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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以北(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5-05-10 10:52:14  作者:默山
  扎木儿四处弥漫着萧条的氛围,原先无数个红火的家庭瞬间揭不开锅,关尧的奶奶拉着不得不去歌舞厅里打工的关娜挤进厂长办公室里跟着下岗的工人一起讨要上月就没发下的抚恤,结果一无所获。
  “干脆我不念书了,去南边打工吧。”关尧当时这样说道。
  毕竟那段时间里,林场家属院里几乎日日都有人离开,他们心里清楚,这些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关尧也跟着萌生了同样的念头:“不都说南边遍地是机会吗?我也去,没准能挣大钱呢。”
  “不行!”关尧奶奶叫道,“你必须给我好好念书。”
  关尧不悦:“我就是想出去闯荡闯荡。”
  “有啥好闯荡的?你是不是又想一个人儿跑外头找江心?”姐姐关娜一眼识破了关尧的“诡计”。
  少年关尧抿起嘴:“没准我还真能把江心找回来呢。”
  关尧的奶奶叹了口气,她不想关尧走,可是眼下还能找到什么办法来糊口呢?
  可谁知没等关尧背起行囊离开,金阿林山地区的武装部就先一步看中了他。
  “也算是机缘巧合,”关尧看着津津有味翻笔记的郁春明,笑了笑,“那一年,正正好,我们学校机电班上林城搞大比武,结束的时候,几个学校一起,整了个友谊运动会。我是机电班班长,被他们推举上去报了个五公里长跑,没想到,这一跑还给我跑出名了。”
  郁春明抬眼看向关尧,他知道,这人从小腿脚就利索得很。
  关尧则在郁春明的目光中逐渐变得自信了起来,他难得说起自己辉煌的当年,因而一开闸便一发不可收拾,只听这人道:“结果你猜怎么着,当时我们开运动会的那学校,林城职业技术学院的校长,他老婆是金阿林山地区武装部的领导,人家当时就搁那看台上坐着,一眼瞧中我了,觉得我是个人才,要招我当兵入伍。我起先觉得当兵拿的钱少,而且那会儿还正值军改,到处都搞啥机械化建设,非说是需要我这种跑得又快,又懂机电的人才,于是就把我给招进去了。”
  “然后呢?”郁春明笑着问道,“你在部队立功了吗?”
  “那当然了,”关尧一挑眉,“我当兵第三年,就拿了全军五十公里负重越野第一,还是上首都领的奖呢。”
  说完,关尧又讲起了他在边防上的故事:“要说立功,还真立过,差不多就是……我第三期时候的事儿。当时松兰那边跑了俩毒///贩,身上背了十来公斤的海//洛//因,沿途还打伤了好几个警察。那会儿是冬天,我们哨所底下的黑水河早就冻透了,他俩就打着主意想从那河面上过去。我们接着警方消息后,彻夜不停地巡逻了差不多五天,就在第六天,我半夜起来换岗的时候,看到了那俩人的影子。”
  冬天的黑水河,莽莽白雪之中的连绵原岭,夜幕下对岸的稀疏小村,一切尽收眼底,那是关尧迄今为止最值得怀念与回忆的一天,也是他脱下军装前最光辉的荣耀。
  “天黑,视野不清,没人敢擅自开枪,”关尧这样说道,“但我看清了,一眼就看清了,是那两个人,一定是那两个毒///贩,所以我想也没想,抓着枪就下了哨岗,最开始,我是打算把他们活捉回来的。”
  但离得实在太远,对岸没有哨所,关尧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越过国境线前抓住他们,于是他开枪了,他清楚,一旦两枪内不中,毒///贩走到了河中央,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们都说我是神枪手,实际上我枪法烂得很,从新兵连开始就烂。而且那会儿用的不是九五,还是八一杠呢,准星一般般,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那天我打中了,两枪,都打中了。”关尧说道,“一枪直接击毙了其中一名毒///贩,一枪打伤了另一名毒///贩的小腿,他们身上背的毒品一共十三公斤,是我亲手查验的。因为这个,我为我们哨所拿了一个集体一等功。”
  郁春明静静地听着,眼眶隐隐发热,他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后来部队咋就放你退伍了呢?”
  听到这个问题,关尧刚刚燃起的热血瞬间凉了下去,他抹了把脸,目光落在了关娜的遗像上:“因为那年,我在我师长的陪同下,戴着大红花回了扎木儿。但我既没有看到奶奶,也没有看到姐姐,我唯一看到的,只有一个被王姨抱在怀里的孩子。”
  关娜死时,关尧被组织派去了松兰学习,预留给家里的电话成了空号,关家奶奶拨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放弃。
  这事,就这样瞒了下来。
  “我姐死之后,奶奶身体就不好了,三天两头住院,关宁她是吃楼下王姨的奶长大的。结果我呢,足足杳无音讯了一年。”关尧苦笑一声,“所以后来硬要退伍,组织上……也没咋拦着。”
  郁春明听完,许久没说话,摊开在他面前的笔记则重新停在了关尧入伍照的那一页上。
  “人各有命,我的命,可能比别人的都要硬。”关尧一顿,接着道,“所以他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我也活着呢。”郁春明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讲?
  关尧果然一怔,但旋即又笑了,他说:“成,那你可得好好活着,别被我克死了。”
  这话听起来不伦不类,可两人谁都没有往深处想,郁春明合起了笔记,关尧站起身开始做饭,方才的那些话,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但谁料今晚的插曲不止这一个,就在关尧刚刚把面下锅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江婶儿?”开了门,手上还沾着面粉的关尧诧异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郁春明也是一愣,原本靠在沙发上的腰背瞬间挺直了起来。
  “我来借点酱油。”江敏神态自若,今天的她,看起来比那日面馆里的模样正常多了。
  关尧没有回绝,他立刻把人让进了家门,并一口应下:“等着,我去厨房里给你倒。”
  江敏慢吞吞地走进了客厅,随后,便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郁春明。
  这个女人没有说话,郁春明自然也没有说话,两人规规矩矩,一站一坐,标准的陌生人姿态。
  可正当关尧把酱油瓶拿出厨房时,江敏轻飘飘地开口了,她说:“上个月的钱打晚了。”
  这话一字不落地进了郁春明的耳朵里,听得他登时脑中一嗡。
  关尧不解:“啥钱打晚了?”
  江敏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回答道:“低保,上个月的低保打晚了。”
  “低保打晚了你找社区,”关尧秉持着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原则,好心说道,“咱们这社区的书记就是不操心,三天两头干错事,你实在不行了找方旺,他徒弟刘胜是咱们这儿的片警。”
  江敏没答话,抬手接过了酱油瓶。
  但等走到门口了,她又忽然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秦天,于是蓦地转过身问道:“你们啥时候放人?”
  关尧早已习惯了江敏的前言不搭后语,他知道这是在问谁,因而利索地回答:“拘留十天呢,现在才几号?再等等,等该放人了,我通知你。”
  “不行,”江敏摇头,“他吸毒了。”
  关尧叹气:“是,他吸毒了,吸毒才要关十天,不然我们干嘛把他逮进去?”
  “吸毒不行。”江敏又重新组织了一遍自己的语序,她一脸严肃地说,“吸毒不行,得送他去戒毒。”
  原来是这意思,关尧方才明白,他笑了笑,回答:“秦天是初犯,用不着戒毒,也没成瘾,回来之后让社区看着就得了。”
  江敏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她燃起了一支烟,冲关尧一点头:“你们该把他关到老死的。”
  “哪能啥都指望我们?”等把人送走,关尧摇头道。
  郁春明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难看。
  关尧心里一紧,忙问:“这是咋了?”
  郁春明扯了下嘴角,没有多说:“没事儿,闻见烟味儿了,想抽一根。”
  关尧立刻把脸一沉:“你趁早把烟戒了,再抽你那肺非得废了不成。”
  郁春明没出声,看着像默认,又像是在充耳不闻。
  至于关尧,他并不清楚,郁春明此时压根不是烟瘾犯了,他是胃疼,也可能是头疼、胸口疼,或许是过去受过伤的地方无一不在疼,只是这一年多来他早已熟悉了这种疼,因而当疼痛泛起时,一切都如吃饭喝水一样,习以为常。
  但关尧还是发现了端倪,当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边时,他看到了郁春明额角泌出的细汗。
  “你是不是神经疼啊?”关尧问道。
  郁春明捏着筷子的手在轻轻发抖。
  “我家里有药酒,要不我给你……”
  “不用,”郁春明低下头吃饭,“过会儿就好了。”
  “你过会儿能好,明早太阳就打西边出来。”关尧说道,“之前我们单位有个五期的老班长,年轻的时候在一次排爆里受了伤,一到阴雨天浑身疼得都动不了,还天天逞强不治,人没到五十就过世了。所以你有啥不舒服了就得说,一个人挺着没啥好结果。”
  郁春明缓了口气:“你是在咒我?”
  “哎呀我去,你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还咒你?我天天去替你上香,求你长命百岁行了吧?”关尧起身拿了件衣服披到了郁春明的肩上,“还有,你以后离那水边远点。”
  “那我干脆辞职算了。”郁春明莫名说道,“你们不都想让我辞职吗?”
  关尧看他:“我啥时候说这样的话了?人家张所想让你辞职,还是我去帮你说的情,你非但不谢我,还要来栽赃我,咋的,你是想把我挤下去,自己当领导吗?”
  郁春明又不出声了。
  关尧总是有很多说辞,他讲话滴水不漏,做事左右逢源,没人说他不好,正如没人说郁春明好一样。
  两人有太多的不同,也有太多的不和,可这林林总总的不同却让两人越走越近。
  关尧也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琢磨郁春明这人的。郁春明倒是很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始终关注着关尧的。
  ——从两人相见,不,应该说从两人重逢的第一天起。
  “不要想太多,”关尧见人沉默,于是放缓了语气,“有的时候,别总往坏处想。”
  “可我往好处想时,好事也没有发生。”郁春明回道。
  “那就啥也别想,当个傻子。当个傻子,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关尧顺着他的话讲。
  “好,当个傻子。”郁春明点了点头,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然后说道,“明天,咱们就去找你那位江婶儿,了解当年的情况吧。”
 
 
第39章
  据艾华的母亲艾秀红说,当年,艾华唯一痴心爱过的女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住在林场家属院的江敏。
  “江婶儿年轻的时候当过文艺团的演员,歌儿唱得好,还上首都表演过。”第二日一早,坐在江敏家中,关尧低声给郁春明讲道。
  郁春明心不在焉地听着,手上翻动着关尧递给他的笔记本。
  “我记得,有几年她去松兰大剧院交流学习,在松兰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王姨当时说她结了婚,以后肯定定居在外。但没想到,就在9·24大火前,她回来了。”关尧接着道,“我当时小,对于她的事也不是很清楚,艾华母亲讲的那些……我不确定到底是真是假,你一会儿也别细问。”
  郁春明合上笔记本,视线飘向了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江敏。
  他们一早来时,江敏已经起了,正站在阳台上吊嗓子,她没有回绝两人的要求,甚至还大大方方地把两人领进了屋。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露味,餐桌上还摆着一瓶鲜切玉兰,各处打扫得都很干净,一点也没有人们想象中江敏该有的“神经质”气息。
  “坐吧。”她和善地说道。
  郁春明环视了一周,神色间有些迷茫,关尧拉了他一把,示意赶紧坐下。
  “这房子现在……只有她一人儿住?”趁着江敏在厨房里倒水,郁春明问道。
  关尧点点头:“还有秦天,但那小子不常回来。”
  郁春明表情微松。
  关尧放轻了声音,补充道:“江婶儿之前的男人吴强七、八年前就死了,那之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话说得郁春明扬起了眉梢。
  不多时,江敏端来了两杯泛着香气的咖啡,她慢声细语地说:“是手磨的,你们尝尝。”
  关尧也不跟她客气,立刻拿起一杯抿了一口,并称赞道:“嗯,真不错。”
  江敏抬了抬嘴角,旋即,将目光投向了郁春明。
  郁春明心底一滞,但依旧板正地坐着,不肯去碰江敏递来的咖啡,他说道:“我咖啡因过敏,喝不了。”
  “没事儿,一会儿我替他喝。”关尧一摆手,他笑呵呵地放下了杯子,又从自己的笔记本中翻出了一张从艾秀红手里借来的照片,“江婶儿,我来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江敏搬了把椅子,坐到两人对面,她郑重地接过照片,看了半天,然后点了头:“认识,他叫艾华,是个畜生。”
  这话令郁春明和关尧同时一愣。
  而江敏也不打算解释,她慢悠悠地点起了一支烟,并随手把那张照片丢到了一边:“男人都是畜生。”
  坐在沙发上的两位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话。
  江敏吐了口烟,继续道:“我房里还有不少跟畜生们的合影,你们要不要看?”
  “看,既然有,为啥不看?”关尧尴尬一笑,“有啥老照片、老报纸了,都拿出来,我俩就爱看点老东西。”
  江敏咬着烟,趿拉着拖鞋走进屋,没过一会儿,她便带着几本厚厚的相册回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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