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齐耷拉着脑袋,蹭了蹭母亲的肩膀,心口舒服极了,便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您让我想想,我会给她讨回公道的。只这么一做,会将老师陷于水火之中。”
“那你慢慢想,并不急。”颜执安养了她一年多,已然摸透她的性子,心中多是心疼。
疯子养她十三年,多年来,两人相依如命,循齐身上一半的本事都是疯子教导的。她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两人靠在一起,循齐伸手抱着她的胳膊,故作撒娇:“阿娘,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很安心,很高兴。”
眼下,她觉得心口淌过温热的泉水,整个身子都十分舒服,说不出来的畅快。
“那是因为你是我养大的。”颜执安自己逗笑了,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
循齐由着她捏,“不对,我和疯子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安心。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听她说着傻气的话,颜执安并未当做一回事,女儿依赖母亲乃是人之常情。她握着她的手,“那就永远在一起。日后给你招个夫婿进府。”
“我不要,我不喜欢府里多个男人晃荡。”循齐拒绝,蹭了蹭母亲的肩膀,“疯子说,女子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女人见男人,便会浑浊。”
颜执安眼前一黑,难怪循齐那么抵触男人,原来是疯子自幼教的。她无奈道,“可自古以来,男女……”
“阿娘,您喜欢男人吗?”循齐直接打断她的话,“我真是您亲生的吗?”
她在府里没有见到任何男人的痕迹,母亲也从来不提父亲。循齐心中生疑,就连夫人都不提,处处透着诡异。
她心中生疑,可不敢质问母亲,害怕母亲伤心。今日既然有机会,趁机便问一句。
颜执安面色如旧,便道:“他都死了十几年了,要画像作甚?”
“他葬在哪里?”循齐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死了,总该有安葬之地,我应该去拜祭呢,寒食清明给他上柱香才是。”
颜执安沉思,自己去哪里给她弄一座老坟,十多年的老坟与新坟是不一样的。
她深思,循齐慢慢地打起精神,这些问题很难回答吗?
既然可以为他生子,必然是有感情的,怎么会连他葬在哪里都说不上来呢。
循齐不禁生疑了。
第31章 再看一眼,回去跪算盘。
循齐的疑惑在心里生根发芽,已不止一日了,今日趁着机会询问。她道:“为人子女,当孝顺双亲,父亲离世,每年扫坟都是孝道。阿娘,您说呢?”
颜执安再度头疼,撒了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她已然数不清撒了多少谎。如今循齐越发警惕,她都不知自己的谎言会不会被揭露。
“山遥路远,哪里就有那么好去的,那年不过是去探山之际路过当地,与他见一面,云雨巫山才有了你,等过些年,你长大些,让人带你过来。”
颜执安睁着眼睛说瞎话,实则心中慌到了极致,恐循齐再问,她只得搪塞一句:“时辰不早,我累了,你也回去睡会,晚些时候来用晚膳。”
循齐觑了母亲一眼,她分明就是故意支开自己的,有怪。但此时不宜硬碰硬,循齐打算再等等,继续观察,非要弄明白不可。
“阿娘歇息,我先回去了。”循齐恭敬地行礼,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笑容,如往常一般退出去。
颜执安逃过一劫,急忙唤来无情,“你去岭南挖一洞,买些兽类尸骨进去,填上去,最后以火来烤坟。”
无情震惊极了,不知家主要做什么,“您这是做什么?”
“你别管,此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尤其是少主那里,一丝风声不可泄露。”颜执安一再嘱咐,“少主若是知晓,你提头来见。”
家主语气凝重,无情意识到严重性,悄然领了吩咐,匆匆出院子。
无情紧急离开,院外的循齐跟了上去。
左相府内有侍卫队,按律令可有五百人,无情无霜为首。无情领了吩咐,前往相府后排院,那里住了不少侍卫。
后排院紧挨着相府墙壁,但出了相府,侍卫们不当值时,时间自由,住得近,也是谨防主家招呼。
无霜赶往后排院,进去后招呼两人,精密吩咐,随后便离开。
她悄悄来悄悄走,并无人发现。她走了,循齐没有急着走,而是蹲在墙角,等侯里面的人出来。
略等了半个时辰,里面有人出来,循齐立即上前,“站住。”
出来两人,肩上背着包袱,必然是领了吩咐去办事。循齐背着手上前,两人认识出她,忙行礼,“少主。”
“无情刚刚吩咐你们的事情,记住了吗?”循齐故意拿着话说,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一句话就套出来,无情刚刚进去去找他二人的。
两人点头,道:“记住了。”
循齐老神在在地点头,拿出一袋子碎银子,递给两人,“家主让我嘱咐你们,行事莫声张,此行甚远,你们以前去过吗?”
“没有,岭南太远,属下们还是第一回过去。”一人开口,面上带着笑容,那一袋子银子足以让两人路上松快松快了。
循齐小脸紧绷,沉重点点头,“岭南此行,你二人谁为主?”她一面说,一面将钱袋子递出去。
“是我。”沉默的那人开口,伸手去接银子。
循齐将钱袋子递过去,另外一人眼神暗淡,她吩咐道:“你去找个包袱,这么放身上太惹眼了。”
“属下这就去。”对方接过钱,立即转身回去了。
循齐看向另外一人,道:“你们此行的路程可安排好了?”
“不散大事,不许惊动地方官府的。”剩下的一人勉强微笑,那么大一袋子钱给了李二,他什么都没有弄到。
不惊动官府?循齐继续问:“如何安排的,说与我听听?”
少主带着钱而来,必然是家主授意的,侍卫也没多想,说道:“一路走官道,住驿馆,至岭南后乌有山,选一风水宝地挖一坑即可,给人立坟,不算难事。”
“安排得不错。这是赏你的。”循齐有模有样地点头,掏出一只小钱袋子,丢给了对方,“别告诉他,自己拿着。”
侍卫千恩万谢,循齐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循齐疑惑,阿娘派人去岭南立空坟做什么,糊弄她吗?她才问了,阿娘就去立空坟,谨防自己日后再问,就算问了,也可以应对。
由此可见,她爹没有坟!
既然没有坟,实说便可,为何费尽心机骗她呢?究竟有什么原因。
循齐悄悄回到自己的院子,一时间猜不透阿娘的意思。眼着自己的院子在即,她脚下一拐,走去了陈卿容的院子。
今日宴席,颜执安素来不饮酒,借此躲了过去,而循齐年岁尚小,不饮酒。故而,陈卿容陪着夫人饮酒,酒饮多了,躺下睡着了。
循齐悄悄溜进去,摸索进去,掀开帐子,推了推酒醉的人,“夫人、夫人。”
“执安,别闹,我睡会儿。”陈卿容酒醉只当自己女儿进来,拍了拍对方的手,“我再睡会儿。”
“夫人,我问你,左相十五岁这年去了哪里?”循齐贴着陈卿容的耳边去问。
陈卿容睡得正香,烦躁地捂着耳朵,循齐拨开她的耳朵,又耐心地问了一遍,“左相十五岁的时候这年在哪里?”
“京城、京城,她七八岁就来了京城……”陈卿容睁开眼睛,眸色一片迷蒙,循齐揪着问:“十五岁这年……”
“烦不烦啊,她十四岁就入朝了,十五岁能在哪里?”陈卿容怒目圆瞪,强撑两息,困得睁不开眼,旋即又闭上了眼睛,翻身不理循齐。
循齐跪在踏板上,托腮看着酒醉的夫人,不觉深思她的话,十四十五岁都在京城里,压根不会去岭南,她去岭南造空坟做什么,以远为借口?
循齐思索须臾,转身离去,回屋休息。
怪哉。
****
春日宴一闹,司马三郎不举的消息传了出去,司马家颜面受损,定国公照常出入,女帝厚待侄儿,流水的补品送进司马府,就连左相都登门去看望,然而吃了闭门羹,府上不开门。
颜执安不恼,淡然地离开,隔日,朝臣们开始弹劾司马族人霸占田地。
随后,右相党羽也开始附和,挑出司马族人往年所为,雪花般的奏疏送进大殿内。
女帝应接不暇,看着一摞摞奏疏,骤然发现,她的左相二相联手了,顷刻间,气得砸了奏疏。
隔日,颜执安弹劾户部账簿不明,一时间,司马家被推上风口浪尖上。
女帝为息事宁人,唤来兄长,语重心长地劝说:“你与颜家的事情就此过去了。”
“陛下,您的右相与左相联合了。”司马勋定定地开口。
女帝已急过了,此刻想通了,左相是循齐的养母,右相是循齐的老师,两人替循齐出口气,也在情理之中。
“哥哥,你想错了,是你同时得罪了左右二相,你该想想你哪里得罪了右相?”女帝打掩护,“朕这里,弹劾你纵容族人行事不轨的奏疏堆成山,朕才知晓司马家的人如此放纵,朕更好奇,纪王为何不举发你。”
纪王以她为敌,怎么会善待司马家?由此可见,她的好兄长早就上了纪王的船。
她冷冷地注视着兄长,而对方有条不紊地回答:“陛下,臣是太子的舅父,理当爱护外甥才是。”
“司马勋,你放肆!”女帝勃然大怒,“你眼里可有朕?”
“陛下,您如今只此一子,臣若不支持太子,合该支持谁呢?太子十岁了,再有八年,是何局面,臣该为司马家着想才是。”司马勋振振有词,并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陛下,您这些年来去找公主,可有下落?就算找回来,是何模样,可能承担起重任?陛下,您想过吗?”
司马勋今日表明态度,他是太子舅父,自然站在太子一侧,女帝司马神容良久不言语。
司马勋神态松散,等了许久,才等到她说:“你想将司马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陛下,明帝驾崩多年,昭惠公主不知去了哪里,您这般徒自增添烦恼,是何意?”司马勋不理解妹妹的想法,眼前的太子自小长在宫廷,贤良聪慧,哪里不配继承帝位,非要去找什么不知长成什么模样的昭惠公主。
女帝冷笑连连,徐徐起身,睥睨兄长,“司马家是你当家,但天下由我执掌,我不止你一位兄长,司马家不止一位男儿,朕可以换了定国公。”
“陛下是在开玩笑吗?”司马勋掀了掀眼帘,淡淡一笑,脸上没什么表情起伏,“您想换就换,哪里就有那么容易呢。”
女帝直面兄长,“哥哥回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府。”
司马勋抬眸,平静的面容府上一丝阴霾,平静行礼,随后离开大殿。
须臾后,御前卫围住定国公府,不准任何人进入。
消息在半日间就传开了,而此时的循齐正在校场练习骑射,无名赶来禀报消息。无名是颜执安拨给循齐的护卫,属于‘无’字辈,在府里出入自由。
循齐握着箭,对着箭靶,闻讯后纳闷道:“陛下怎么对亲哥哥动手了?”那日明显看出来,陛下对司马家极为重视,三两日就派重兵围剿,是何意思?
无名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负责传信,其余的事情不归她管。
循齐无法得到答案,索性放下箭羽,道:“去定国公府附近看看。”
“好,属下去备马。”无名迎合道。
两人换了一身衣裳,悄然出府,悄然出现在定国公府附近,果然探头就瞧见了黑压压的队伍。
循齐缩在墙角,探头看一眼,又缩了回去了,无名说:“附近的路口都有人把守,不住附近的人不给进来。司马家究竟犯了什么错?”
“我猜与昭惠公主有关。”循齐压低声音,警惕地扫视一圈,“再大的错误都是兄妹,何至于闹成这样,昭惠公主是陛下的心病啊,肯定是司马勋做了什么对不起昭惠公主的事情,陛下发怒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果不其然。
两人猫在角落里看了一圈,趁着人不注意骑马离开。
出了坊间,循齐下马,牵着马走,买了两块糖糕吃,分了一块给无名,两人边走边吃,见到卖油饼糖酥,又去买了两块。
一路走一路吃,无名吃得撑了,却见少主还没停下,她主动开口:“少主,我吃不下了。”
循齐这才停下来,看了一眼日头,道:“去接阿娘。”
这个时候赶过去,阿娘刚好下衙。
两人骑马赶路,走街串巷,及时来到官署门口,循齐下马,没有靠近,而是在路边等着。
等了小半个时辰见到颜执安在下属的簇拥下走出来,她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吓了颜执安一跳,“你怎么来了?”
“路过。”循齐粲然一笑。
颜执安也笑了,循齐牵着她手往自家的马车前走过去。
随后的官员看着左相的女儿都那么大了,一时间,感慨万千,不知是谁来一句,“我记得前两年,司马家的还向左相提亲,没想到人家女儿都及笄了。”
“谁能想得到呢,说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谁知道真相呢。”
“怎么,你还不信吗?”
“我不大信,不过左相说是她的女儿那就是她的女儿,就算认错了,不是她的女儿,也与我等无关。”
众人叹息一声,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让人着实可惜。
他们说的话,都传进了循齐的耳朵里,她摸摸自己的耳朵,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大人,再观母亲,似乎没有听到。
上车后,颜执安收回自己的手,好笑道:“你来寻我有事儿?”
“问一问司马家的事情。”循齐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态,显示自己长大了,可以承担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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