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了正身子,往外边走边说道:“得让他好好睡一觉。”
江和尘望着他的背影,眉尖微微一蹙。这迷药是从段怀舒那顺来的,无色无味,困意是缕缕袭来,照梁衡晕前的反应,应是不知道自己中了迷药。
他就这么忧心忡忡到黑夜。
江和尘倚着床榻,微微发着愣,直到身侧榻边下陷,他才回过神来。
“和尘串通了墨戈?”段怀舒侧首问道。
闻言,江和尘点了点头。
段怀舒抬手抽出他的木簪,松散的发倏然垂落。
“话本中没有出现墨戈此人。”
江和尘听见这话并不意外,系统说过,墨戈属于是卫青的替补,很有可能是临时捏塑的角色。
他问道:“剧情已经不受控制了?”
段怀舒半遮眼眸,让人看不出情绪:“过程难以控制,结局可以。”
江和尘眉心动了动,过程他不了解,粗略的结局他倒是知道。
他隔着衣布摸了摸袖中的瓷瓶。
他想,或许结局他也可以控制。
军帐中的烛火被吹灭,江和尘睁着清亮的眸子,他才在自己脑海中所画的角色谱中想到自己。
他好像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段怀舒又不说。
江和尘努努嘴,侧过身正想拷问出来。
这时,脑中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奇了怪了,以前系统爱玩长时间消失术,现在怎么感觉天天监视着这个世界。
江和尘想。
【叮——绿洲受袭,化险为夷。剧情点完成度100%。】
【现开启新剧情点,数据传输中...】
【战局纷争,射杀月之。】
江和尘顿了身体,问道:谁射杀我?
【根据小说简介、标题分析,99.9%是段怀舒。】
江和尘:“......”
感受到江和尘的小动作,段怀舒侧过身子,问道:“怎么了?”
军帐隐隐透着月光,让江和尘模模糊糊地看清这张帅脸。他在心中想,这是书中,段怀舒射杀的不是他,是真正的杀手。
这么安慰着自己,旋即江和尘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背对段怀舒,并且向前挪动两下,隔了一条楚河界限。
段怀舒轻轻一笑,道:“有进步,不用绢枕隔界限了。”
江和尘装死不动。
翌日,江和尘听见身侧窣窣动静便睁开了眼,睡得懵沉的脑子转得慢,他转了转眼眸才恢复了清明。
他并不相信段怀舒会射杀他,或者就算段怀舒射杀他,对他而言不过是正中心意,因是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
他在床榻上翻了个身,看着身旁人已在慢条斯理地着甲胄,透进来的日光照得甲胄泛着银光,有些晃眼。
江和尘眯着眼适应这刺人的光线,问道:“昨日你为何说出薛图?”
段怀舒动作未停,将袖束紧,道:“告诉所有人,究竟是何人在叛国。”
江和尘用手肘撑起身体,发丝斜着散在床面,猜测问道:“你知道梁衡想做什么?”
“不知道,”段怀舒很实诚,接续道:“我只要让所有士卒将思维打开,将视线落在薛图和梁衡身上。”
所有校尉、士卒接受的思维洗礼一直都是无条件守令,但当两相利益冲撞,他们才会开始思索,他们才会抉择遵从哪一条利益。
而段怀舒只是点名了这两相利益究竟是什么。
抗旨和叛国,士卒会选什么?
银枪上的红缨鲜红似血,枪头却被擦得银亮如月,段怀舒放轻声线,静静地看着江和尘道:“和尘,今日便是决胜之战。”
江和尘瞳孔一缩,很快地眨了眨眼,问道:“这是话本的剧情?”
段怀舒摆摆首,微微一笑:“我说过,过程已无法控,我能做的就是控制结局。”
我造的结局。
话落,江和尘心跳加速,隐隐有些心慌,他不是担心剧情崩坏,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同段怀舒一道湮灭。
他担心的是段怀舒扭转不了剧情,最后还是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军帘被掀起,一阵独属于清晨的凉风灌入,他看着那抹红披消失在军帐中,他欲言又止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脱口。
能不能走我造的结局。
第62章
侯府自从段怀舒接旨往北后, 便一直闭门,偌大的京城中,一点侯府甚至不在闹市中, 更是让它不起眼。
池塘面上的荷叶嫩绿,荷花亭亭立着, 几苞花瓣绽得甚是开放, 瓣尖微微下弯,氤氲的水汽沿着瓣尖凝成珠坠回塘面,引得锦鲤跃出水面衔着花瓣,拽落。
“元长。”几道脚步声穿堂而过,锦鲤闻声甩着鱼尾避到池底。
凉亭中, 元长沥着茶, 闻声抬首,起身。
子安在前方引着路, 身后跟着一人,“元长,我请来了卫青公子。”
元长颔首,拱了拱手道:“卫公子。”
“先生不必客气。”卫青轻抬元长的腕,“蛮山一见便知江兄和段兄身份不简单, 不曾想竟是位高权重。”
元长笑着摇摇头, 道:“卫公子可别被眼前虚幻蒙蔽双眼。”
卫青也勾了勾唇, 淡雅道:“先生也别将我一番话仅是着眼于眼前。”
这一仗之后, 位高权重这句话可不再是虚浮表面。
元长了然地颔首, 布满皱纹的手抚了抚白胡,道:“看来卫公子已有了立场,老夫冒昧一问。”
元长问道:“若只是救命之恩,当不至于让卫公子做到如此?”
“确实, ”卫青的身姿傲挺,目光虚虚望着那一面泛着涟漪的湖面,他在回想,语气带着飘渺:“在外历练三年,我亲眼见证皇帝的治国之道愈来愈腐败。”
“穷愈穷、富更富,皇帝满眼权力,已看不见这柄公平的秤砣被打破。”
元长请他们入座,为他们斟茶。茶香萦绕,竟有些清心浇燥。
“不错,皇帝已昏庸。”
正如少语所说,他们对舆论之战颇有心得,但无风不起浪,舆论的产生是要有前提的。
沸水滚过的茶盏,元长松然捏在手中,说道:“想必卫东将军与卫公子都猜晓到,东夷此番举动是受了何人之意。”
卫青抿了抿杯中清茶,浓浓雾气将眼睫氲湿,他颔首道:“知晓。”
元长微微一笑,又为卫青斟满杯:“那就好。”
卫青神色不变,淡然问道:“先生怀疑我?”
闻言,元长笑意不减,摇头道:“只是怕卫公子立场不坚定罢了。”
卫青也不计较,圆润的指腹划过杯沿,问道:“将军在外,可还有人领兵?”
造反逼宫可不是一件简单事,除他以外似乎无人再可领兵,
恰时,一道声音应了他的话。
是一道女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来。”
卫青侧目看去,长廊处疾步走来一人,甲胄傍身,长发全然束起盘于颅顶,英姿飒爽、林下风范。
“薛夫人。”元长抬了抬手,示意薛夫人落座,“这位是卫东将军之侄,卫青公子。”
卫青对上那双独特的蓝眸,霎时间想到了什么:“敢问薛应同薛夫人是何关系?”
薛夫人坐姿稍显豪放,爽快地回答:“犬子。”
卫青雅然道:“凤母当育上上子,薛兄可谓是少年英雄。”
薛夫人笑了笑,道:“不敢当,卫公子认识犬子?”
卫青几句带过了蛮山之事。
薛夫人闻言,笑骂道:“这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回来后老娘得好好收拾他。”
薛夫人年轻时是东夷的女将,属其国之巾帼英雄,后来嫁于薛图、归顺大梁便渐渐退隐战场。如今久违的甲胄着身,鲜活的、豪爽的情绪骤然上身。
元长用水浇灭了火,扣上饮尽的茶盏,道:“在京藏兵易被发现,逼宫需速战速决。”
此话一出,子安了然地拿处一卷图,道:“这是皇宫的踩点图,今夜...”
——
沙土席卷,烈阳赤裸裸地照着大地,一列列长队整齐划一,鳞萃比栉地前行。
梁衡微微昂首,看着近在咫尺的绿洲,拉了拉马绳,放缓了速度。
大梁的旗帜被强风吹展,绿洲中潜伏的士卒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向薛图禀告了这个消息。
当梁衡踏上绿洲最高点,薛图才匆匆赶来,他身上沾着炭灰、夹着杂草,瞧见来人才愣了愣。
梁衡勾着唇,冷笑道:“薛图你真是好本事,在京中玩上了金蝉脱壳。”
闻言,薛图也绷了面色,正面对上梁衡充满杀意的眼神:“若不是定王和皇上勾结东夷,我怎会有此一劫?”
皇帝和定王叛国的意思,两天内由两个人传递出来。
身后泱泱士卒面色不变却也竖起耳朵尽力去听。
梁衡敛下嘴边的笑,面无表情地看着薛图道:“你一个东夷叛党,做这种栽赃陷害是无用的。”
薛图嗤笑一声道:“栽赃陷害?这事皇上做过不少,上一个应该是段青寂将军吧?”
此话一出,梁衡彻底冷下脸,抬手摆了摆指尖。
身后的士卒瞬间领悟他的意思,上前两步想将薛图擒住。
这绿洲中潜伏的兵,段怀舒手下的精锐占一半,他们在士卒上前时便提刀挡在薛图身前。
梁衡并不知情这些人便是他趁段怀舒回京前绞杀的叛党,他眯起眼,危险道:“怎么?你们想造反?”
恰时,有士卒神色匆忙地跑了过来,气喘道:“将军,察口传来消息,东夷有大批兵马前来。”
薛图刹时拧了眉,他昨日了解了战况,东夷人虽凶猛但人口并不富余,已经被擒杀如此多士兵,喀咜赫应是不敢再不管不顾地前来。
“先应战,护好绿洲。”薛图压了压眼,将军的凶气乍然迸现,在场士卒被压得不自觉服从。
梁衡感受到上前欲擒薛图的士卒不由自主地退挪了半步,他指尖倏然收紧,压沉了声线,吩咐道:“战场怎么能交给外族人,将薛图给我拿下,战场由本王指挥。”
位高权重的王爷,士卒只得听令而行。
战事急迫,薛图拦下了欲想替他抵挡的精锐,低声道:“先守好绿洲,他现在不能对我怎样。”
“是。”精锐闻言,没有一丝犹豫转身下了绿洲。
那些擒人的士卒刚做好自相残杀的心理准备,不曾想薛图遣了所有人,自己束手就擒。
一时间士卒对于绑薛图,有些惶恐。
“将军,东夷已经攻上防守区,”前来汇报的士卒染了一身血,他单膝跪着,语速极快道:“他们来的人太多,我们顶不住了。”
薛图边被绑边大喊道:“先退!将他们引到陷阱!”
梁衡侧眸睨了睨薛图,旋即一个眼神示意,让士卒将他口封了。
“唔唔...唔...”白布塞满口腔,薛图控诉着发出几个音节。
梁衡收回视线,叫住准备离去的士卒,道:“别退,先顶着,本王亲自前往。”
“是。”
梁衡看着跑动的士卒,淡声道:“喀咜图,想弟弟了吗?我带你去见见他。”
薛图止了抗议的呜咽,不光他猜出来了,梁衡也猜想到了。
喀咜赫押上所有赌注,挂帅亲征。
乌泱泱的兵马从绿洲顶向下走,刚被火烧的绿洲还弥漫这焦味,被烈阳一烤照,闷人得厉害。
愈靠愈近,兵戎相交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进耳中。
士卒捏盾、刀柄的手愈发用力,血腥味钻入焦味中,相互混杂,让人闻得恶心。
他们轻轻呼吸想平复狂乱的心跳,随时准备接受命令冲锋陷阵。
待战场全然跃于眼前,定王却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梁衡一贯轻松的做派,倒与鲜血四溢的战场格格不入。
他看着一人,拿着大刀,挥得肆意酣畅,鲜红的血流几乎变成了他的洗刀水。
梁衡道:“喀咜赫。”
感受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喀咜赫推开手中的死人,抬首看去。
他似有些抱怨,道:“定王来得可真慢。”
闻言,梁衡眯起眼,眸中闪过疑,道:“你怎知晓我要来绿洲?”
“不是定王你给我写的信?”喀咜赫说话间又甩手抹了士卒的脖颈,接续道:“接到定王的信,我可是集了全部兵力前来,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喀咜赫在给他施压,今日势必要拿下邑阳城。
“王爷...”
方才传话的士卒不可置信得低哝一声,却不待他说完,脖间一凉。他伸手触了触脖颈,却沾了一手血,他抬眸惊恐地看着梁衡手中的剑。
看了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梁衡将随手抽出的剑丢给身后的士卒,他向战场走了两步,快接近喀咜赫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怔愣的士卒。
他说:“给你们所有人一个选择,跟随东夷人占领邑阳城,或者死。”
霎时间那两个字盘上脑海,叛国。
最不可置信的两个人,皇帝、定王,竟然叛国。
“帮着外族人杀国人,”精锐冷眼看着那群犹豫的士卒,冷冷说道:“你们还有良心吗?”
这句话立竿见影,霎时间分出了两派,冷清不久的战局又如春风吹野火复燃。
畏死求生是大多数人的本能,他们会在特定的情形下选择利己的选项,这无可厚非。
因是,战场上东夷占据了最高优势。正面无法取胜,精锐趁乱勾了薛图的捆绳,往绿洲内逃。
相较起沙地的空旷,绿洲内残存的掩体依旧能给他们一些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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