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耳朵冻得通红,“沈大哥,明日还来县城卖木炭吗?”
沈新说:“家里的木炭没多少了,先停吧,你也休息几天。”
又是不能赚钱的一天,来福答应下来,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十几岁的年纪,老成的像个小大人,沈新劝导,“你也忙了一个多月,正好休息一段时间,养养身子,赚钱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二毛和三毛还总念叨着和你玩呢。”
“我知道了,谢谢沈大哥。”来福笑了笑,脸庞的酒窝若隐若现。
顶着风雪,二人驱车回了村。
秦宁种的豆芽已经长出来了,黄黄绿绿格外喜人,他做了豆芽炒肉和豆芽汤,几人也算是尝了个新鲜菜。
东西两个厢房都有各自灶口,吃过晚饭,两边的小家伙分别拿着一筐木炭进屋烧炕。
秦宁刚开始还担心几个小孩子弄不好,手把手教了几天后也放心了。
沈新的决定很明智,一连三日,大雪断断续续下个不停。
沈新每日早晨都清理院子,把雪扫干净,看不出什么,而外面道上留存的积雪已经到小腿那么高了。
温度太低,雪水潮湿,碳窑也停了。
各家各户都紧闭院门,在家里猫冬,节省柴火。
第四日天空终于放晴了。
村路少有人行,积雪如镜面光滑,沈新拎着五斤木炭,深一脚浅一脚去了村长家。
敲门没有人应声,沈新又喊了好几声,等了一会儿,王承德才姗姗来迟来开门。
沈新被迎进屋内,二人在门口跺了跺脚来抖雪。
刚一坐下,王承德就问:“东家,是准备继续卖木炭了吗?”
“家里没多少碳了,先不卖”沈新摇头,“我找守义叔,有点事想和他说。”
王承德挠了挠头,“那你等会,我去叫我爹。”
村长家堂屋没有任何取暖措施,温度和外面并无差别。
好几例不见,村长的脸色似乎白了不少,他慢吞吞地问:“贤侄,怎么了?”
这几日温度下降,水缸里的水放一夜便结冰了,不好取水,两人就干巴巴的坐在一张木桌旁。
沈新也没客气,直截了当地问:“王叔,今年冬日的下雪情况是不是不太寻常了?”
王守义粗粗回想了一下,说:“是不太寻常,这些年冬日也没下过这么大的雪。”
他仔细思索,双手一拍,“瑞雪兆丰年,明年收成肯定差不了。”
沈新委婉道:“物极必反,雪下太多了便不是福泽,而是灾祸了。”
“你的意思是...”王守义一怔,脸色愈发苍白,他不可置信道:“雪灾?”
“一切皆有可能。”沈新话头一转,“但是小心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
王守义低头沉思片刻,“你说的有理,不愧是读过书的人,想的就是比我们远。”
沈新继续说道:“刚才我从村中这一路走来,发现不少人家屋顶的积雪都没清理,长此以往下去,不坚固的房子极有可能被压塌,若是白日大家有反应的时间还好,不过损失点家具物件。”
“若是房子在夜里坍塌,众人没反应过来,那就有可能会出人命了。”
王守义低头沉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一会儿就召集村中人,跟大家说明利害关系,让大家多加防范。”
沈新奉承了一句,“村长高义。”
“当不得,不过是尽我所责罢了。”王守义眉毛飞了一下,又飞回来,“应该多谢贤侄提醒才是。”
不愧是做了多年村长的人,就是反应迅速,沈新话锋一转,“我瞧着王叔的脸色不太好,还是要多加保重身体。”
王守义眼中感动,怀念道:“人老了,身体也不如年轻时候了,想当年冬日里穿薄衫也不觉得冷,如今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风一吹,还是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爹。”王承德眼眶一热,背过脸去。
王守义见状摆了摆手,“不过是些牢骚话,不说了。”
岁月才是最公平的,沈新跟着感叹,“承德哥很是孝顺。”
“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王承德站起来,沈新跟他摆了摆手,“天冷,不用送了。”
今日家里吃火锅,来到这的第一顿火锅,沈新心里很是期待,步伐也快了不少。
没想到一进院子便看到了秦浩秦勇两兄弟。
秦浩正在和秦宁说话,他哀求道:“大哥哥,家里实在是没米下锅了,你能不能借我们点粮食?”
看起来这两人这些天吃了不少苦头,脸颊凹陷,冻得通红不说,还清瘦不少,眼神里也充满了忐忑。
秦宁本来不想理他们,可见他们看着可怜,忍不住问:“家里的钱呢?”
秦浩崩溃地说:“家里没有银子了,官差搜家后钱匣子里只有二两银子。”
“又给爹娘做了棺椁,就一分不剩了。”
官差的手脚也不干净啊,沈新心中玩味。
秦宁愣住了,张了张口,他心中犹豫,求助似的看向沈新。
善良的秦宁,沈新心中叹息,微不可察地点头。
秦宁吐了一口气,冷声道:“我可以借你们二十斤糙米,你俩得写欠条给我们,你们愿意吗?”
秦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见秦勇没反应,使劲拉了拉他的胳膊。
这几日他也算尝尽人情冷暖,知道秦宁的帮助有多珍贵,他心中全是感激。
秦宁去灶房拿米,沈新在堂屋写借条,两不耽搁。
等人走后,沈新一家便开始忙活起来,预备中午的火锅。
萝卜条,白菜叶,冻豆腐,笋片,蘑菇,猪肚,薄肉片,一碟碟菜品被端上饭桌。
中心放着冒着咕咚泡的铜锅,铜锅分两层,下层放木炭制热,上层涮肉和菜。
火锅汤底是由猪油,大骨,葱姜蒜等诸多调味料熬制而成,鲜美又有营养。
蘸料所用的糖,醋,豆豉,葱花,麻酱也都摆放在饭桌上。
浓郁的香味吊着每一个人的胃口,三毛深吸了一口气,陶醉似的“哇。”了一声。
沈新嘴角微勾,“开饭。”
说完率先拿完调蘸料,其他几人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沈新,丝毫不差地调着蘸料。
沈新:“......”
行吧,就当一脉相承了。
三毛是第一个把肉放进嘴里的人,烫的吱哇乱叫还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
二毛见状吹了好几口才放进嘴里,古墨书亦是如此。
秦宁先是涮了几片白菜叶,试探性的往嘴里放,而后眼角弯起,显然很喜欢。
里脊肉片薄如蝉翼,放入锅里烫几秒就熟透了,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样鲜美,甚至更好吃。
沈新动作优雅又不失速度地快速干完一整盘肉。
二毛看的叹为观止。
此时日头正好,村长把各家各户的壮汉都叫了出来,他站在土坡上,面容严肃:
“今日把大家叫来有几件事要说。”
“这几日大雪下个不停,房顶上都是雪也没人清理,雪越积越厚,房屋非常容易发生坍塌,有生命危险。”
“大家回去就把房子上的积雪都清理一遍,也要检查并加固房子,安全问题一定要放在心上。”
下面稀稀拉拉地传来附和声,明显能看出众人的不愿意,这么冷的天出门清理积雪冻死个人了。
沈新说的话他又细细琢磨一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若是直说雪灾不见得有人信,只得拐着弯来。
见大家都不在意,他心里着急的不行,便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王承业赶紧上前帮村长拍后背,“爹,不要着急。”
王守义咳嗽完,站直了身子,“趁着现在还没下雪,这两件事今天必须干完,谁不干就来亲自找我这个老头子说。”
村长干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定威信的,众人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村民如火如荼地干了起来,天刚擦黑,南溪村的屋顶便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当夜又下起来大雪,晚上两人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温暖的炕催着人昏昏欲睡,秦宁轻声问:“相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沈新没问秦宁怎么猜到的,他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我怀疑今年有雪灾。”
秦宁握着被角的手指轻颤,他偏头看向沈新,瞳孔有一瞬间放大,重复道:“雪灾?”
“是。”沈新给出了肯定地回答。
不过几息之间,秦宁想了许多,但家里粮食充足,木炭充足,衣服充足,似乎没什么可紧张的,他又放松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相公,明日我们就把鸡杀了吧。”
第61章
沈新眼里闪过惊讶, 他知道秦宁几人对这些鸡很是看重,指望它们将来生蛋生鸡,但是没想到眨眼之间秦宁就能作出这个决定。
好果决。
他忍不住确认道:“你确定真的想杀?”
秦宁小幅度点了点头, 头顶暄软的碎发跟着晃动, 小声说:“相公说过, 不能舍本逐末, 与其等小鸡冻死,得不偿失,倒不如提前杀掉咱们还能有鸡肉吃。”
天气严寒,其他人家可以把鸡放到屋子里养着保暖, 但相公喜洁, 这么做他肯定不舒服。
倒不如干脆把鸡杀了。
正好明日没什么事, 沈新回道:“好, 明天吃过早饭就干。”
“刚杀完的鸡新鲜,做个小鸡炖蘑菇吃。”
之前在山里采的蘑菇都晒成了干蘑, 方便长久储存食用。
秦宁悄悄咽了咽口水,偏过头犹豫地问:“可是咱们今天刚刚吃过火锅, 明天再吃鸡肉,这日子是不是太过奢侈了?”
沈新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冬日正是养膘的季节,多吃点肉养养脂肪也好抵御寒冬。”
被子里,秦宁的手悄悄摸了摸日渐圆润的肚子, 又想到今年冬日一点也不漫长难熬, 好像眨眼就过去了。
他被说服了,迟疑地说:“好像有点道理。”
“那是自然。”沈新往上拉了拉被子, “早点睡吧。”
又是一夜大雪。
沈新在饭桌上刚说完杀鸡这件事,三毛就跳了起来。
“杀鸡!?”
“为什么要杀鸡!?”
三毛人从凳子上下去站起来,个头没有桌子高, 只能手捏着左边,眼睛瞪得圆圆的,很是激动。
灰灰听到鸡“嗷呜”“嗷呜”地叫唤了两声,它想吃鸡骨头了。
二毛在一旁极力佐证,妄图说服两个大人,“小鸡现在长的好好的,估计明年二三月份就能下蛋了。”
“而且每年冬天都是这么冷的呀,别人家的小鸡都活的好好滴呀。”
瞧着沈新面无表情的脸,二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秦宁,恳求地看着秦宁。
秦宁眨了眨眼,“这几日雪下的太大,空气太冷,鸡舍不够保暖,保不准哪天小鸡就被冻死了。”
“若是冻死了连肉都吃不到了。”
三毛此时也想到了鸡肉的美味,他悄悄咽了口口水,不说话了。
几人沉默地吃完了早饭。
秦宁在灶房烧水,沈新嫌鸡舍脏,不愿意进去,拿了一把石子站在篱笆外。
小鸡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个劲地咯咯乱叫。
灰灰出院子撒欢,小鸡叫一声,它也叫一声,院子里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沈新站在外面往里扔石头,每扔一个石子就有一个小鸡倒下,小鸡都被撂倒后,他让古墨书进去把鸡拿出来。
古墨书进去之前还不忘拍一句马屁,“东家好身手,小的敬佩不已。”
沈新站在像木头桩子一样菜板子旁边,手起刀落干脆利落,一刀一个小鸡仔。
小鸡沉重的身躯放在菜板上面,厚重的菜板都跟着颤了颤。
二毛和三毛蹲在旁边,明明不忍心还在那一直看。
血液温热,在寒冷的冬日冒出一股股白烟,缓缓流入菜板旁边的碗里。
“小红没了。”
......
“小黄也没了。”
两小只一直在沈新耳边不断地碎碎念,耳朵和鼻头都红了也不走。
沈新抬头说道:“中午吃小鸡炖蘑菇,你俩闲得慌可以去帮你们哥哥干活。”
秦宁端着一盆热水过来方便脱毛,转身拿好装满鸡血的碗,二毛和三毛黏在他的腿边,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每只鸡大约有两斤重,五六只鸡如小山一样堆在土陶盆里,沈新拔完毛送去灶房,方便秦宁清理内脏。
秦宁和古墨书清理好小鸡,用油纸把小鸡包好,只留下一只中午吃,其他的小鸡沈新都埋进了院子的雪堆,冰冻防止腐败。
大雪是天然的冰冻机。
这些都弄好才过去一个时辰。
夜间下了一整夜的雪,白日却是个大晴天,阳光格外温暖,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沈新和古墨书推着装满干柴的木车到了碳窑。
两人合力把碳窑上面的落雪清理干净,把木炭按照一定规则摆放进碳窑。
又把做好的稻草被铺在在碳窑四周和窑顶。
柴火潮湿,等了好半天窑内才燃烧起来,直至沈新把手放在窑面上感到温热,两人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新叮嘱道:“晚上你来检查碳窑情况把保暖措施做好。”
“别忘了检查通气口有没有被堵住,若是有雪堵住通气孔,记得清理干净。”
通气孔被堵住,碳窑内氧气供应不足,木炭成型周期延长,降低木炭成品量,还可能导致窑内气压不稳,发生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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