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执安凛然一笑,道:“我儿日后有恙,便是你司马家所为。”
司马三郎又气又疼,直接晕了过去,定国公夫人急得喊我儿,颜执安唤来小厮,送回司马府。
“领院正前往。”女帝也是无奈吩咐一声。
吩咐过后,小厮们将司马三郎抬上担架,定国公夫人哭哭啼啼地离开了。
颜执安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循齐,道:“跪下。”
循齐不委屈,提起裙摆就跪下,“我不嫁她。”
“你想嫁谁?”女帝气得脸色也不好,那是他的亲侄儿,打断胳膊打断腿都可,她偏偏……越想越头疼。
轩外春风习习,温度宜人,阳光大好。
循齐跪得笔直,直视前方,“我不嫁人,我为何要嫁人,嫁人有什么好?我家的矿是不是还要分司马家一半?我娘日后是不是还要给司马家擦屁股,既然如此,为何要给我自己难堪,给颜家找麻烦。”
“他的样貌不好看?”女帝不理解,她在司马家中挑了一遍才挑中三郎,都说女子爱美,三郎的样貌不差。
循齐诧异,“他样貌好看与我何干?我见他,便觉得恶心,他都不尊重我。”
女帝无言,意识到是自己操之过急了,也是三郎无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望向颜执安,颜执安却侧身看向外面的景色,她轻轻咳了一声,“左相。”
“陛下,您唤臣何事?”颜执安揣着明白装糊涂。
女帝气得睨她一眼,“你的女儿,你不管管吗?”
“陛下亲自教训是她的福气呀。”颜执安阴阳怪气,忙训斥循齐:“还不谢陛下宽宥。”
循齐会意,忙同陛下叩首,“臣女无状,冲撞陛下,谢陛下宽宥。”
女帝气得扶额,一股无力感袭遍全身,她与颜执安说道:“纪王替太子求旨,欲求定国公幼女为太子妃。”
太子求之不得与司马家联姻,而她上赶着给循齐赐婚,她竟然不屑一顾。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女帝气得直接起身走了。颜执安抬脚跟上,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循齐,“收拾自己去招待客人。”
两人走后,循齐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幽幽一笑,这一幕恰好落入右相眼中。
右相踱步至轩内,俯身坐下,循齐眼前一亮,换了一副乖巧的笑容,右相眼中添了一抹玩味,“去岁一行,你增进不少,我以为你会听话地在家待嫁,然后听你阿娘的话嫁去司马家。”
“我阿娘答应过我不会勉强我,我知道,她无法违抗圣命,既然如此,不如釜底抽薪。”循齐爬起来揉揉自己的膝盖,无事人般坐下来,“我本想吓吓司马三郎,谁知道他的眼睛那么不安分,所以,我就动手了。一劳永逸。”
“可司马家怨你了。”右相点明要害,“嫁给司马家,可以让你、让颜家在京城内地位更加稳固。”
“老师,您觉得联姻给谁带来好处?”循齐抬首,眸色清湛,声音带了些沙哑,“给家族带来好处,唯独没有给自己带来好处。我这个人很自私,于自己无利的事情,不想做。”
她一改往日的柔软,让右相眼前一亮,道:“去岁一行,你经历了什么?”
“女子为弱,自己若不刚强,谁来帮我呢?”循齐坦然,“老师,你们立足于朝堂,也因陛下是女子,对不对?可下一任帝王是男子,届时削弱女官,又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呢?”
右相沉思,这就是她协助循齐的缘由。我朝女官制是在当今陛下手中兴盛的,可十年后,又会是什么样的画面呢?
她阖眸,道:“继续说。”
“没了。”循齐摇首,“等陛下退位后,我会退出京城,回到金陵,所以,我不会用自己的幸福去维系不属于自己的关系。”
右相哑然,付之一笑,道:“循齐,你会留下来的,当今天子在找回自己的女儿,她欲将帝位还于明帝后嗣。其实,都是陛下的孩子,司马家无论支持谁,将来的皇帝都会喊他一声舅父。”
“是吗万一找回的公主殿下烂泥扶不上墙呢?”循齐反问老师,“你们将未来系于未知中,这不是你们的行事风格。”
“循齐,我说不过你。”右相放弃了,循齐的想法与她们不一样,江山代有才人出,该注入一批新鲜的血液了。
右相走了。
循齐轻轻吐出一口气,捂着心口,心有余悸,随后她看向一侧的无情,道:“我刚刚如何?”
“少主很沉着,长大了。”无情由衷夸赞。
循齐粲然一笑,很快又蹙眉,“我毁了颜家与司马家的关系。”
无情劝说道:“您应该去问问家主,要不要舍弃您的幸福去维持司马家的关系,是司马家厚颜无耻。”
“你说得也对,走。”循齐又有了信心,是司马家厚颜无耻,与她无关。
一盏茶后,循齐出现在前院中,而司马家的人已走了,众人的目光被少女吸引过去。
十五及笄,已是成年人了,她翩然闯进众人的视线中,红色裙裳如同牡丹娇艳,面容娇艳,乌黑的长发落在肩上,如同绸缎顺滑,她走进来,如同清风拂来。
众人失了言语,不禁感叹她生来显赫,左相独女,单单四字就是许多人终生触碰不到的高度。左相善探山寻矿,颜家之财,富可敌国,循齐又是未来的家主,身份显赫,又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谁人不羡慕。
循齐,有权、有财,有颜,堪比公主。
夫人们扫了一眼,转身又说起司马家的事情。
“我猜这位少主不喜欢三郎,亲事怕是没了。”
“颜家肯定招婿入府,若不然偌大家业交给谁”
“招婿啊。我觉得司马家肯定不赞同,商议不好,这才一拍而散。”
众人议论纷纷,循齐站在母亲身后,打量这些好事的夫人,扫视一圈,没找到陈卿容。
“阿娘,夫人呢?”循齐又去找一圈,还是看不到。
“在隔壁,听香艳的故事去了。”颜执安不再隐瞒了,循齐一刀断了司马三郎的命根子,可见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那一刀,快准狠,准头又对,可想而知。
循齐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去吗?”
颜执安睨她一眼,她立即说:“我说笑罢了,我陪着您说话,陛下呢?”
“被你气回宫去了。”颜执安向来瑰丽明艳的容颜上浮现深深的无奈,眼底一片黑沉,如山沉沉。
她正愁闷,一只手悄悄攀上她的手背,指腹擦过肌肤,有些痒,她正欲推开,少年人软绵的声音传过来:“阿娘,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没有。”颜执安摇首,“与我无关,但你日后的路难走了。”
她的声音很低,比起平日冷冷淡淡的,却要温柔许多。
这一刻,循齐从她的话音里感觉到了浓浓的担忧。宾客嘈杂的声音纷纷散开,耳边只有颜执安的声音,温柔如水,让她沐浴在温泉中,让她陡然间有了底气。
循齐低低一笑,却说:“我并无野心。”
简单五字让颜执安诧然回首,少女明眸善睐,她骤然明白颜家少主是不需要联姻的,而储君需要。
一瞬间,醍醐灌顶。颜执安面色微变,很快又缓和过来,*当做无事发生,照常待客。
前面的不愉快过去后,接下来,顺风顺水,循齐也正式融入京城的贵女圈子里了。有左相独女的身份在,不需要她去交际,便有许多人来同她来玩耍。
再观十七,她也第一回以颜家女的身份与众人认识。
午后,宾客离去,右相却留下,与左相前往书房议事,而十七拉着循齐去自己的小院,原家的姑娘被她藏在里面。
“我阿娘如何与你说的?”循齐被十七拉着进院子,“没说分开你们吗?”
十七回答:“没有,只令我们暂且住下,待过完年再说。前些时日寻我,说给我谋一官职,令我去外地,届时无人识得我们,悄悄过自己的日子。”
循齐止步:“当真见不得人吗?”
十七苦笑,连连摇首,“少主,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知道吗?光是世人的眼光便让你无地自容。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甚至不与你做生意,你想吃什么都买不到。”
“你说的,我明白了。”循齐也明白了,真正吃人的不是家里人,而是世人的眼光。他们不介意男人三妻四妾,不介意他们抛妻再娶,可用重重的规矩来束缚女子。
她深吸一口气,十七说:“少主,我知你来自市井,你也该知晓市井谣言可以吃了一个人,不用刀不用绳索,那样才是最可怕的。”
“走吧,去见见你的心上人。”循齐放弃去思索这个问题,不如先见见阿元。
阿元比十七大一岁,本该去年成亲,可她病了一回,亲事拖延。
一进院子里,看到一排排木架,上面晒了些药材。循齐好奇地走过去,一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在晾晒药草,闻声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前面忙完了吗?”
循齐看过去,女子一张圆脸,眉毛淡而细长,眸色明亮,鼻梁微挺,笑呵呵地看着她与十七。
“是颜少主。”阿元惊叹一声,忙放下药材,“还没答谢你的成全之恩呢。”
“不用答谢的。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与十七好便可。”循齐摇首,“其实我并未帮你们什么。”
“你帮了大忙。”阿元拍拍手中的灰尘,忙将少主迎入屋子里,“十七娘,你去泡茶。”
循齐就势坐了下来,抬手打量屋内的摆设,简单、干净,可见两人是真正想要过日子的。
十七去沏茶,阿元净手后就走了过来,将屋子里的点心也端来,循齐好奇道:“你是医者吗?”
“对,我原家子弟要么习文要么习医。”阿元莞尔一笑,“让您见笑了,我打算去开一药铺谋生,但颜家主想让十七去做地方官,我们正在考虑中。”
十七走来,将茶水递给循齐,玩笑道:“我不大想做官,我想去教书,具体还没想过。”
“你们是不想离开京城,对吗?”循齐看出来了,若在京城,住在颜家,可得家主庇护,若出了京城,山高皇帝远,万一颜六爷再找过去,届时,谁能保护她们呢。
且原家人不入京城,自然就发现不了阿元还活着。
阿元浅笑,“正是这个意思,只十七娘拒绝了家主的好意,只怕会惹怒她。”
“你想多了,家主瞧着冷冰冰罢了,她不与晚辈计较的,我代你们转达便可。”循齐也觉得舒心,她直接问阿元:“你们高兴吗?”
“自然高兴,那夜分离,我都想好了,生不能在一起,那便一起共赴黄泉。”阿元低眉,神色无奈,“好在上天开眼,让我遇到你。”
促成一桩好姻缘,循齐自己也十分高兴。
那厢入书房的两人,关了门,无霜守在外头。
“今日之意,我瞧明白了,司马勋压根看不上循齐。”颜执安开口,“定国公夫人之意,亲事是我坚持的,她家被迫而为之,仗着国舅外戚的身份,轻视颜家。”
右相俯身坐下,肩背舒展下来,“既然如此,让他家吃个教训便是,难不成还有你我搞不定的人?”
颜执安将人邀请过来就为了此事,既然上官礼开口,她自然只有附和之意。
“我正有此意。”颜执安道,“定国公掌管户部,没有不吃腥的猫。”
两人对视一眼,右相会意,“我知道如何办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时辰不早,我先早了。”
她站起身,眉眼如旧,这时颜执安开口,道:“右相,你既然帮我,我也当回礼,上官家的规矩也该改一改了。”
右相神色一颤,侧身凝着她,“你是何意?”
“你且等着,我觉得循齐有能力办此事。她是疯子的养女,也该为疯子正名,疯子死后,只有一坟,并无墓碑。”颜执安仰首,脊背挺直,坦然地与她对视,“这是循齐欠疯子的。与你,没有关系。我今日算是看到循齐的能力,我认真思考了须臾,她该做些事情,顺势测试她的能力,你觉得如何?”
“随你。”右相并不坚持,也不与她争执,淡然离去。
颜执安凝着她的背影,极力去想,疯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疯子谈不上文韬武略,但她几乎无所不会,光是制造火。药这一样,就足以让陛下礼贤下士请她入朝了,可这样的人甘愿隐于山间。
她回到卧房,循齐坐在廊下,手中拿着块木头,她信步而去,“在做什么?”
“阿娘,你回来了。”少年人仰首,粲然一笑,凝着对方的面容,心中暖暖的,道:“我见过阿元了。”
“是吗?她是不错的孩子。”颜执安顺势坐下,惋惜道:“她们都是不错的孩子。”
“那我呢?”循齐不甘心地问一句,“我是不是也是不错的孩子?”
颜执安被逗笑了,语气温柔,“你也是不错的孩子。对了,我查到你养母的身世了。”
“嗯?”循齐握着刀,陡然来了兴趣,将木头放在一侧,“她和我老师是一家人吗?”
她猜到了,颜执安惊讶,便道:“是双生姐妹,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上官礼这个名字,便是你养母的名字,而右相并无名字。”
“所以我老师的身份是疯子的?”循齐诧异。
颜执安便将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细细说了‘双生不详’的规矩,循齐冷笑连连,“难怪她说自己是疯子,果然是被逼出来的。哪家如同上官府一般呢。”
“你想怎么做?”颜执安凝着她,循齐的性子,嫉恶如仇,断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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