个黑洞一样企图吞噬他...
所以年瑜还是心疼他,即使重来一千次,还是不忍心。
他的心终究是软的,软到他梦见臧洋的眼里半含着氤氲水汽,最后化成眼泪下落到他脸上。
不对。
年瑜感觉自己脸上一凉——
待注销区的玩家没做过梦,这是真的泪。
他还能借着火光看清臧洋脸上若隐若现的一道泪痕。
原来臧洋已经在拼尽全力控制自己了,他用仅剩的一点意识把自己秉刀的那只手的手腕向外折,已经折过了一百八十度,仿佛恨不得直接把手掌砍断。
debuff的时间显示突然开始闪烁,接着像被加了好几倍数般飞一样地消逝。
年瑜愣了愣,喘着气问他:
“哭什么?”
“很痛吗?”
“你有病啊!”格泉骂道:“你还管他痛不痛?!”
你飞蛾扑火,还管供火燃烧的木头痛不痛?
降到一定数值时,臧洋忽然磕磕绊绊地出声道:
“你快让格泉杀了我啊... ”
“不行。”年瑜脖颈上一条条青筋清晰浮现。
“你傻了吗年瑜...你撑不到倒计时结束... ”
不行啊。
年瑜力竭到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平静默念。
归凌骂他是乌鸦,骂他不详,骂他只配呆在暗处,可年瑜偏不想让这只乌鸦还没接受光的福泽就先死在巢里。
其实你可以坦荡地在白日里飞翔,不会有人拿弹弓打你,因为我会先帮你把这批人清理掉。
... 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强到对臧洋说出这种话就好了。
当然这只是想象,以他的性子,不会说这些漂亮话,像栽樱花树苗,埋进土里就行。
“嘎嘣”一声清脆响,臧洋把自己手腕拗折了,倒计时也骤然结束。但臧洋毕竟是杀人杀太多,太顺手了,忘了自己有个老毛病——
收不住手。
于是那匕首还是落了下去,没插进年瑜心脏,却也插进了离心脏很近的位置。
那蒙尘的玻璃被血洗,变得澄明。臧洋就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亲眼看见年瑜的血晕成一大片,从嘴角蜿蜒流到耳垂,血条飞速崩盘。
这一天晚上,“神”恰好紧急下发了一封邮件——
【换世之境副本三从今日起不定时延期。】
第72章
后来年瑜只能模模糊糊感觉臧洋抱着他狂奔, 不知道跑到哪里找了个神医npc,好歹最终是抢救及时。
回家养伤的日子里,他经常昏昏沉沉地睡着, 几乎没多少清醒的时间。但每次不论何时醒来,都好像被牧草味包裹着, 臧洋一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有时在半夜, 臧洋还会用缠纱布的手握着他发凉的指尖, 趴在他的床边睡。年瑜只要稍微动一下,臧洋就跟着醒,然后沉默地再替他捂严实点被子。
幸亏那忽然冒出的神医是真的神, 不出一个星期,年瑜清醒的时间就恢复了正常, 再过三天,都能下床走了。
可一渐好, 臧洋又转了性, 他依然在年瑜身边跟着, 但不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年瑜眼前, 倒像个影子相随。
之前都是他躲着臧洋,现在是臧洋躲着他。
他刚开始下床走的时候,因为太虚,还走不稳。没踉跄几步,臧洋就会忽然出现过来扶,罩着他半边身子, 等走稳时,再抬头,臧洋又不知道窜哪个角落去了。
饭点时,桌上总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盘里都是昂贵又大补的食材,却只有一人份的,常常是年瑜独自沉默地吃完。
茅草屋的位置很隐蔽,像世外之境,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也很安全。年瑜只要敢踏出这片领土一步,就会被忽然出现的臧洋一言不发地赶回去。因此他也无法自己收集外界信息。
但格泉会通过好友私聊跟他通风报信。
【格泉】:不幸中的万幸,那狗最后被唐糖救活了,现在应该跟着唐糖。
【年瑜】:麻烦她了。
【格泉】:不麻烦,麻烦我。我也跟着她。
【格泉】:你知道吗,最近主城出大事了。先是那封手写信不知道被谁撕掉了,结果昨天清晨,贾世凯的脑袋又被挂在公告栏上了,吓倒一批人。
【格泉】:但我觉得是臧洋干的,现下也就只有他会这么大发雷霆。猜猜明天会不会再挂上那个顺位第四神射手的头?
这份示威很明确了——
不是说要干掉排名比你高的玩家么?喏,第三的头在这了,谁要再敢瞄准两位第一打,下场跟他一样。
年瑜沉思良久,回过去一个“嗯”就关掉了私信,没理会格泉再说“嗯啥啊嗯,嗯是会的意思吗?会的话我就去下注了啊”...
可这就算是当面问他也没用啊,年瑜根本抓不到机会找臧洋聊天。当天他就费尽心思做了个感应器放门口,臧洋一回家推开门,那感应器就会发出“聊一聊”的机械声。
臧洋开门的动作僵了会,没去找他,而且从那后感应器再也没工作过。
年瑜纳闷,就挑了一天蹲在石墩子后面观察,结果只见臧洋藏头露尾地回家时居然没走门,一个撑跳,纵身从窗户翻了进去。
年瑜:“... ... ”
于是他又默默把感应器回收了。
等他伤养得差不多,复健情况也良好时,他就开始做新武器。每个玩家都可以有主副各一个武器,就好比臧洋的主武器是匕首,副武器是回旋镖。年瑜的枪自从升级到带刺的步枪后,威力强是强了,但不太方便,他就打算着再做把小手枪。
臧洋难得幽幽靠在卧室门口看他。
年瑜抬头,想着臧洋终于要找他了聊了吗?这贵客却沉闷了一会,开口就是很炸裂的三个字:
“去离婚。”
年瑜低回头:“没睡醒就去睡。”
“认真的。”
年瑜:“有病就去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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