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衡又道:“若是你不上我马车,我今天就不让你走了。”
谢淮宝脸色阴晴不定,又有些动摇,他前几天就上山采药,不小心崴了脚,昨天晚上在庙里留宿,遇上这个风流的公子,见他是个哥儿,就开始出言调戏,轻佻得很。
他今天一早就离开了庙里,却因为脚疼,走的一瘸一拐,然后又遇上了云子衡。
他心里是想搭个顺风车的,可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恨。
云子衡似笑非笑的看他,谢淮宝心中天神交战。
若是再稍微拉扯一番,谢淮宝便会答应。
只是池宴许看不明白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锋,他们现在沉默了,就是他开口的好机会。
池宴许清了清嗓子,打招呼道:“你们好啊,能不能让我马车先下山去?”
谢淮宝猛地抬头,看到池宴许,惊骇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上山礼佛。”池宴许平静回答。
谢淮宝脸色阴晴不定,这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好,因为上次把池宴许告上衙门的事情闹得全城皆知,加上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导致众人对他的商品敬而远之,生怕自己也被告上衙门。
导致他的生意一落千丈,东西卖不出去,坏了,父母还舍不得丢,在这个年代,能吃上一口饱饭都是奢侈,所以他们背着谢淮宝吃了变质的食物,生病了。
谢淮宝虽然觉得他们蠢笨愚昧,却也不能看着他们病死,于是就上山采药,运气很不错,第一次上山就挖到了百年人参,卖给了城中大户,赚了一百两银子。
这也让谢淮宝相信了一点,他肯定是天道宠儿,幸运会一直眷顾自己的。
不过这次他受伤了,池宴许驾着马车而来,他决定前事先摆一边,搭他的顺风车下山,避免被油腻男纠缠。
“你来得正好,顺路带我下山。”谢淮宝道。
池宴许像是没有听清一般,掏了掏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谢淮宝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道:“你顺路带我下山。”
池宴许道:“什么?你干嘛坐我马车,我马车可塞不进你。”
池宴许拒绝的果断,又说:“你刚刚没有听到这位公子说要载你吗?万一我带你上车,他记恨我,堵着我马车不让我走怎么办?”
“你就是不想载我!”谢淮宝气道。
池宴许点点头,道:“是啊。”
谢淮宝气的脸都青了。
云子衡听了池宴许话,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见他第一眼便不喜欢,在知道他是谁之后,心中便更讨厌了,他本听他的要求,便打算不理会,怎么可能给他让路?
“你的马车,被我征用了,护送宝儿下山。”云子衡趁机发难。
池宴许听了这话,反问道:“为什么征用我的马车?你自己不是有吗?”
云子衡看了一眼谢淮宝,谢淮宝果然不再用那种桀骜的眼神看自己了,反倒有几分感激在里面,清冷的哥儿也有化作一团水的时候。
云子衡哼笑一声,道:“区区乡野小地主,还敢质疑我?”
“……”池宴许被他狂傲的话逗乐了,他素来无法无天惯了,谁能跟他这么说话,他不由问道:“那,敢问阁下是谁?凭什么征用我的车?”
“平南王世子,云子衡。”云子衡这话掷地有声。
池宴许听了之后,挑眉道:“没听说过,柿子,这个季节有柿子可以吃吗?”
“公子,柿子一般都是秋天才成熟,软软的才好入口,不然巴嘴。”芸儿解释道。
“原来是软柿子好吃,硬柿子恶心啊。”池宴许道。
云子衡哪里听不出他夹枪带棍,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云子衡在外带着两个侍卫,上前要拿人,却被周升三两下打倒,云子衡面子挂不住,咬牙切齿的看着池宴许,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会后悔招惹我的!”
“世子可能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强龙难压地头蛇。”池宴许扬唇笑道。
云子衡脸色铁青,回忆里那个宴礼,在他的地盘,把他揍了,还说:“你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不能动你?”
这一家人,太无法无天了。
云子衡咬牙切齿,道:“你别想让我给你让道,除非你愿意载宝儿下山。”
虽然丢了面子,但是最后的尊严还是要维持住。
道路被他占着,他就不信他不想走。
池宴许眯了眯眼睛,看着横行在路中央的马车,皱了皱眉,看向谢淮宝,问道:“你确定要坐我的车?”
“没错。”谢淮宝扬了扬下巴,也知道池宴许肯定走不了。
池宴许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马车,又看了看这两人,真拿他们没办法,道:“好吧,马车让你坐,你们可以让道了吗?”
云子衡心中的气稍微舒了一些,也在自己意中人的面前长了些脸。
他上了马车,安排车夫往前驾去。
谢淮宝一瘸一拐的上了池宴许的马车。
池宴许的马车装饰的很不错,里面有吃有喝还有书,垫子很软,就算赶路一天都不会觉得过于疲乏。
谢淮宝上车后,掀开帘子,对池宴许道:“你不上来吗?”
“你好好待着吧,我不习惯跟人共乘一辆马车。”池宴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谢淮宝心里更得意了,大发慈悲的露出一个笑脸,道:“你早这样,我们也不会闹出这么多误会。”
“是啊。”池宴许点点头。
早知道就不跟你们废话的。
谢淮宝抱着自己的草药,坐在马车里,等着舒舒服服的下山去。
不过很快,就感觉马车头往下一沉,他屁股颠了一下,掀开帘子往外看,马车前头的两匹马儿竟然卸了车子,池宴许敞袖束了起来,前裾别在腰带里,踩着马镫,被丫鬟扶着上马。
谢淮宝顿时急了:“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要坐车么?我骑马。”池宴许回头道。
“什么,你怎么可以骑马?”谢淮宝忙问道。
池宴许一笑,道:“因为我会骑马。”
“你马车不要了?”谢淮宝不信,这么好的马车,他竟然不要了。
池宴许听到这话,不由一笑,道:“送你了,你扛回家吧,我,多的是。”
“驾!”池宴许一挥马鞭,枣红色的马儿扬起蹄子,朝着山下跑去。
芸儿也骑上了马,周升本就骑着马车护卫在一边,也趋马跟上。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在山野小路中。
扬长的风吹起池宴许的墨发,绿野中如风般的影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回去后,池宴许回想起此事便乐不可支,觉得自己简直聪明到了极致,甚至想要找人分享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气绿了云子衡,气白了谢淮宝。
池宴许觉得自己这话似乎还挺工整的。
他立即提笔写下来,随后想到了金玉楼,便又拿着笔,给远在西北的二哥写了一封信。
说起来真是奇怪,二哥小时候一直想要当一个才高八斗才华横溢的文静美男子,还说要去鹿鸣书院读书,怎么最后却选择去从军了?
虽然,他打人确实很疼!
谢淮宝被气哭了,怎么会有池宴许这样的人?
而且他腿扭了,云子衡的马车也走远了,他追不上。
好在,他最后被古鸣寺的小师傅带回去了,回到山里又冷又饿又委屈,随后便看到了谢淮岸。
第30章
“哥哥,”谢淮宝看到了亲人眼泪更加绷不住了,原本红肿的眼睛现在泪如雨下,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谢淮岸神色依旧平静,像是今天才见到他一般,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池宴许他欺负我,他把我丢在山里……”谢淮宝一边抽泣一边变本加厉的控诉池宴许的恶行,将他是怎么欺骗自己上了马车,卸掉了马扬长而去的事情说了一通。
谢淮岸听着,微微有些怔住,随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谢淮宝听到他笑出声,当下就呆住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冷漠的黑眸都融化了,眼睛变得闪亮起来,浩瀚的像是藏匿着一整条银河,看着便让人挪不开眼。
听多了农家那对父母说谢淮岸无情无义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刚刚穿来那段时日也觉得他面目可憎,害死了原主,之后也就对他不假辞色。
后来见到这个哥哥,着实被他的惊人容貌惊艳了一番,要不是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他肯定得拿下他,不过事后也觉得生气,长得这么好,嫁入地主家了,也不知道拿点钱回家养父母。
确实冷漠。
现在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他便更……
不过谢淮宝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哥哥在嘲笑他,而且看上去一点都不为自己抱不平,还有,就算他再好有什么用,他已经跟别的哥儿成亲了。
他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心中的不甘心涌了上来,怒道:“你竟然还嘲笑我,我要告诉爸妈。”
“爸妈?”谢淮岸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
谢淮宝心中一惊,继续怒道:“母父说的果然不错,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对家人都冷漠到如此田地,你还有良心吗?”
谢淮岸眉眼冷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淮宝,眼底不带一丝温度,宛如冰冷的雕塑一般,不发一言的模样十分有威严。
谢淮宝被他看得心里发怵,不敢直视他,他是怀疑自己身份了吗?还是控诉太过分了?
就在他心中百转千回之际,谢淮岸冷声道:“我明日送你下山。”
“你……”谢淮宝还想说什么,却被谢淮岸冷冷的目光看得不敢吱声。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淮宝心中不寒而栗。
谢淮岸离开后,经过院子的时候,朝着池宴许住过的屋子看了一眼,不由抬脸望着山中明月,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往日觉得在哪里都一样,山里更适合平心静气。
此时却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他那颗因为什么而乱了方寸的心脏,不断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许儿。”
次日,谢淮宝被搭上了谢淮岸从庙里借的板车,拉板车的是一头牛,头顶也没有个遮蔽,他十分气闷,早知道就让油腻男送自己回去好了,哪里用受这种委屈?
谢淮宝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池宴许,这个恶棍!
经过这一晚的思索,谢淮宝又不怕谢淮岸了,毕竟是手足兄弟,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就算他再冷漠,在古代这个社会,他如果敢对父母不孝对兄弟不义,唾沫星子就会淹死他。
谢淮宝在21世纪知道网络暴力的威力,在古代也是这般,舆论能害死人。
“哥,我想清楚了,我不怪你了。”谢淮宝对谢淮岸示好。
谢淮岸驱赶着牛下山,经过谢淮宝昨天说的堵着马车的地方,此时已经没有了,马车不知道被谁给弄走了。
“其实你也不容易,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我们到底是兄弟,等你去京城考科举的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若考取功名,这个小地主若是再纠缠你,你就采取强制措施。”谢淮宝建议道。
谢淮岸不理他。
谢淮宝以为他默认了,继续说道:“其实也可以这样,你假装喜欢他,得到了他的信任,搞点好处,我去做生意,等我有钱了,就把你救出来……”
“士农工商,做生意是最下等的。”谢淮岸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大家有什么区别,可是他不喜他说的这些话,想斥责的只有他,“不是我本意的事情,我不会做。”
他不会假装喜欢池宴许,也不会骗取他的信任。
“你这思想真迂腐。”谢淮宝懒得跟愚蠢的古代人废话,空有一腔相貌的迂腐读书人,这是谢淮宝对谢淮岸的最新评价。
到了山下的时候,谢淮岸便以自己还要回山上为由,又给谢淮宝找了个回李家村的牛车,让人把谢淮宝带回去。
谢淮宝坐的车子层层降级,这个牛车似乎拖过大粪,臭气熏天。
他想要找谢淮岸说不愿意,谢淮岸便牵着牛车走了。
谢淮宝气的脸色铁青,不愿意上去。
五六月的天气最是多变,很快天上压顶的乌云汇聚起来,狂风大作,热闹的街道很快便空落落的。
豆大的雨点砸在谢淮岸的脑门上,接踵而来的,地面很快就湿了。
他不疾不徐的走在路上,淋雨也无所谓。
他牵着牛车从池宅的偏门回去,将牛拴在牛圈里,让它可以在这里休息,改日再找机会送回山上去。
照顾海东青的王婆子看到谢淮岸,立即上前打招呼道:“谢公子回来了,怎么下这么大的雨,也没有拿伞?”
“池少爷在干什么?”谢淮岸问道。
“额……”王婆子目光躲闪了一下,立即笑着应和道,“前院的事情,我不清楚,要不让柴房烧点热水,谢公子先洗个澡。”
谢淮岸瞥了她一眼,道:“我去找他。”
王婆子笑容绷不住了,只能关心一句:“谢公子,当心感染了风寒啊。”
雨声中穿插着几声说话的声音,从偏院走到前院,不过几息时间。
越走越近,池宴许的欢呼声便更大了:“咬死他!咬死他!”
“小强,你不可以输!冲呀。”另一个声音很陌生。
周围都是欢呼呐喊的声音,还有芸儿的声音:“九少爷就是最厉害的!”
为了透气,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就在谢淮岸打算走近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极小的黑色小点点从屋子里跳了出来。
17/57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