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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影(玄幻灵异)——伏萨

时间:2025-05-05 09:31:46  作者:伏萨
  照片中的金发少年和黑发少女年纪相仿,青春洋溢,虽稚气,又显得十分登对。
  拉维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很多,只有14、5岁的样子,站在秋千旁微笑着,从满含笑意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程危泠从未见过的轻松明快。而他身前坐在秋千上的陈松夜也不是如今所见的阴郁瘦弱,那时候的陈松夜脸上甚至有些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颊边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有着每一个普通少女应有的明媚温柔。
  目光从照片上抬起,重新落到坐在面前的陈松夜脸上,程危泠在不到十分钟到短短时间里,听完了由她亲口概述的过往。
  陈松夜和拉维相识在拉维家族资助的一家孤儿院,隐匿姓名在孤儿院做义工的少爷与流落异国的孤女相恋,在高高的院墙之内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三年,直到恋情被发现,捅到了拉维父亲那里。生活在另一阶层的父亲不过将慈善视作顺手的施舍以及偶尔的谈资,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竟然堕落到和贱民相爱,勃然大怒之下直接动手将二人拆散。但并非年长者想象中的青春年少荒唐事,从不违抗父亲的拉维是认真的,甚至第一次选择了反抗。
  势单力薄的少年人没有捍卫爱情的能力,却也在家族的强压之下从未低头,这样的僵持结束在陈松夜被弄瞎了双眼之后。在恋人的性命作为威胁之时,拉维最终无奈妥协,接受了陈松夜被安排送走的结局。他放弃了这一段发生在青葱年少之时的惨烈爱情,与此同时也放弃了作为上层人享受特权的生活,孤身前赴异国他乡,靠自己的双手过着清贫的生活。
  “你被送走后呢?又怎么来了这里?”
  程危泠将照片递还给陈松夜,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随身携带的钱包。
  “我被他父亲送走后,过了一段很窘迫的日子。一直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积蓄,眼睛又看不见,只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靠做一些没人肯做的工作活着。在那个国家,穷人总是很难善终,我被安排在一个破旧医院的停尸间看守遗体,除了工作,那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活人会和我往来,朝夕相处的都是些死得硬邦邦的尸体。我反正看不见,倒也不觉得害怕。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我能够再次视物。”
  陷入往日的回忆,陈松夜的面色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忧郁。
  “一开始我只能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形,后来慢慢能够看清,原来那些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的,就是冻在冰柜中的死者。我能看到他们,并且能和他们交谈,在一些力所能及的地方了却他们的遗愿。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下去,薪水虽然微薄,但也勉强够养活我自己。再后来,我遇到了陈辞,他说我通灵的能力可以帮他做事,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我答应了。”
  “这之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陈辞带我来到这里,我帮他做事,他供我上了盲人的学校。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拉维也在这里,我没敢去打扰他,毕竟,我现在还不如当年,一个瞎子,累赘罢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松夜露出一个苦笑。
  “我就这样偶尔远远地观察他,看到他过得还不错,觉得自己选择不与他相见也没错。但是就在昨天,我突然失去了对他的感知,我担心他出事,才来拜访你,想问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原来觉察到异常的并非自己一人,程危泠起身,走到书桌前取回被书盖住的便笺,又坐回陈松夜对面,将纸条递给她。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今天回来的时候,房间里有一张留言,说让我帮他去上面写着的地方送东西。你看看这张便笺有没有什么异常?”
  陈松夜接过递过去的便笺,在指尖触及到纸张的一瞬间,脸色骤变。
  看到她露出这般神情,程危泠知道陈松夜一定也和他一样,感应到了附着在纸上的死气。
  “你也感觉到了?这纸上沾了死人的气息。”
  陈松夜握着那张便笺沉默了好一会儿,凝重的脸色渐渐浮上一层迷茫,程危泠听到她有些疑虑地说:“不光有死气……还有一丝,很难发现的妖气。”
  “妖气?”程危泠狐疑地回问了一句。
  陈松夜细细摩挲着便笺,应道:“没错。当我触摸到这张纸的时候,我看到一大片深红的迷雾,还能听到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好奇怪。你说纸上的字迹和他的字一模一样,我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操控了他,写下了这些留言。”
  “红雾和鸟……你能感应到他现在的大致方位吗?如果留言出自拉维之手,你应该可以知道他的位置。”
  “这就是反常之处,我感应不到他现在位于何处。”陈松夜摇头。
  听到这样的回答,程危泠也不纠结,直接说道,“那我就去这便笺上的地址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陈松夜将纸条放在茶几上,用食指轻轻抵住,有一点迟疑:“你……不觉得这很像一个陷阱吗?拉维他从来没有和这些怪异之事沾上边,按道理来讲不会有什么东西会盯上他。这便笺留给的人是你,是不是……”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想到前夜在水岸边那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程危泠有种同样的预感,说不定还有什么未知的东西盯上了他却又忌惮着他,只能选择无辜的拉维作为诱饵,“如果真是陷阱,我就更是非去不可了。你找上来不也是担心他会出事吗?”
  “我和你一起去。”陈松夜咬咬牙,说道。
  程危泠盯着面前瘦小的年轻女子,从她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和拉维非常相像的执拗,本想拒绝,但终究应了下来。
  ——游离在梦中的,仿佛渐渐变得明晰。但愿千万别是他所猜想的那样。
 
 
第46章 
  夜色渐渐吞噬锈红的落日,一如濒死的蝴蝶被乌黑的鸦类啄食艳丽到妖异的翅膀。
  程危泠升起车窗,将呼啸的风声隔绝在窗外,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地图陷入思索。
  后座前方的挡板将驾驶车辆前行的司机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陈松夜坐在座位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弄着手中的便笺。
  或许是程危泠太过安静,在车内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陈松夜有些好奇地把头转向他所在的方位,问道:“你在做什么准备吗?”
  “我在研究克拉拉家在的那块地方的地图。”程危泠一边回答,一边将看在眼中的街道走向和建筑排布全部记在脑中,“万一遇上鬼打墙,不至于走错路。”
  “有什么发现?”
  “说不上,只是有点奇怪,当时车祸发生的地点距离她家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道,刚发动车没开多远就出了这么惨烈的事故,她爸是磕得有多嗨……”
  程危泠审视着地图上颜色各异的色块,目光游走过每一处细节,然后定格在其中浅蓝色的阴影上。
  “在去她家之前,我们先去一趟车祸发生地看看。”
  “好。”
  陈松夜对程危泠的提议没有异议,她将自己的焦急掩饰得很好,仅有神经质一般轻轻抽动的指尖仍旧暴露出她内心的焦灼。
  “你就这么放心和我走啊?不害怕?”
  将路线迅速记完,程危泠收起手机,翻了翻搁在脚下的购物袋,确保便笺上写着的物品全都准备妥当,抬头的时候注意到了陈松夜的小动作。
  程危泠的这一问倒让陈松夜一愣。
  两人相识不久,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陈辞的庄园里经历了好一场兵荒马乱的逃亡,那时的程危泠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但展现出来的果决和靠谱,让被邪祟追杀的他们到最后硬是没有受到一点实质性的伤害。陈松夜想了想,比起上次,糅合了部分程见微碎片的程危泠在自保能力上无疑更上一层楼,有这座靠山在,对于她自己的安危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她这样想着,朝程危泠淡淡笑了笑,“不害怕,还有谢谢你上次没有把我丢下不管。”
  想起上一次的狼狈,程危泠耸耸肩,倒也没掩饰自己如今的转变,“当初要是一刀劈了那怨灵,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动静。不过这回可能没这么好搞定,如果你预见的在血雾中的鸟和我猜测的一样,就比较麻烦。”
  “我觉醒能力的时间算不上长,但也看过不少诡异的东西,那样的生物我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也正常。那种鸟叫赤鹫,本是存在于上古时代的灵鸟,但因为被强迫吞食了魃的血肉,获得了不属于它的力量,变成嗜血的邪物。”
  “赤鹫……魃?”
  陈松夜没想到程危泠一点没有隐藏,大大方方说出了那些她曾在陈辞那里听闻过的隐晦词语,颇为诧异。
  程危泠将她的表情看着眼里,语气中没有带上丝毫异样:“没错,就是那个在神话故事里能够驱散暴雨和洪流,每一次在人世现身都昭示着天下大旱的半人半神。”
  “我知道女妭的故事,传说中她隐居在钟山,曾为了救凡人于灭世洪水而入世……但在后世却被塑造成干旱的始作俑者,被人们所恐惧的僵尸就是承袭了她部分血脉的后裔觉醒所成。”
  “是啊,救了那么多人,结果却没落到什么好下场。”程危泠嘲讽地冷笑一声,“不过人世流传的古籍中记载的僵尸并不完全准确。有着女妭血脉的少之又少,大部分僵尸多是因为怨气过重且停灵不当所形成,力量微薄,且存在不了太长时间。真正的女妭后裔,只会在阴年阴月阴时诞生,自一降世就拥有游尸活动自如的能力,赤目獠牙、天性嗜血又畏惧烈日是最显著的特征,即使是被杀死,残骨也可深埋地下万年不化。”
  “……”
  处于震惊中的陈松夜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接话,却只听程危泠语气轻快地笑道。
  “怎么,怕了?”
  陈松夜摇头,若说方才是程危泠的一部分自白,那么传说中阴森可怖的魃对照到面前莫名给人以可靠感的程危泠身上,她是真的觉得一点不会害怕。
  程危泠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松夜一眼,移开的视线扫到车窗外呈现的街景,话题一转。
  “快到了。”
  道旁的路灯坏了大半,仅存的几盏灯光幽暗,未能驱散顺着狭窄道路向远处延伸的、深不可测的黑暗。
  无人清扫的厚厚落叶在脚下嘎吱作响,道旁的房屋像是无人居住,在黯淡的光线下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雾色,黑洞洞的窗并没有被入夜后的灯光点亮。
  陈松夜手中捧着一根点燃的白烛,烛身上刻着在车祸中丧生的克拉拉父母的名字。在微风中,烛焰微微晃动,当她走过这一段街道的时候,明黄的火焰染上诡谲的幽绿色。
  程危泠一手握着刀,跟在陈松夜身后十余步的距离,同她一道往前走。
  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侧,不知何时已无声挤满了蠢蠢欲动的黑影,那些隐没在夜色中的眼睛,十分贪婪地追逐着陈松夜手中的烛火,却在随后看到走在后面的程危泠时,又惊慌失措地退回黑暗中,再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陈松夜走到道路中央某一段时,寥寥无几还亮着的路灯一盏一盏熄灭,整条街道彻底陷入黑夜,唯一的光亮,便是那缓慢燃烧的白烛。
  只剩风声的寂静中,一张暗色的硬括纸状物被风吹到程危泠脚下,他弯腰拾起,借着薄薄的烛光,看清捡到的物品是一张色泽黯淡的B超照片。
  照片一角标注的日期距离今天已有二十年,照片上大片干涸的褐色血渍让大部分图像模糊不堪,程危泠仔细辨认了一番,隐隐约约看出来肮脏模糊的图中是两个肢体纠缠、几乎要融为一体的胎儿。
  ——双胞胎?
  “咯咯……”
  僻静的街道上狂风大作,嘈杂的风声中,传来一阵婴孩断断续续的笑声,骤然一听像是在笑,仔细聆听的时候,又像是在哭。
  烛焰狂涨。
  程危泠抬起头,前方的陈松夜不知何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肢体僵硬地回过身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异常惨白,正带着求救一般的神情死死盯着他。
  婴儿哭笑不明的声音未停,程危泠的目光从陈松夜的脸上一路向下,待滑落到她黑色裙摆的时候,看到一双布满胎脂的青白小手紧紧攥住了陈松夜踝边的裙沿。
  ——那是一个只有半边躯体的畸胎,顶着一颗不协调的硕大头颅,拖着一道长长的湿痕,几乎将整个身躯,攀附在陈松夜的长裙边。
 
 
第47章 
  咿咿呀呀的鬼婴被快步上前的程危泠直接从陈松夜的裙摆上用刀鞘一下敲了下来,还没得来及爆发出尖锐的哭声,就被他用外套一裹,固定住了圆滚滚的脑袋,再被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一盯,呜呜咽咽地乖乖由程危泠抱了起来。
  所有横死的怨灵中,不通人性的婴灵是最为凶险的一种,陈松夜也没想到程危泠竟然这么简单粗暴地将它制住,一时有些忐忑不安,试探性地朝程危泠程的方向转去,想要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程危泠对陈松夜道了一声无事,然后一手抱着鬼婴,一手将那张B超片怼到它眼前。
  “这上面的双胞胎里面是不是有个是你?”
  鬼婴只有一只畸形的短短右手,还未发育完全的手指卷曲着,却想要去够程危泠手中那张B超照片。
  “回答问题,不会说话就点头摇头,再乱动我把你手削了。”
  被程危泠过于直接的恐吓震慑,鬼婴呜呜抗议了两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你……双胞胎中的一个胎死腹中,另一个顺利出生的是克拉拉?”
  程危泠将B超照片翻过来,想要再辨认一下模糊的图像,无奈上面的血渍实在太重,几乎看不清另一个胎儿。
  “造成车祸的是它吗?”在一边旁听的陈松夜问道。
  程危泠看了一眼缩在外套里动也不敢动的鬼婴,有几分肯定地否决这个可能:“不大可能,这小玩意儿不同于被人蓄意饲养的小鬼,除了会到处乱爬之外,没什么力量。”
  “那车祸……”
  “车祸很可能就只是车祸?我也不确定,你有办法直接跟它进行有效交流吗?”
  “它还没来得及出生就死了,我的问灵大多只能让阴魂通过文字交流,如果不是在磁场特殊的地点,仅有极少数能量非常强的阴魂可以与我直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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