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回香港会吃到什么好吃的呢。”林洌轻轻扯了扯嘴角,仿佛在示意那是一个笑容。她又转过身去继续擦橱柜,“那周六从图书馆回来之后呢?那晚我们没有去吃饭,你回来吃什么了吗?”
“我回来就睡了。林洌,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晚上,我顾着找机票,根本没想别的。”
林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萧雨淇看见林洌的背影呼出一口气。林洌的声音听不出悲喜,“那这两天呢?”
萧雨淇沉默,这两天,她确实喝了很多血包。她对着林洌的背影说,“你都看见了,何必问呢。”
林洌的头低下去,苦笑了一下。是啊,何必问呢。整整五天了,萧雨淇什么都没有吃,看来她确实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她一个劲地灌血,只为了把对于林洌的依恋清除出去,灌得自己终于生了病。林洌心里恨得想骂人,可是,这一切又该怪谁呢?
她摇了摇头,说,“你出去坐着吧,我很快就好了。等外卖来了你接一下。”
林洌背对着萧雨淇继续清理了,萧雨淇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厨房。
外卖盒子一个一个地打开,铺了沙发前的咖啡桌一桌都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吃。林洌给萧雨淇装了一小碗粥,只有稀稀疏疏的米粒沉在碗底,更像是一碗米汤。点外卖的时候她没想到萧雨淇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只挑了清淡的发烧也能吃的东西,没考虑萧雨淇的胃受不受得住。林洌一眼看过去,排骨炒莲藕、珍珠糯米丸子、血肠,没几样是萧雨淇现在该吃的,她烦躁地把那些硬的不好消化的都移到远处,只放了凉拌豆腐丝和炒鱼片在萧雨淇面前,连肉沫卷心菜都移走了。
萧雨淇看起来毫不在意林洌把特意买回来的外卖又特意摆到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她直觉林洌有很重的负面情绪,但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她默默地喝着林洌给的一碗米汤,吃到嘴里的是什么,其实她也不太知道。林洌夹到萧雨淇碗里的菜,萧雨淇就吃完。林洌不夹,她不想也不敢碰。
林洌一直观察着萧雨淇,怕她一下子多吃了胃受不了。她几乎是数着萧雨淇吃了几口东西,顾着观察分析数据,自己倒成了另一个不吃饭的人了。萧雨淇一放下筷子,林洌也立刻放下筷子看着她,“怎么?不舒服?”
萧雨淇笑了,“正常人发个烧,哪里至于脆弱成这样。”说着伸手想要拍一下林洌。
林洌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声,“你这还算正常人吗?”
其实她只是气不过萧雨淇饿着自己。但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萧雨淇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缩了一下,讪讪地收了回去。她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林洌有点无措地想说点什么补救,“雨淇,我不是…”
萧雨淇摇摇头,朝林洌笑了一下。她想说“没关系”,她甚至想开个玩笑,揶揄一下自己疯狂喝血这件事。然而她无法开口,一开口眼泪肯定就要流下来了。
林洌说得没错啊,萧雨淇就是吸血鬼,就不是正常人。林洌说的没错,所以不准哭。
***
饭后林洌给萧雨淇吃药,拿着药瓶看建议剂量,问萧雨淇,“你的比例是多少?”
萧雨淇没听懂,“什么比例?”
林洌抬头看她,眨了眨眼,“药效在你们身上,不是都比较弱吗?你平常都按什么比例吃?”
萧雨淇愣了,原来林洌知道啊?林洌怎么什么都知道?
林洌的脸又沉了沉,“你这么多年都随便乱吃的吗?自己的药量都没找准吗?”
萧雨淇回过神来,辨驳道,“我不常病。”
林洌摇了摇头,把药倒在手指上数着,说,“通常是五到九倍。你的血统已经挺远的了,吃五倍吧,药效不足也总比多吃了好。现在你的胃又受不住。”
萧雨淇看着她,“林洌,你怎么这么清楚吸血鬼的事?”
林洌把手上的退烧药倒在萧雨淇手指上,再倒了消炎药到自己手指上数着,边数边说,“猎人当然得了解吸血鬼啊。我家资料可多了,下次带给你看。”
“你家里谁是猎人?”
“我一家都是。”林洌数好了药,拿着一大杯水,“先吃了你手上那些。”
萧雨淇一把一把地吞完了自己手上的药,再一把一把地吞完林洌手上的。喝了一大杯水把药送下去,真正的吃药都吃饱了。
“你爸妈…”萧雨淇想问林洌父母对吸血鬼的态度,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可笑。一句话才开了个头,又闭上嘴,不愿说了。
林洌伸手把杯子从她手中拿走,说,“我爸妈都是,他们从小就认识。猎人嘛,都不用太隐藏。”
萧雨淇低头看着自己刚握过一把药的手指,一手的药味,一闻就知道是吸血鬼的手指。
林洌也看着萧雨淇的手,又看了看呆呆的萧雨淇,问,“怎么了?”
“林洌,你爸妈知道你身边有个吸血鬼吗?”
林洌沉默地把手放在萧雨淇手上,萧雨淇没有缩走,她就轻轻把那手握住了。她叹了口气,说,“他们不知道,我要先想好,想全了,再跟他们说。”林洌捏了捏萧雨淇的手,“雨淇,我爸妈人很好的。你不用怕。”
萧雨淇轻轻地反握了一下林洌的手,忽然抬脸笑了。
林洌,一家子都是猎人。然后林洌对着萧雨淇,猎人对着猎物说,我们猎人都很好的,你不用怕。她说得太认真了,认真得萧雨淇真的信了。
萧雨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林洌的脸。林洌带着一点点的惊喜,一点点的害羞,还有一点点的如释重负,看着萧雨淇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如同深深的湖泊,一眼望不到底的温柔如水。
萧雨淇她啊,是真的好喜欢此刻的林洌,这是林洌最纯粹而天真的时刻。她的手往前一指,就相信自己能到明天了;她的脚抬步一迈,就觉得蝴蝶也能飞过天涯。
饮鸩止渴的,都是傻子,但萧雨淇不是。萧雨淇饮鸩,是因为她真心喜欢毒药的味道。
萧雨淇是疯子。
***
林洌站起来,萧雨淇在自己反应过来前就已一把拉住了林洌。林洌吓了一跳,回头看她,“怎么了?”
萧雨淇松了手,“没。”
林洌失笑,“我去浴室,把洗好的被套拿出来,帮你把床铺了,好不好?那个劳师动众的,你现在不好弄。”
萧雨淇站起来,笑了笑,“哪里至于。”她转身去浴室,从烘衣机里抽出洗好的衣服被单,边拿边检查,把粘了血迹洗不掉的衣服扔到垃圾桶里。林洌就站在浴室门看着。萧雨淇看了她一眼,干脆把洗干净的衣服递给了林洌。林洌也就自然地伸出双臂,一团地抱着。床最终还是林洌铺的。萧雨淇坐在铺好的床上叠衣服,林洌站在床边,看着被套上一片洗不净的褐红色。她开口,“今晚早点睡吧。”萧雨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林洌要走了。萧雨淇心想,好。她放下手中折到一半的衣服,站了起来,“我送你出去。”
林洌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还是挺烧的,你早点休息。别多想。”林洌的手收回去了。
萧雨淇沉默了一下,心里已经斗得生灵涂炭了。然后她顺从地点点头,仿似无意地说,“洗个澡就睡。”
林洌皱了皱眉,认真道,“发烧别洗澡啊,很容易着凉的。”萧雨淇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走出客厅,径直就走进了厨房。她对自己说,萧雨淇,收手吧,不要这么卑鄙。然后她又对自己解释道,我今天生病了,脑袋不清醒。
林洌跟了出来,看见萧雨淇从冰箱里拿出晚餐的外卖,满满的一大袋几乎没动过。她把外卖递给林洌,“你带回去吃。”
林洌的脸瞬间黑了下来,“那你吃什么?”萧雨淇柔柔一笑,把外卖塞到林洌怀里,“别担心,周五见。”说完转身要去开门。
“萧雨淇!”林洌拉住她,急道,“是不是我一走你又要把灯关了,乌漆嘛黑地躲在厨房给自己灌血?你冰箱已经被我清空了,你没有血包了!你告诉我你还能灌什么?”
萧雨淇回头,平静地对她说,“林洌,你掐疼我了。”
林洌一惊,立刻松了手,才发现自己刚才拉着的是萧雨淇受伤的手腕。她刚才情急,掐得萧雨淇本来已经开始愈合的那两个牙洞又隐隐地渗出血来。林洌看着那两个牙洞,抱着外卖袋子,颓然地后退了一步。对啊,血包算什么,萧雨淇还有她自己啊,她可以自己狠狠地啃咬自己,她可以自己吸自己的血啊。
萧雨淇唇边挂着一个隐隐的笑容。
如果林洌因此怕了,那么林洌永远也不会回头来招惹她了。那么萧雨淇就赢了。
而如果林洌还是选择留下来…那么另一个萧雨淇就赢了。懦弱且卑鄙的那一个。
这是萧雨淇和萧雨淇之间的一场豪赌。
林洌放下外卖,走近萧雨淇,低头看着她,咬牙切齿,又有点无奈,“雨淇,你是在惩罚我吗?”
萧雨淇没说话。
林洌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解恨?”
萧雨淇抬头看她,“我不恨你。”这是真话。
林洌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她很想萧雨淇放过萧雨淇,但她赫然发现,她原来很怕萧雨淇放过林洌。而现在好像反过来了,萧雨淇不恨她了,却往死里折磨她自己。林洌很想用力去修复这一切,但她无从入手。她无措地问,“雨淇,你还需要我吗?”
萧雨淇定定地望着她,“你怕不怕我的需要会害死你?”
林洌把颈间的碎发拨开,露出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脖子,“不怕,但我有两个要求,”林洌说,“不要哭,也不要再说对不起。”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摸着萧雨淇脸上的泪痣。
萧雨淇闭上双眼,微微偏着脸,感受着林洌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的温度。林洌的体温很暖,显得自己周遭的空气比平常更冷了几分。萧雨淇拉住林洌的衣角,把林洌拉得更近了些。她望着林洌,心想,对不起啊,把你扯下来这个可怕的地方。
“林洌。”
“嗯。”
“你能陪陪我吗?”
林洌伸手揽过萧雨淇的肩膀,低头把下巴靠在萧雨淇的头上。像是把一件东西箍紧了,还不放心,上面还得覆个盖子。她轻声问,“雨淇,你为什么原谅我了?”
萧雨淇贴着林洌的锁骨,叹了口气,“我没办法。”
她以一种魔鬼的语言,爱上了天使认真的消遣。天使低头的时候,一双湿润的眼睛仿佛就要滴下雨来。萧雨淇迎着光,吻了上去。
这世上的生物,大抵都是无法抗拒光的吸引的。萧雨淇如是,飞蛾亦如是。
第14章 地狱-下
双唇辗转黏磨间,人与人只是凭本能地各自用尽了全力,无处宣泄,如两条刺骨藤蔓般纠缠在一起。萧雨淇拉着林洌紧紧贴着自己,背靠在冰凉的浴室墙上,林洌两只手肘撑着墙壁,低头任由她带着自己疯狂放肆地碾咬。萧雨淇头脑发晕,贴在林洌身上,一双滚烫的手带着薄薄的指甲凌乱地抓着林洌的皮肤,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体内。
林洌头顶的莲蓬头忽然喷洒出冰冷的水来,吓得她一激灵,下意识就把萧雨淇挡在怀里。
“疯了?”林洌轻声骂道,“你发着烧呢。”
“洗澡…”萧雨淇不知道是因为动情还是发烧,整个人软软地粘在林洌身上,神情暧昧不清,喃喃地说,“不洗澡不能上床…”
林洌忍不住轻笑一声,在萧雨淇耳边问,“那洗澡了就能上床了?”
萧雨淇没回答她,一抬头又贴到了她的唇上,长驱直入。手揉着林洌的衣服,不得要领地怎么也蹭不下来。她们浑身都湿透了,幸而莲蓬头喷的已经慢慢变成了热水。林洌松松圈住萧雨淇的双手,怕碰到萧雨淇的手腕,双唇边吻着边含糊地说,“你乖点,别乱动。”
……
结果女娲遗留在世间的少女落尽了汗滴,落尽了泪滴,落得林洌一手的泥泞。她无力地被林洌从后抱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褪尽了,身下仍无法控制地持续一阵一阵地抽着。她也不知是因为被欺负狠了,还是发烧更厉害,抑或两者兼有,反正整个脸烧得通红,连眼角都染了色。更显得脑袋神智不清,脸上的神情也迷迷糊糊的,实在好欺负得很。
林洌终于把萧雨淇翻过身来,抵在墙上。莲蓬头被抽出,林洌低头亲了她一下,唇就那么黏着,说,“真的要洗澡了。”
萧雨淇伸手挂在林洌的脖子旁,头靠在她肩膀上,软乎乎地任她摆弄。林洌抵着萧雨淇,帮她涂洗发水,帮她涂沐浴露,脸上细细地亲着,身上温柔地冲着泡泡。
林洌的T恤也早已脱下了,她洗干净了软布娃娃似的萧雨淇,自己还穿着湿漉漉的内衣和裤子。关了水,拉过大毛巾给萧雨淇擦头发,然后把毛巾裹在她身上。萧雨淇太瘦了,被松软的毛巾一包,抱着都几乎找不着人了。林洌亲了亲萧雨淇,说,“你自己吹头发,行不行?我洗个澡就出来。”
萧雨淇点点头,迷糊地想要站起来,脚却不小心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撞去。林洌赶紧伸手去捞她,但萧雨淇还是撞在了身后的水龙头上,
背后垫着林洌的手。
撞了那么一下已经挺疼的了,更不幸的是林洌的手背正好卡在花洒转换开关前。那小小的铁芯一下子被撞得合了起来,牢牢地钳住了手背的皮肉。林洌一急,猛一下扯出手,疼得立刻倒抽了一口气。空气中瞬间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腥甜气味,缠着雾气,升腾缭绕。
萧雨淇吓得醒了,连忙扶着墙站好,赶紧从背后抽出林洌的手要看伤得怎么样。林洌怕她自责,马上把手抽出来背到自己身后,说,“没事没事,你出去等我一下好不好?我洗个澡就……”她看着萧雨淇的脸,顿了一下,“就出来。”其实林洌只闻到了一点点血腥味,然而她看见萧雨淇的眼珠已经变了,艳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林洌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该给萧雨淇喂血还是不喂的好。
空气中的血气被浴室的热水蒸得比平日更为浓郁。萧雨淇本来还在拉林洌的手要看伤口,忽然整个人僵住了,她愣愣地咬了咬自己的牙,感觉到尖牙已经完全出来了,然后她瞄了一眼林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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