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山长与左相去后园子里栽花去了。”循齐解释一句。
右相莞尔一笑,将点心盒子打开,趁着婢女在远处,悄悄问一句:“你心里难过吗?”
“难过。”循齐撇嘴,将不高兴地情绪摆了出来,“我和你说,她们日日在一起,说来也奇怪,她们就像是朋友是知己,并无情爱之意。”
“那是因为左相没有那等想法,如同待你,视若女儿。”右相笑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原山长的路,就是你要走的路,与其这般,不如我给你找些貌美的小娘子?”
“你怎么不去找呢?”循齐没好气道。
右相一怔,道:“你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知道与不知道,她都死了。”循齐低垂的眼底浮现惋惜之情,“老师,您为何不想重新来过呢?”
“为何要重新来过?”右相反问循齐,“臣劝您,皆是因为您的身份,帝无子,是大忌。”
循齐呵呵笑了,“你们应该选择太子才是,他急着成亲呢,十四成亲,十五岁生孩子,岂不让你们满意?”
右相面不改色,“臣无妨,没有殿下,我已与上官家同归于尽,反观左相……”
“别,我知道错了。”循齐适时打住右相的话,捂着自己的耳朵,“你们破釜沉舟,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你要什么意见?”右相学着她的语气,声音带着几分嘲讽:“是不是将她给做你皇后,你才会高高兴兴地做皇帝?”
循齐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羞涩,下一息就被右相泼了一盆冷水:“青天白日梦。”
“都知道不可能,你还故意诱惑我。”循齐烦躁,“老师,你有办法吗?”
“我与颜执安同朝多年,深知她的秉性,断无可能,你得想想,原山长哪点比你差?”
“我、我年轻。”
右相扫她一眼:“你幼稚!”
循齐眉头耷拉下来,“我哪里幼稚了,你说,她会不会喜欢我?”
“不会。原浮生空等多年,可曾开花结果,你凭什么认为你就可以后来者居上呢?”右相语气惋惜,“殿下,早日悔过,看清事实罢。”
循齐躺在躺椅上,浑身没劲儿,“我不甘心。”
“她死了,你就甘心了。”右相叹气一句,伸手捏捏她的小脸颊,“殿下,看开些,是你的,不需开口。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她这棵铁树,怎会开花呢。”
“你怎么开花了呢?”循齐觉得不公平。
右相说:“臣有情,非铁树。”
“你有情吗?”循齐开始无差别攻击,“你那不是感情是姐妹情分,说白了,你也是铁树。”
右相蹙眉,不悦地揪起她的小脸,“我要去问问阿姐,怎么教出你这个懦弱的东西,人家一起去种花,你在这里暗自神伤,去搅和她们去。”
“疼、我的脸疼,我不去搅和,你去搅和。”循齐不敢去,“你知道吗?山长在时,我连看左相一眼都不敢,她太敏锐了,我不敢去。”
右相:“那就吃点心,等她二人修得同枕眠。”
循齐:“……”
“我去看看,您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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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里添了些花,因在丁忧期间,花色以浅淡为主,又逢秋日,无非是图个热闹。
颜执安懒洋洋地看着花圃里栽种花草的原浮生,“你有这时间不如去看看循齐的伤势。”
“祖宗,我今日给她诊了三回脉,事不过三,你再提一句,别怪我翻脸。”原浮生气得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左相,“你眼里心里都是循齐,你干脆搬去公主府和她过去得了。”
“哎呀,生气了。”颜执安唇角翘了起来,笑意深深,“别闹,我累了,不想看你种花草,晌午的棋局还没结束呢,回去下完?”
原浮生无非是想活动筋骨,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顺势拉住左相走动。
见她看着自己,原浮生提了口气,问道:“你与陛下的五年之约已不作数了,我得将我的三年提前,执安,你想好了吗”
第57章 你胆子大了?
执安,你想好了吗?
颜执安莫名头疼,略蹙眉,原山长背映夕阳,周身裹着神圣的光芒。
“山长,你若问我,我的答案未变。时至今日,你我肩负责一族兴盛。”
“执安,这是你的借口。”原浮生苦笑,神色落寞,“我明明知晓你的答案,可我还是忍不住来问一遍。自己困住自己。”
颜执安,你若成亲、你若意中人,倒也罢了,我可以死心。偏偏你始终孤独一人。
颜执安低眸,无言以对,“山长,我欠你的,我都记住。日后原家若有危险,我颜家不会袖手旁观。”
“我来是听你这些承诺的”原浮生笑意收敛,自己千里奔赴而来是为你的命,而不是为这些承诺。
她说道:“我救你,与颜家、原家无关。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心,你究竟无心情爱,还是你的心意在某一人身上?”
大半年来,她的心思都在循齐身上,日思夜想,所考虑的都是循齐。
“执安,你的心里埋了一人,你这一生,要么爱她,要么就此孤独。”
“你说的是循齐吗?”颜执安被逗笑了,看向原浮生,“我对循齐,并无你那样的心思。”
原浮生无奈,面上愁绪难解,“右相对疯子是何感情?”
是情爱还是姐妹感情呢?
右相自己能说得清吗?又该如何区分?
“感情一事,十分古怪,当心里有了一人,再难容得下其他人。”
“你误会了。”颜执安好笑,“看来你对循齐也是有误会的。”
原山长都已经误会她了,可见,之前的言辞也都是误会。
原浮生却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秋日气候尚可,我也该回金陵去了。”
“也罢,我让人送你回去。”颜执安也不强求,“阿元在京城有我照料,你可放心。”
“左相,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是保护自己为好。”原浮生讥讽一句,“至于阿元,我会交给循齐,你行事多有不便,思虑过多,循齐则不同,嘱咐她的事情,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办到的。”
颜执安睨她一眼,道:“嫌我年岁大,办事瞻前顾后?”
“让你自保为好。执安,若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告诉我一声,天涯海角,我陪你。”
原浮生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话,眼眸微微眯起,“我还是会等你。”
我这一生教书育人,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等你。人生苦短,愿你不会有回头的那日。
颜执安看着她,唏嘘一声:“原浮生,你还有很长的岁月……”
“不,人生过半,已成定局。”原浮生打断她的话,“保重。”
原浮生走出花圃,取过一旁的帕子净手,动作优雅如旧,净手后,将帕子放在桌上,自己抬脚走了。
她十分洒脱,得到答案后,也不做纠缠,转身离去。
颜执安迟疑地抬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一幕,看过多回。年少相识,她二人相见甚少,每回匆匆见面,转瞬即逝,都是她先迈步离开。
原浮生啊,我给不了你满意的答案,你为何不放弃我呢。
走了几步的人忽而回头,看向她;“左相,喜欢一人的感觉,很微妙,你或许不知道,但失去会让你明白。”
言罢,她转身走了。
颜执安莫名,教书育人,教到她的头上来了。
她苦笑一句,原浮生走出园子里,她转身看向花圃,花种了一半,撂挑子走人了。
身后再度浮现脚步声,她无奈道:“又想说什么?”
“怎么只有您一人?”
少年人的声音带着稚气,蓬勃朝气的透着话音就来了。颜执安诧异,“你怎么来了?”
“你们不回来,我就来看看呀。”循齐疑惑,看向前面后面,不见原山长的人影。
怎么丢下左相一人?她不理解,转而笑眯眯地看向左相,“你们在做什么?”
那双眼睛含笑,带着稚气,平日里看着沉稳,可此刻完全就是一副得逞后的小模样,已然很少见了。
颜执安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你在得意什么?”
自然是得意山长不在。循齐不敢说,反握住她的手,下意识蹭了蹭掌心,喜笑颜开,“我没得意啊,该回去了。”
颜执安被她握着手,微微出神,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道:“你也能走能跳了,回你的公主府去。”
“左相!”循齐急了,忙说:“我、我伤还没好呢。”
她试图去撒娇,颜执安却看她一眼,道:“十六岁了,还是十三吗?及笄成年就是大人。”
“我不走。”循齐开始耍无赖了,眼神可怜。
这回,颜执安没有惯着她,只道:“不走也得走,你赖着不走,我就去告诉陛下。”
“你……”循齐哼了一声,“回去就回去。我明日再来。”
颜执安扫她一眼,“随你,回去后好好上药。”
提及上药一事,循齐的眼神陡然飘忽起来,脸色微红,“我吃过晚饭再走。山长呢?”
“回去了,她要回金陵。”颜执安轻叹一声,“她是山长,有自己的书院,能在这里待这么久已然十分不易。”
她与原浮上年少相识,聚少离多,分隔两地,这是第一回,待在一起这么多日子。
循齐见她神色重重,心中发痒,思索道:“您为何拒绝她呢?”
“你为何拒绝司马三郎?”颜执安反问她。
循齐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我不喜欢他。”
颜执安沉默,自己对原浮生同样爱不起来,亦至今不明,何谓‘爱’?
原浮生给她的感觉:爱可以原谅一切的不堪。
原浮生本可以有很好的选择,依旧选择她。她看向循齐,她想着,难道自己对循齐的感情当真超越了母亲对女儿的关心吗?
不、不对。她立即否认。
爱是占有,她没有占用欲,同样,循齐对她,也没有占有欲。
不是爱、不是原浮生说的那种感情。
“您也不喜欢原山长吗?”循齐紧张地看着她,关切又紧张,“山长那么好,您为何不喜欢呢?”
“循齐。”颜执安唤她,她点点头:“我在呢。”
颜执安神色凝结,眼中映着少女慌张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也对你好,你会喜欢上我吗?”
她的声音凉薄无比,就像是冰锥扎入心口。循齐深吸一口气,胸口隐隐发疼,她不甘心还是问:“我可以喜欢你吗?”
“循齐,世人多善忘,但会记得些特殊的事情,比如我是你的母亲。”颜执安字字铿锵,“你想毁了你自己吗?”
她静立不动,晚风拂过,眸色深不见底。
她不知循齐的想法,但可以劝说其放弃。
循齐心中惶恐,望着她的眼睛,不觉后退一步:“不会。”
“什么不会?”颜执安唇角似有似无地扬起,“你说清楚。”
循齐感觉一阵难堪,不想继续回答,第一回生起逃避之心,转身想跑。
“循齐。”颜执安语调阴沉,“你不想回答,是心虚吗?”
“为何我就不能喜欢你?”循齐被刺激得发狂,不管不顾地询问,“为何我就不能吗?”
天地孕育万物,人有七情六欲,她有什么错呢?
她说:“我与你,没有血缘,我尊你如母,不代表你就是我的母亲。”
“放肆!”
颜执安呵斥一声,沉沉的气息压制的循齐,循齐心中惶恐,说完便后悔了,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迈出去第一步,就不能后悔,道:“我没有放肆,我不是你女儿。”
“我也曾养育你两年……”
“是,你养育我两年,但你是我的母亲吗?”循齐张口讥讽,“左相,我没有不守规矩,我也没做越矩之事。”
我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
“你们个个都说破釜沉舟地跟着我,我敢做不该做的事情吗?你说我放肆,我哪里放肆了?”
颜执安脸色阴沉,循齐口口声声说质问她,哪里放肆了?
“你刚刚说……”
“我说什么了?你问我能不能喜欢你,是你自己问的,我没有承认。”循齐嚣张一时,底气不足,转而又将责任推在颜执安的身上,重复一遍:“是你问我的。”
颜执安眉间微动,循齐又说:“我没说喜欢你。”
“你在激动什么?”颜执安目光定在她的面上,“既然不喜欢,你激动什么?”
“我、我心口疼。”循齐找了借口,转身就走,故作冷漠,“既然相府不留我、我回宫住去。这里不收我,我亲娘收我。”
说完,她大步离去。
黄昏影斜,颜执安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她闹得哪门子脾气?
颜执安转身看着夕阳,这孩子的心思怎么比阴谋诡计还要难猜呢。既然不喜欢,何必激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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