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扑哧笑了一声, 眼角和嘴角都弯起好看的弧度。
灰灰听到动静, 一下子激灵地立起来, 黑色的耳朵动了动, 见没什么动静,又趴了回去。
二人一人一子的下了大半个时辰。
屋子里温度渐渐降低, 火盆里的木炭大半成了灰烬,沈新往里添了五六块, 又拿钩子扒拉几下,木炭逐渐燃烧才放开。
除夕守岁是自古便有的习俗,透过窗纸,村里有一团团暗黄色的光晕在闪烁。
沈新回到座位上时, 秦宁还在苦思冥想如何破局, 一只手杵在脸颊,白嫩的脸颊挤在一侧, 让人手痒想戳。
秦宁叹了一口气,手也从脸上发下去,只留几点红印, 他语气恹恹道:“我输了。”
沈新瞧他了好几眼,把棋子捡回棋罐:“再来一局。”
两人下棋下到天色渐明,深蓝色包裹整片天空。
大年初一了。
沈新放下棋子,递过准备好的红包,跟秦宁说:“新年好。”
“岁岁平安。”
秦宁悬空的手指微动,动作僵硬地接过红封,无措道:“新年好。”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红封。
这种感觉真好。
秦宁又捏了捏红绸,柔软的触感让他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他自己的臆想。
“谢谢相公。”秦宁心口微甜,脸颊微红:“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我年长你…”沈新想到前世自己死时二十一大了秦宁五岁,顿了顿。
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十七岁身体,理直气壮地继续说,“我年长你一岁,过年该是我给你红封的。”
秦宁乖乖点头,软软道:“好哦。”
三个孩子心里惦记着新年,一大早就醒了,几人穿好衣服出来,看见堂屋亮着烛火,三毛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刚见到沈新和秦宁,三毛就甜滋滋的问好,双手交叠在一起拱手拜了拜,“大哥新年好,哥哥新年好。”
二毛和古墨书跟在后面,此时也迈过门槛进了堂屋,齐齐开口:
“大哥新年好,哥哥新年好。”
“大东家新年好,二东家新年好。”
沈新一一应声,递过准备好的红封,“新年好。”
以往的大年初一会放鞭炮,希望新年好运连连,但今年没地买爆竹,各家各户很是安静,早饭吃的是昨天晚间包好的饺子,吃饱喝足,人也发困,交代三个孩子收拾碗筷,沈新和秦宁便回了主屋补觉。
屋内没有窗帘,阳光大盛,秦宁躺下便睡着了,独留沈新酝酿好一会儿睡意才睡过去。
大年初一不出门,三个孩子为了不打扰两人睡觉自觉回了东厢房玩耍。
等沈新再次睁眼,已经未时了,一室寂静,旁边的秦宁还在睡着,轻轻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沈新轻轻起身,走到外间。
三个孩子正在围着木桌无声的玩五子棋。
二毛三毛一边,古墨书在另一边,三毛还指着棋盘某一处位置示意二毛下那。
沈新走过去低声问:“吃饭了吗?饿不饿?”
三毛眼神立马从棋盘上转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沈新,捂着嘴巴小声说:“没吃,饿。”
二毛转过脸仰头,气音说道:“大哥。”
沈新分别揉了两把他们的头发,转身去了灶房。
沈新先把米饭闷上,新做了一个白菜炒五花肉,又把昨日剩的菜放在锅里热好。
做好饭,沈新拨了一份饭菜放在锅里温着,和三个孩子在堂屋吃了顿无声的午餐。
吃过饭,沈新来到院子里,找到几块之前屯好的木材,他准备做个雪爬犁,以备不时之需。
书里雪灾折子出现的时间是在二月初,也不知道书里写的那场骚乱在哪发生。
一个月的时间容易发生太多变数了。
雪爬犁可以在雪地里运输人和物品,省时省力。
两根一尺长的木杆,其中一端加热弯曲成翘起的辕子,另一端铺设横杆和支柱,底部是平整的木板,可以减少摩擦,让拉爬犁的人更为省力。
爬犁做到一半,秦宁醒了,屋里三毛叽叽喳喳地跟秦宁说着话,过一会儿,沈新偏头便看见,三个孩子簇拥着秦宁进了灶房。
新年沈新的课堂也放假了,从除夕到初五都停课。
落日西悬,染红半边天
际,耀眼夺目。
简单吃过晚饭,沈新一家洗漱完便睡觉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沈新莫名被惊醒,多年生死之间厮杀的自觉让他立刻从炕上坐了起来。
他悄悄穿好衣服,拿起放在墙角的木棍,准备去院子查看情况。
刚打开门,他身上的棉衣瞬间被寒风穿透,冷风刺进骨缝。
银色的月光洒入大地,沈新靴子踩在石块上的“咔咔”声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
除了院门外那道紧紧注视着他的视线,四周还有五道细小的呼吸声。
那道目光冰冷又警觉,视他如死物。
能成群行动捕猎的动物不是狼就是狮子,狮子山里不常见,所以外面的是狼,沈新摩挲一下手指。
雪灾横行,山里食物短缺很难觅食,保不齐有大型野兽饥饿难耐,就会下山找食物果腹。
他家住在山脚下,离山最近,若真有猛兽下山,他家有可能是野兽攻击的第一个目标。
当初建房时考虑到这一点,围墙建的有五尺高,一般野兽上不去。
狼的跳跃高度最高不超过五尺,大门紧闭,所以狼群才驻足在门外。
一门之隔,一人一野兽都在评估着对方的实力。
现在不知道这个狼群里有多少只狼,冒然开门被偷家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他若是把这些狼都杀了,也容易被村里人视为异类,甚至有可能把雪灾一事扣在他头上。
还是先安顿好家里人,再通知村民吧。
思绪万千转变,不过是几息时间。
沈新全力释放异能,往日被隐藏的杀意如实质般迸发,希望能震慑狼群一段时间,让他解决后顾之忧。
他快步去东厢房把陷入熟睡的古墨书叫醒。
二毛觉轻,感受到动静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地问:“大哥?怎么了?”
“送你们去主屋呆着。”沈新拿着被子把二毛和三毛裹好抱起来,面色严肃地跟古墨书说:“你跟紧我。”
主屋有两道门,就有两重保险。
古墨书知道情况紧急,连忙答应,一边穿衣服一边下地。
刚出东厢房,就听见村尾传来低沉的狼吼和凄惨的哭嚎声。
沈新推着打冷颤和哆嗦的古墨书往前走。
把二毛和三毛放在炕上,秦宁已经醒了,沈新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嘱咐他们不要开门,拿好挂在堂屋墙上的弓箭,迈出屋门。
沈新去灶房找了两个铜盆撞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沈新敲了几次,向村中方向吼叫道:“猛兽下山了。”
“猛兽下山了。”
“猛兽下山了。”
响亮的撞击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交织在一起,很快,村里的人户就亮了烛火。
沈新从屋里拖出一张木桌,站在上面俯视着整个南溪村。
他略略数过,一共有三十多只狼聚集在村尾其他人家。
每户人家里三四只狼,每时每刻都有人发出惨叫。
狼叫声布满乡野,这些狼有规律的配合,来回窜动攻击落单或弱小的人类。
更远一些,二十几个大汉一手一个火把正快速往村尾赶来。
杀死头狼时,狼群会经历一段时间的混乱,是驱赶的最佳时间。
现在狼群离沈新大约几百米的距离,弓箭射程不够,若想一箭杀死头狼,至少要二百米以内。
头狼通常会用一些身体语言来彰显他的主导地位,比如站时身躯停止,耳朵竖立,尾巴高举。
他的目光细细扫过每一只狼,而后定在西南方向。
找到了。
沈新耐心地等村里壮汉把狼群往他这个方向赶,等头狼到射程之内,他拉起长弓,搭箭瞄准,箭矢如流星放出。
感到危险的的一瞬间,这只头狼的耳朵本能竖起来,没等它做其他反应,那只箭顺利地进入头狼的身体。
头狼死的那一刻,群狼的叫声更加紧张频繁,它们快速集结到一起,向山里逃窜而去。
村里的汉子中有人也反应过来,问:“这是哪里来的箭?”
王承业走在最前面,他眯了眯眼,不确定道:“好像是沈家?有可能是沈童生做的。”
后排有人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他一个文弱书生拉的动弓?倒是被弓压趴有可能。”
人群传来几声哄笑。
有人提出疑问:“可那个方向只有沈童生家啊,不是他难道是他夫郎?”
王承业抬手制止了越来越离谱的猜测,深深看了发出嗤笑的人一眼,冷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有闲心编排别人,真是好宽广的胸怀。”
好几个人摸了摸鼻子,没敢说话。
王承业继续说:“两个人一组去受到攻击的人家帮忙,统计人员伤亡情况。”
王承业作为村长接班人,在青壮年里说话很有分量。
大家齐声应道:“好。”
众人散去,王承业准备去沈家了解一下情况,据他的观察,沈家是村尾唯一一个没有受到狼群攻击的人家。
没等他走出多远,王双木就跑过来说:“秦大志媳妇受到惊吓,好像要生了。”
第63章
王承业眉头簇在一起, “直接去村里找我王奶奶来,找我干什么?”
王双木努了努嘴,“秦大志老娘说她生过孩子知道怎么接, 请稳婆还要银子, 她家没钱。”
“我劝了半天也没用。”
稳婆接生一次要五十文。
王承业面色铁青, 深呼一口气, “你接着去统计吧,我去请王奶奶。”
王奶奶是王承业堂弟的祖母,也是南溪村唯一的稳婆。
另一边的沈家。
沈新见狼群逃回山里,他心里没松半口气, 这形势不容乐观, 这些狼今日得了便宜, 难保不来第二次。
村里人手无寸铁, 与猛兽赤身搏斗到底吃亏。
如果他一个人把这些野兽都解决了,大家不会因此对他产生感激的情绪, 更大的可能是恐惧他,厌恶并驱逐他们一家。
这也是他刚刚没有直接出手的原因之一。
车到山前必有路, 到时也要看村里人有什么应对措施,若是没有他也不必管了。
沈新拎着弓箭跳下木桌,走到堂屋敲了敲门,“是我, 没事了, 开…”
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
在听到是我的时候, 秦宁就一个箭步冲到了堂屋门前,快速把门栓拿开,把沈新拉进屋内。
沈新在外面呆久了, 身上寒气很重,秦宁的手冻的一哆嗦,但他没放开,抓着沈新的袖子把他正面和反面反复翻看了好几遍。
没有伤口,秦宁松了一口气。
二毛和古墨书也快步过来,紧张地盯着沈新,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看好了能放开我了吗?”沈新无奈地说。
“好。”秦宁后知后觉他的反应好似过激了些,耳朵不可控地发红起来。
二毛过来一把抱住沈新的大腿,“大哥,你怎么样?”
沈新帮他按下前面翘起的头发,笑着说:“我没事,咱们家墙高,狼群进不来,我只是站在木桌上放了一箭。”
秦宁缓过来了,继续问沈新:“相公,外面怎么回事?”
“来了一群狼。”沈新坐在木凳上,倒了杯凉白开,说:“估计是它们在山里找不到食物饿极了,下山觅食来了。”
秦宁急切地问:“那他们都袭击哪了?”
想到来福家,沈新顿了顿,才说:“村尾连着的几户人家都被攻击了。”
秦宁的脸立马变得煞白,“那阿婆…阿婆家也在其中吗?”
他还真没注意,当时他关注重点是狼来着,沈新坦然道:“离的太远看的不清楚,现在狼群走了比较安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相公刚刚已经很劳累了,秦宁咬了咬唇,小声道:“我自己去吧。”
沈新递了杯水过去,直言道“没几步路费不了多少事,外面黑灯瞎火,你一个人摔了都没人知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扫了一圈,而后问:“三毛呢?”
秦宁低声回:“在里屋睡觉。”
睡的真死,不用担心这孩子的睡眠质量了,沈新点点头,偏头跟两个孩子说:“教给你俩一个任务,和三毛呆在屋子里不准出去,把门插好等我们回来,最多两刻钟的时间,你们能做到吗?”
古墨书坚毅地点了点头,二毛响亮应答:“我能。”
路上并不好走,鲜热的血融化了洁白的雪,小块小块的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秦宁越走脸色越苍白白,沈新安慰他:“没亲眼见到之前,不要自己吓自己。”
秦宁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心里乱的很。
王阿婆家一片寂静,秦宁用力抓着沈新的手,指节泛白了都没发现。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句:“阿婆?”
两人向屋里走去。
没人回应,秦宁又喊了一声,“来福?”
屋内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快步上前查看。
“嘎吱。”一声,来福掀开木箱从里面迈出来,阿婆在他旁边蜷缩着。
看见秦宁和沈新,他面上一喜,“秦哥哥,沈大哥。”
秦宁上前帮忙把人搀扶出来。
阿婆抓着他的手,声音嘶哑:“你没事吧?家里有没有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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