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没看住人的精锐,接受到了各个方向的视线:“......”
那些弩箭下意识对准了蓦然出现的人,下一刻,梁衡抬起手,道:“不准放箭。”
段怀舒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他不需要回首便知是谁,他冷眸看着梁衡手中的蛊皿,透明的皿盖能清晰地看清母蛊。
它圆鼓鼓的身体两侧遍布红色斑点,随着不停歇地爬动变得时大时小。
不消片刻,身侧若即若离有衣料轻擦而过,段怀舒指尖微微动了动,薄丝似的袍纱从枪杆和指腹间滑过,勾也勾不住。
他余光的视线瞥见,江和尘原本光滑顺畅的皮肤鼓起一个小包,从下颌一路向上延伸。
段怀舒狐狸眼压了压,被袍纱滑过的指尖倏然收紧,银枪尖隐隐外侧,这是他要使枪前的小动作。
然而,待江和尘与他擦肩而过也无动静。
蹲在不远处的喀咜赫终于缓过了神,段怀舒方才用银枪挑起他的手腕,顺带将手筋一并挑毁。现在右手已全然无力,连大刀都提不起。
他看着一个生人靠近,梁衡却无进攻的意图,他用左手撑着沙地重新站起,旋即用大刀挡在身前,这是他的防御姿势。
江和尘的步伐不慢,三两步就拉近了与喀咜赫的距离。
梁衡身侧的士卒眯了眯眼,消减了烈阳带来的刺激,将视线聚焦。
他凑近梁衡禀告道:“王爷,将军夫人手中好像握着什么?”
梁衡视线下移,瞥见江和尘右手死死握着一块什么。
不待他们盯出个所以然来,静谧的空间中出现一道振翅之声。
一道纯白的身影划过,短暂的盘旋几圈,旋即稳稳落在江和尘肩头。
在场众人被白鸽夺走了注意力,江和尘也在刹时冲破了蛊虫控制,手握着刀刃,将它抵在额前错位一划。
白嫩的肌肤瞬间破了一道血口,没有人反应过来,白鸽扭过灵活的脖颈,在江和尘额前的伤口处一啄。而后喙仰天一抬,纤细的脖颈出现一丝凹凸后又消失不见。
江和尘眼眸在迷蒙和清醒中转换一瞬,在喀咜赫反应过来前彻底恢复了意识,反手转身绕到喀咜赫身后,捏着喀咜赫的手用他自己的刀挟持着他自己。
动作快而狠,局面瞬间转化。
梁衡黑着脸垂眸看向手中握着的蛊皿,原本鲜活的母蛊现在不知生死地蜷缩着,一动不动。
“月之,本王小看你了。为什么背叛?”
他死死盯着那张半隐的面庞,不甘心地等着一个解释。
你明明喜欢的是本王。
梁衡没说出口,他不知道这个喜欢在什么时候终止的,他已经很久没看见那熟悉的眼神。
江和尘押着喀咜赫退,也回答了梁衡的问题:“段怀舒同我已结良缘,我护他理所当然。”
梁衡眉头蹙起,有些失态道:“那是假的。”
“是真的,”对比起梁衡的激动,江和尘的回复却平淡,但仍能从其中听出坚定:“是真的,两次。”
闻言,梁衡敛了神色,将眉眼中最后一丝情绪散去,他淡声吩咐:“举弩。”
东夷士兵捏着弩柄迟迟未动,道:“不可,可汗在他们手中。”
梁衡侧过首凝着士兵,确定他们不会拿喀咜赫的性命冒险后,倏然抬起手中的弓弩,未回首,霎时间弩箭离弦,划破因高温而抖动的空气。
他这一招声东击西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弩箭的准度不是江和尘,而是迎着正面的喀咜赫。
江和尘也始料未及,若是这一箭瞄准他事情便简单许多,他只要躲过即可。而喀咜赫一死他们便少了一个筹码,在看破这一场埋伏阴谋后,诱敌深入将无法再行。
江和尘没有犹豫的时间,他猛然将喀咜赫侧过身,那利箭堪堪划过喀咜赫侧臂,旋即刺入他锁骨下方。
事发突然,肩侧的白鸽被惊走。强有力的后力将他往后推,喀咜赫的手腕随着向后滑动。见状,喀咜赫死死僵着手腕,慌乱道:“欸欸欸,别退!”
刀锋抵着喀咜赫的脖颈,江和尘这一退,无异于带动他刎颈,好在段怀舒及时上前化解了一份危机。
几乎在中箭那一瞬间,耳边响起了冷冰冰的电子音。
【叮——战局纷争,射杀月之。剧情点完成度50%,请宿主继续加油。】
江和尘来不及搭理系统,锁骨下尖锐的剧痛令他额前冒出冷汗,他咬着唇让手尽量稳。
他耳边响起段怀舒压轻的声线:“和尘再往后几步,将喀咜赫交给暗处的人。”
“然后呢?”江和尘松了牙,薄唇艳红如血,清晰可见几枚晃晃牙印。
他没有看段怀舒,视线从始至终都警惕地盯着前方。
在他问出这话后,段怀舒默了两秒,旋即同他一般冷冷看着前方的敌兵。
“等我。”
江和尘后倒着走,擦着段怀舒,彻底退到了他的身后。
距离精锐的位置不远了,受伤的手维持着威胁的姿势很是困难,江和尘无法,只能将刀锋更加抵近肌肤,借着一丝着点泄了些力。
这一举动又引得喀咜赫哇哇大叫。
梁衡这一箭放得东夷士兵敢怒不敢言,且不说这一箭没伤喀咜赫的性命,再者他们四周环布着大梁的士卒,无法轻举妄动。
这时,梁衡又道:“举弩。”
东夷士兵犹豫不决,便听见梁衡道:“他们压根不敢伤及你们可汗的性命,但若喀咜赫被劫持入绿洲,本王便无法保证他是死是活。”
闻言,东夷士兵咬咬牙,举起弓弩对准他们。
喀咜赫刚抬首便见数架弓弩对准他们这口,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用东夷语怒吼:“白痴,你们想干嘛?!”
他骂得有些晚,弩箭已窣窣射出,密如细雨。
梁衡看出他们的计谋,料定在沙地上喀咜赫性命无忧。当然,如有忧患,那便是东夷士兵乱箭造成的。在场三人尽数死于非命是他想要的最好结局,心头大患灭了,也无需和喀咜赫这等无赖之人做此番丧权辱国的交易。
然而结局并不称心如意,段怀舒几乎以一己之力,甩枪挡下了密集的弩箭,偶有几枚漏网之鱼也并不对江和尘造成威胁。
临近绿洲附近,有几道隐秘的身影,暗中解决武器,捂走毫无反抗之力的喀咜赫。
东夷士兵看得不真切,只是看见江和尘拖着他们的可汗没入绿洲,消失在视野中。
他们急不可耐,大喊一声:“可汗!”
下一秒,一道东夷语震响绿洲:“救命!”
段怀舒腕间几个巧劲,将急速转动的银枪止住,反手一背,往绿洲撤。
弩箭的攻击力比羽箭强劲不少,银枪与它相接,力借力将其弹开。然,攻击面广而密,每一枚弩箭的落点不同,他无法控制,因是某些被迫拐道的弩箭也进行了‘反击’。
他的手背、指节、脸颊...几乎裸露在外的肌肤都交错着血口。血丝渗出,向下漫了几分。
收尾的人极难全身而退,新的弩箭又架于弓弩之上,乌压压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段怀舒指尖紧了紧枪柄,他喉间涌上一股血腥气,几番喉结翻滚才将它压了回去。
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之际,江和尘兀然从绿洲中窜出,手中捏着一条短筒。
“看这!”
他这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下一瞬无人反应,亮红抢据视线,蒙了众人的眼。
东夷士兵死死捂着眼,企图缓解眼中的刺痛,大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东西攻击范围不大,倒霉的人也就寥寥几个,但拖延时间的能力倒是极强。
梁衡抬手用衣袖遮住亮光,鼻尖嗅着熟悉的味道,攥紧拳道:“信号弹。”
第65章
京城之内, 街头巷尾,百姓比肩继踵,烟火气息依旧, 日子稀疏平常。在这平静的伪装下,宫阙之内却潜着滔天风暴。
“先生, 宫内一切就绪。”
元长今日未煮茶, 他按照以往的惯例将茶具用沸水烫了烫,动作不停地听手下的汇报。
他垂眸仔细清洗茶具,问道:“薛夫人和卫公子可备好?”
“已备好。”
闻言,元长颔首,道:“退下吧。”
他这副身子骨可禁不起耍刀舞剑, 却阅历手段不浅, 这宫内布兵排阵乃他所长。
史书中,黑夜是夺权篡位的保护色, 此乃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很显然,皇帝也顾虑这一点,入夜的巡守日渐增多。
既如此,元长倒想反其道而行之, 彻夜巡守的侍卫白日休息, 也更加便利了他的计谋。
遍布在皇宫四处的段家暗卫, 听从元长指挥, 各展所能, 在皇宫中开出一条道。
假传圣旨、替换门卫、掩人耳目...世上没有一座毫无缝隙的高墙,在严密的逻辑与严格的执行中,它必然崩塌,为勇士开辟出畅通无阻的道路。
两位将军傲挺英姿于红鬃马之上, 眼睨着纵横发达的宫道,脑中浮现出那副踩点图。踏着标识路线,他们各自到终点。
夺权两点,一是废君王,二是承玉玺。
正值晌午,君王用完午膳后,至宫殿小憩,这就是薛夫人的终点。
至于玉玺便交由卫青找寻,据暗卫打探,位于御书房至阳至尊之位。
晌午的蝉鸣比任何时间点都响亮,皇帝伴着这种白噪音浅眠,身侧宫女轻摇着宫扇缓了炎夏的燥热。
只不过摇扇的风渐渐变小,直至停落。
皇帝轻蹙眉尖,眼珠隔着眼皮转了转,他有些不耐,觉得是宫女在偷懒。于是眼也不睁,威声道:“大胆,竟敢在朕面前放肆。”
宫女没有回应他,这使皇帝更加愠怒,他眼中盛着怒抬眸眈去。不料,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薛夫人双手交叠抵在剑柄尾,横刀宽长竖着撑着地,她就这么面带微笑看着皇帝。
她道:“皇上,歇息得可好?”
皇帝倏然撑起身,有些结舌,道:“你...你不是被扣押在府中?”
薛夫人眉梢挑动:“皇上怕不是忘了,臣妇也曾是女将,如此儿戏的镇压,倒是有些瞧不起臣妇。”
皇帝确实没将一个妇人放在眼中,薛图被他设计押入大牢,而薛夫人只是他随手一挥,派了一支小卫看守。
没想到安分的这八年也没有磨去薛夫人一丝棱角。
皇帝压下眉,不怒自威,抬了些声,对外道:“来人!救驾!”
两三秒,不见外面有一丝动静,皇帝心中一慌,却还是自持冷静,死死盯着薛夫人:“薛夫人这是要叛变?”
薛夫人微微瞪大了双眼,而后轻笑一声道:“皇上是不是忘了,镇压薛氏的圣旨中写着什么?”
她冷了神色,一字一顿地替皇帝回忆:“薛氏叛变,即刻捉拿,反抗斩绝。”横刀被绣花鞋一勾,离了地面,晃晃指着黄袍之人:“臣妇只是实了这项罪名。”
“不可能,”皇帝撑着龙床往后挪了挪,“你们怎么可能入的了宫?朕的守卫呢?”
薛夫人入寝宫只带了一人,那位摇扇的宫女正在那一人剑下瑟瑟发抖,理不上君王。
偌大寝宫就四人,皇帝本以为薛夫人冒死前来造反,但这四下静得吓人,连蝉鸣的白噪音都消失不见,他慌了。
薛夫人嗤笑一声,横刀挑开了绢锦被褥,此举犹如击破了皇帝最后一根防线。薛夫人也不顾皇帝难看的面色,字字诛心道:“皇上看看这些年,死去多少忠臣,散了多少民心。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的舟已翻,无人救你。”
“不可能,”皇帝倏然从床侧抽出一柄银剑挡开素黑的横刀,与薛夫人对峙:“朕为大梁建功三十载,何人有我功德之大!”
初任位的梁毅确是一位仁君,治河、减税和御敌,一条条法例深得民心。但居庙堂之高,渐渐被权力熏心,宫阙之内出现贪婪的蛀虫,将沉重厚实的舟船蛀出一个小口,河水灌入,直至无可救药。
杀忠臣,勾结外邦,卖国交易,桩桩件件皆是罪名。
薛夫人眼中尽是讥讽,手中的横刀代替言语刺向皇帝。
皇帝年老色衰,身患苦疾,久治不愈,因是当年柳丞的成仙之道让他动了歪心思。只不过两处升仙祭台皆毁,此时他也穷途末路。
薛夫人长于草原,再次握着横刀,她并未觉得生疏,那股征战胜欲久久萦绕心头。对付体虚无力的皇帝犹如猫逗耗子,三下五除二便卸了他的银剑。
外面的士卒听到屋内的打斗声,纷纷上前一步,红阳照下的身影影影绰绰地投射在窗布之上。
皇帝深知大势已去,他凉凉一笑:“杀了朕有何用?待衡儿杀了段怀舒、退了东夷,凯旋归来,让你们扶植的傀儡下位,轻而易举。”
说罢,皇帝从袖腕中抽出匕首,他想刎颈自尽,不曾想薛夫人快他一步,用刀尖挑开匕首,锐利抵在脖间。
薛夫人用刀面拍了拍皇帝的脖颈,道:“自尽是不是太便宜你了,还是等等段将军回来吧。”
说罢,殿门被打开,一群人蜂拥而入,将皇帝五花大绑。
见到这一幕,宫女将声音压回喉中,她在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薛夫人走上前两步,用横刀刀柄抵开长剑,但这一举动并没有让宫女松一口气,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前面容姣好的女子,紧张得呼吸都轻了几分。
薛夫人对手下道:“收好尾,待卫公子找到玉玺,下诏封帝。”
“是。”
威胁她的人走远了,而薛夫人却在她面前单膝蹲了下来。宫女睫毛颤了颤,声音被哽着,有几个字都被吞了音:“薛...薛夫人,奴婢绝...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闻言,薛夫人勾了勾唇,道:“这世上只有两种人的话可信,你知道是哪两种吗?”
宫女手心出汗,不知道薛夫人问得这个问题是何意义,只能老实地摇头。
薛夫人也不为难她,接续道:“一种是死人,”说着不管宫女惨白的面色,从腰间取出一枚白色的丸粒,“另一种是不得控生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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