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新:“昨天紧急做的,有些粗糙,希望相公不要嫌弃。”
沈新心中无语,兔帽子毛茸茸的,中间还有两小耳朵,这么奶唧唧的帽子和他的高大威猛的形象一点都不匹配。
有点侮辱他的形象,他并不想要。
王三柱在一旁看的很羡慕,“东家真是好福气,有个知冷知热的夫郎。”
沈新勾了勾嘴角,谦虚道:“一般人可比不上我夫郎。”
王三柱:“......”
秦宁耳朵发红,眼里却全是笑意,他受到了鼓励,再接再厉道:“相公的束发不好弄乱,我在前面看的更清楚些,我给你戴吧。”
沈新心中抗拒不已,但王三柱还在一旁看着,他拒绝了就是不给秦宁面子,徒留话柄。
最后他只能憋憋屈屈地弯腰低头,“戴吧。”
乡间小路被积雪掩盖,几行杂乱的脚印深陷其中,而后被更深的车辙印掩埋。
沈新驾着骡子,带着王三柱先去了上河村。
两人到了村口,骡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王三柱开始吆喝。
“卖木炭嘞。”
“上好的黑炭嘞。”
就这样一路吆喝着进了上河村中主路。
有人听到动静开门查看,见是卖木炭的又关上了门。
也有人出来了解情况,一盏茶的时间,骡子车前就聚集了几十个人。
一个大娘问:“这木炭咋卖的?”
沈新回:“二文钱一斤,若是两人一起买,其中一个人不要钱,另外一个人付全款,前提是这两个人不是亲戚。”
“木炭量少,为了大家都能用上,我们采取限量购买的方式,四口之家限购八斤,六口人家限购十二斤,八口人家限购十六斤。”
围着的人大多没怎么听明白,又问了几次,沈新仔细解释。
远亲不如近邻,乡里乡亲的大都熟络,不过几息时间,便有人商量好一起买木炭。
王三柱称重,沈新心里记着客人之间的关系,偶尔问一句客人家中情况,顺便收钱,也算分工明确。
这里的人对个人隐私信息没什么概念,沈新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取了上河村大多数人家的信息,打包成块在脑里储存。
期间也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比如买了一次又来买的人,比如亲戚说成邻居,沈新每次都能直接戳穿。
王三柱见状佩服不已,心中暗叹,东家的眼睛真够毒的。
上河村还算比较富裕的村子,也只卖了一百斤木炭。
在上河村逗留了将近一个时辰,沈新才驱车赶往东南方向的河梨村。
河梨村周围水田少,土地不如上河村肥沃,虽然没有上河村富裕,但这里靠着漫山遍野的棠梨树,村里人制作梨酒往外售卖,也有不少进项。
两人如法炮制,在村中小路吆喝着卖木炭,有人想拿家里的梨酒换木炭,沈新也同意了。
一坛梨酒一斤,可换八斤木炭。
河梨村村里有八十多栋房子,沈新计算着差不多有八成人家都买了木炭才放松下来。
他记得陈志瑞家就是在河梨村,但他家好像没来买木炭。
沈新叫王三柱看着骡子车,跟乡亲们问了路,提着二十斤木炭往陈志瑞家里走。
陈志瑞家是连着三间房的草房。
陈志瑞见沈新来了也很惊讶,快快地把人请进屋内。
屋里陈设简陋,温度和外头差不多,四个大人坐在小木凳上,靠墙还站在两个小孩,他们手上都是红肿冻疮。
沈新对这人的家里情况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但比沈新刚穿来住的草房好点,起码不漏风。
他也不过多寒暄,把背篓的木炭递过去让人收下,委婉道:“冬日严寒,还是得多囤点干柴木炭防止家中有人受寒生病,不然又是一笔花销。”
陈志瑞嘴唇颤抖着接过木炭,“多谢沈弟。”
沈新摆了摆手,“咱们之间不说这些,我还得去下一个村子,就不多呆了。”
出了陈志瑞家,太阳正值当空,沈新带着王三柱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村落,东阳村。
东阳村只有五六十户人家,看上去更为破旧贫穷,放眼望去全是草房,买得起木炭的人更少了,最终在东阳村堪堪卖了三十斤木炭。
三个村子走完了,沈新给了王三柱工钱,两人一起驱车回了村。
王三柱家在村子中间,沈新停车把人放下才回家。
他一到家,秦宁几人便忙活了起来,点火的点火,倒水的倒水,摘帽的摘帽,拿衣服的拿衣服。
而沈新就像个大爷一样坐着等人伺候就行了。
神仙日子啊。
第60章
秦宁端着木盘搁在饭桌上, “相公,吃饭吧。”
饭菜被他一件件放在饭桌上,一小盘米饭, 一碟子香菇炒鸡蛋, 一碟子肉丝炖雪菜, 还有一小盆白菜汤。
“饭这么快就好了?”沈新看见秦宁手上的红色斑点, 他坐直了身子,问:“你的手怎么回事?”
“饭菜是一直在锅里温着的,所以比较快。”秦宁嘴角微弯,“以前生的冻疮, 每到冬日就反复, 没什么事。”
沈新沉默一会儿才说:“辛苦了。”
屋外是寒风刺骨, 屋内温暖如春日。
秦宁一直坐在旁边, 忍不住问:“相公,明日还去卖碳吗?”
沈新点点头, “去。”
秦宁试探地问:“如今天气冷,每日都去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如交给王三柱他们,反正大家都知道怎么卖了。”
沈新看了他一眼,装似随意问道:“怎么,不想我出去?”
难不成舍不得我?
他心里轻啧一声, 黏人。
“嗯。”秦宁轻声道, “外面天寒地冻,不想相公出门受冻辛苦。”
明日去另外三个村子, 后日再去县城打听情况,短时间内就不用再出去卖碳去了,沈新心里盘算着, 嘴里安慰道:“最多两天,再去趟周边乡村和县城,我就不去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做。”
秦宁抿了抿唇,“相公要不要再添点饭?锅里还有。”
沈新摇头,“够了。”
“还有一件事。”秦宁搓了搓衣角,“上午的时候,村里有几户人家来咱家买木炭,我就答应了,一共卖了三十斤木炭。”
“这是好事啊。”沈新肯定地说,“我在外面卖,你在家里卖,两边赚钱都不耽误。”
屋内中央的火盆偶尔发出爆裂的噼啪声,爆出火星,秦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沈新分别检查几人的课业后才开始今日授课。
古墨书也在一边旁听,但也只是听个囫囵吞枣,他主要还在认字阶段。
无论是算经算数,还是诗词文章中蕴含的道理沈新都娓娓道来,秦宁坐的板板正正,一脸认真。
这堂课从未时持续到申时,淡蓝色的天空也被云层覆盖。
沈新站立在屋前,透着淡黄的窗纸感叹,“感觉又要下雪了。”
古墨书听完课就去看守碳窑了,二毛和三毛去了院外堆雪狮子,此时屋里只有沈新和秦宁二人。
他偏头问秦宁:“今年下雪时间是不是比往年要早?”
以前的日子好久没想起来了,秦宁心中恍然,面上附和着:“是啊,以前都是十二月中旬才开始下雪,下的雪也没有现在多。”
见微知著,沈新心中担忧,他严重怀疑望江县也在雪灾覆盖范围内。
书里那个等字可能就包含望江县。
还是得多捡些干柴,沈新想到这便往外走,背上背篓余光一扫,发现角落堆着不少木材。
哪来这么多干柴?
沈新先是疑惑,而后转念一想,肯定是秦宁他们上山捡的,不说话的田螺姑娘。
他停了一会儿才出门,门口放这个四不像的雪狮子。
二毛三毛脸蛋和手冻得通红,还在那兴致勃勃讨论着,要堆下一个,瞧着是一点不怕冷。
沈新走上前,劝诫道:“玩多长时间了?外面这么冷容易生病,快回家。”
三毛吐了吐小舌头,二毛乖乖应答,“好,这就回去,大哥是要上山吗?”
“嗯。”沈新问,“上午你们哥哥是不是去山上捡柴了?”
二毛抖了抖睫毛,眼睛又闪又亮,“嗯嗯,他和墨书哥一起去的。”
“行了,快回家吧。”沈新呼噜一把二毛的头发,转身向白茫茫的大山走去。
山中风声阵阵,空气冷冽又清新,枝桠上挂着冰晶和细小的雪绒形成一片瑰丽的景象。
穿过层层白雾,沈新在大黑山捡满干柴才下山。
山底的水潭漂浮透明的碎冰,随着鱼儿的撞击缓缓移动。
沈新捞了两条石斑鱼,拎着回了家,雪花飘飘扬扬落在肩上,落在背篓里,落在地上。
又是一夜的大雪,翌日清晨吃过早饭,沈新和王承德去了余下的三个村庄卖木炭。
冬日难行,三个村子都离得远,赶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石柏村。
村里人少冷清,瞧着穿的缝缝补补的衣服就知道都是穷苦人,沈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木炭差不多都是一文钱一斤卖的,但也只卖了几十斤。
王承德看在眼里,“东家是个好人。”
沈新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麦回村和石柏村离得近,村子境况也差不多。
最后才去的石坳村,这个村子更为偏僻难行,出入村子只有一条蜿蜒小路,格外窄小,骡子车都过不去。
沈新让王承德看着骡车,他背着将近百斤的背篓进了村。
百斤木炭连卖带送,两刻钟才完事。
这期间他还看见了刘大山,那个企图拐卖秦宁给他当夫郎的人。
显而易见,刘大山也认出了他,畏畏缩缩的想买木炭却不敢动。
沈新也没为难他,毕竟以前已经教训过了,和其他人一样,卖了他十斤木碳。
捡干柴,开碳窑,教课业,忙碌的一天眨眼而过。
县城西市,沈新的木炭摊前面围了许多人,大多数人问的都是:“能不能多卖点?什么时候来?”
还有不差钱的问:“我付双倍钱,能不能多买点?”
来福一遍又一遍回复着:“不能,木炭限量购买,不确定什么时候再来。”
三百斤木炭不过一刻钟就一扫而空。
至此,家里只剩下几百斤的木炭。
还有许多人闻声而来,却满心失望地离开。
西市的吃食摊子都少了许多,沈新跟一个瞧着脸熟的大娘聊天,问:“大娘,怎么感觉西市冷清了不少,没几个摊子,冬日里大家都休息吗?”
大娘卖的是荷包,绢花等针织物,大多是女子和哥儿戴的小物件。
大娘长叹一口气,眉间的竖纹也簇在一起,“那是不得不休息,粮食涨价,柴火也涨价,木炭没运过来也没地方买,小本生意哪能经得起这些。”
“我也听了一耳朵,说是装载木炭的船只停在府城回不来。”沈新装做好奇地问,“那怎么不走陆路把木炭运过来?”
大娘愣了一下,她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确定地说:“可能陆路也不能走。”
沈新心头一沉,面上赞同地笑了笑,“可能是这样。”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望江县至少有五千人,就算每人每天只用半斤木炭,五千人也要用两千五百斤木炭,折合成银子就是将近五十两。
去掉成本,至少能赚二三十两,在望江县这种经济不发达的城池,一日能有几十两银子的收获,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在商言商,商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大的利益放任不管?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更大的好处,才能让他们放弃眼前的‘蝇头小利’。
东二坊的一处宅院内,堂屋里两个中年男子一坐一立。
站着的男人身穿暗色长衫,他问:“老爷,他这样做会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意?要不要找人去警告一番。”
被称作老爷的人,放下通体白润的茶杯,气定神闲道:“现在不用。”
“有根萝卜吊着县城里的人也不会多想,更不会多做什么。”
“他愿意卖就卖,咱们吃肉也得给别人留点汤喝,做生意讲究互惠互利。”
“若是等咱们木炭到了他还是这个价格,这个卖法,到那时再警告也不迟。”
立着的人躬身赞叹:“老爷目光长远。”
主街道上没什么行人,临街的铺子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漏进去一点寒气。
沈新在西市割了八斤猪肉,内脏,猪油和大骨头,还打算添置些家用东西。
“咱们先去仁心堂和杂货铺买缺的东西,最后再去粮店,不然粮食不好拿。”
来福点头答应:“好。”
仁心堂堂内比往日还热闹,屋子里靠着人呼出的热气都暖和不少。
咳嗽声不断响起,沈新支着耳朵听着黎大夫和病人的对话,生病原因大多数家里温度太低才冻病了。
沈新不想在满是病原体的屋子里多呆,他怕连累来福生病,花了八十文买了两盒冻疮膏,快速结账离开。
杂货铺子里,盐的价格也涨了不少,来福心疼地买了二两盐和二两油。
沈新买的多,油盐糖酱油都是论斤买,还有一些器具,沈新背了半背篓东西才出店铺。
二人又去了铁艺坊,沈新来取之前定好的铜锅。
粮店的粮食均有不同程度的涨价,糙米涨了二文,...,小麦涨了三文。
来福出了粮店,庆幸地说:“这粮食价格怎么涨这么多,还好家里秋天收的粮食都没卖,不用买。”
沈新夸了一句,“很有先见之明。”
他心中微叹,没有任何信息来源,一切只能靠猜,仿佛空中楼阁,这种感觉真令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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