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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以北(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5-05-10 10:52:14  作者:默山
  “给,这一本是我们家的,这一本是二厂的,这一本……是文艺团的。”江敏没有避讳,当着两人的面说道,“里面还夹着一些当初那些畜生们给我写的信,你们也可以看。”
  关尧随意接过一本,塞到了郁春明的手里。
  郁春明没答话,却放下了关尧交到自己手上的这本,转而拿起了文艺团的那本。
  “咋你还挑挑拣拣呢?”关尧问道。
  郁春明放下的那本正是江敏自家的相册,扉页上夹着的就是江敏和父母的合照,江敏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孩子看上去不到五岁。
  关尧一眼认出了二老,他目光轻轻一动,情不自禁地开了口:“这个就是……”
  “江心,我儿子。”江敏先他一步给出了回答。
  黑白的照片上,被江敏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又瘦又小,一双眼睛呆滞无神,两颊干瘪黯淡无光,长得一点也不像他那明媚冶丽的母亲,若是不说,谁也不会把他当成江敏的儿子。
  关尧却看着这个男孩的模样出神了,他轻叹一声,抽出那张照片,放到了郁春明的面前:“你之前不是问我,江心是谁吗?看,他就是江心。”
  郁春明坐着没动,只有视线稍稍偏移。
  “江心是江婶儿的大儿子,也算是……我的弟弟。”关尧眼角一酸,忽地不说话了。
  二、三十年前,在厂子还没倒,林场还算红火的时候,住在这座家属院中的人几乎都是熟识,更别提门对门的江家和关家了。
  江敏的父母是垦荒团的农民,本住在金阿林山里面,一次机缘巧合,长相出众的江敏被下乡慰问的林场文艺团团长相中,送到了二厂的子弟学校里培养。没几年,这个机灵活泼又漂亮的女孩就成功地考上了艺术学校。
  十七岁那年,已成为金阿林山最耀眼“明珠”的江敏被文艺团选中,送往松兰大剧院交流学习。据二厂的老人和熟知江敏的邻居说,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上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开启了自己的第一段婚姻。
  “听说还是个官儿呢。”关尧小时候,惯爱在人背后嚼舌根的王姨上他家吃饭时,就曾挤眉弄眼地对关尧奶奶说过,“你说说,这么漂亮一人儿,又在省城傍上了个官儿,干啥还回咱们这小地方呢?保不齐是犯了啥错事,被人休了所以才回来的。不然,人家大官儿能让她挺着个肚子在咱们这儿被人戳脊梁骨吗?”
  这话在关尧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总是试图弄清,江敏的大儿子江心,到底是不是她和她那位前夫所生。
  但可惜,关尧没能听全王姨的话,当意识到接下来的内容即将“少儿不宜”后,关尧奶奶立刻把趴在一边听小话的关尧遣走了。这两个女人后面又说了什么,没人清楚。所以关尧只能默认,江心就是江敏前夫的儿子。
  不过到底是不是,并不重要,毕竟关尧想弄清这一切的原因,只是要给江心一个解释,一个让他不再被大院里其他孩子欺负的解释。
  “当年他总是跟在我后头,拽着我的衣服下摆,管我喊哥哥。”良久后,关尧说道。
  “那是因为他没种,总被人欺负。”江敏抽着烟,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郁春明仍旧一言不发,似乎在专注于相册中那些靓丽的文艺团女演员们。
  关尧兀自往下道:“他身上总是带着伤,问他咋来的,他也不说,我就只能把他领回我家,让我奶奶给他上药。”
  江敏吐了口烟。
  “再后来,他就跟我住一屋了,每天吃我奶奶包的饺子,睡我房里的那张床,我还和他约定,将来要一起做警察,这样就能不被人欺负,就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关尧放下了照片,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可惜了,再后来……”
  “再后来,他就掉河里头,死了。”江敏冷漠地接道。
  关尧一顿,没再说话。
  江心到底死没死,林场职工家属院里众说纷纭。
  王姨说死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江心九岁时的某一天离开了扎木儿,此后再也没有回来。一年过去,有人在宁聂里齐河里打捞起了一具小孩的尸体,无数人以讹传讹,说那就是江心。
  关尧的奶奶却说江心没死,说他只是被江敏送去了松兰,大概是放到前夫身边养着了,等长大了,就会回来。
  十几岁的关尧信了奶奶的说辞,丝毫没怀疑过奶奶只是为了宽慰自己悲伤过度的心,直到他长大后,才逐渐想清,或许江心真的死了。
  这已成为一道存在关尧心底的陈年伤疤,他很少再去回忆当年,他把自己与江心的唯一一张合照摆在客厅的餐桌上,却又不许照片本身再见天日,只肯自己在偶尔追忆往昔时,拿起反扣着的相框,看上两眼。
  关尧几乎从未向旁人提起过江心的事,但不知怎么,今日,当郁春明坐在他身边时,他忽然就把当年的一切吐露了出来。
  “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约着他去河边的白桦林里,如果那晚他没去,或许他就不会,不会掉河里……”关尧低下了头。
  郁春明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他。
  “那天我俩说好,先去桥边上看火车,然后再去人家部队的营地边上捡废弹壳,结果我因为学校的事情耽搁了,等我走到河边上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去了啥地方。”关尧说道。
  “再后来,他就消失了,第二天早上我没找着他,第三天也没找着他,第四天、第五天,家属院里的人都出去找,结果就是不见他的影子,我们找了足足俩月多,到最后,大雪一下,外面寸步难行,只好放弃了……”关尧抹了把脸,挤出一个笑容,“我奶奶怕我伤心,骗我说江心是被江婶儿送去松兰了,送去人家亲爹那里生活了,我当时还真信了,天天跟关娜盘算着咋去找他。”
  “那你去找他了吗?”郁春明终于开口了,他问道,“那你后来去找江心了吗?”
  “我找了,”关尧一顿,“我偷偷收拾好了行李,倒卖了我收集的邮票,换了车钱,一个人跑到松兰,挨个派出所打听。没想到,还真给我打听出了东西。”
  郁春明眼光微动。
  关尧看向他,双眸泛着红:“有个好心的老警察,听说了我要找的人,就按照我提供的信息,给扎木儿那边打去了一个电话,然后……他查到了江心的死亡证明。”
  郁春明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蜷缩了起来:“死亡证明?”
  “对,死亡证明。”关尧一点头。
  坐在两人对面的江敏也怔住了,一时竟忘记烟已快要烧到手指,她跟着重复了一遍:“死亡证明。”
  关尧继续道:“我当时压根不信,回了扎木儿也不信,直到……直到我从部队退伍,当了警察,手上有了点小门路,托我在松兰的战友去查江心,查了小半年,一无所获,我才终于明白,江心,他是真的死了。”
  郁春明垂下双眼,看向了自己苍白的手背。
  江心,江心……
  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他就是江心呢?
  郁春明曾对那菲说过,不是他瞒着关尧,而是关尧没有认出他。
  所以,关尧到底为何没有认出他呢?
  因为在关尧的心里,江心,早已是一个死人了。关尧是正人君子,他绝不会试图在活人的身上找死人的踪迹,更何况,又有谁能从郁春明这张漂亮又俊秀的脸上找出瘦小干瘪的江心的影子呢?
  郁春明看向江敏——他的亲妈能吗?
  “算了,不提那些事了。”关尧把那张照片重新塞回相册,然后长出了一口气,“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只是他在自我安慰而已。
  郁春明捏了捏眉心,心里隐隐有些泛酸。
  但关尧看起来是真的“都过去了”,他拿起另一本相册,快速翻动起来:“你在艾华的日记里看到的名字,除了钱国伟,还有谁来着?”
  “徐文。”郁春明也迅速敛神收色,回答道。
  “徐文……”关尧抽出一张照片,在江敏面前晃了晃,“是这个不?”
  江敏轻哼一声,算是默认。
  关尧拿出手机,拍下了照片上那位长了一张大圆脸的男子:“先留个证。”
  说着话,他继续往后翻看相册。
  但可惜的是,钱国伟此人也不知是不是不爱拍照,两人拿着照片挨个询问江敏,问了半天,无论是在二厂老职工的合照里,还是在林林总总的私人合影中,都没能找到钱国伟的身影。
  “他长啥样啊?”关尧问道,“江婶儿你还记得不?”
  “我当然记得,”江敏又点起了一支烟,“钱国伟嘛,长得还行,二厂的小丫头都喜欢他,说他跟人家毛子演员长得一个样儿。”
  “毛子演员?”关尧听到这个描述,笑了起来,“毛子演员长啥样?”
  江敏描述道:“高鼻梁深眼眶,大眼睛双眼皮儿,长睫毛皮肤白,毛子年轻时不都长这样吗?老了就不经看了。”
  关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郁春明却莫名眉心一跳。
  “他屁股后头追的小姑娘不少,他霍霍过的小姑娘也不少。”江敏深吸了一口烟,说道,“这人不是个好鸟儿,死了倒干净。”
  “那他……跟林智民啥关系,江婶儿你知道不?”关尧又问。
  “林智民是谁?”江敏不清楚,“没听说过这人。”
  “好像是钱国伟的发小,之前搁厂里管钥匙的刘斌说的。”关尧回答。
  “发小?”江敏又想了半天,这才似是而非地说道,“可能是有这么一人儿,但钱国伟当年跟艾华、徐文他们俩关系好,林智民啥的,我没听说过。”
  关尧没能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未免有些遗憾,他又随口提了几句,准备把话题引到大火和李英上去。
  但谁知就在这时,相册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郁春明,”他叫道,“你看这个人,长得像不像……咱们的郁副厅长?”
 
 
第40章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女的很明显,是年轻时的江敏,男的相貌端正,眉目锋利,颇有几分气质与威严。
  这两人站在一处高地,背后是片茫茫原野,其间穿过了一条长河,远处的河上架着座高耸的大桥。尽管是黑白照片,但仍能看出天高气爽、云淡风轻。
  “7月19日,坠日原。”关尧轻声念道。
  这是一行写在照片下的小字,已经有些难以辨认,但凭借着对环境和地理位置的判断,关尧意识到,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大概就是如今松兰乌那江鱼崖岛后的湿地,当地的农民管那里叫“坠日原”。
  “这是在松兰拍的?”关尧抬起头,问向江敏。
  江敏没答话,视线似有似无地往郁春明身上瞟。
  郁春明紧紧地盯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神色有些冷峻。
  “不是,你看他……是不是长得有点像咱们郁副厅长?”关尧再次问道。
  郁春明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回答:“不像。”
  “不像?”关尧诧异。
  现如今,在扎木儿警务系统中,还有谁不知道郁春明和郁镇山的关系?背后那么多人在嚼舌根,郁春明若不是郁镇山的儿子,早就有人站出来澄清了,可是直到今天,大家仍在津津乐道此事。
  那就说明,郁春明确实是郁镇山的儿子,可是,儿子都说不像了,关尧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坚持着说像呢?
  “他是我前夫。”这时,江敏忽然开了口。
  “前夫?”关尧吃了一惊,这难道就是当初王姨和他奶奶总是在背地里嘀咕的那个前夫?
  江敏抽了口烟,语气平平:“他不是个畜生。”
  是不是畜生并不紧要,关键的是,这人到底是谁?
  “他叫啥啊?”关尧问道。
  江敏仍是那副表情,她掀了掀眼皮,一脸冷淡地回答:“忘了。”
  “忘了?”关尧有些难以置信,既然是前夫,居然能忘了名字?
  可江敏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郁春明也对照片上的男人兴致缺缺,他打开了一封相册夹层里的信,说道:“这个是艾华写的。”
  “艾华?”关尧立刻被勾去了注意力,转头看向那封信。
  信里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无外乎艾华对江敏的表白与倾慕,他抄写了大量的诗词,自己编纂了一些风花雪月的调调,说要谱成曲子,送给文艺团,让江敏唱给他听。
  关尧读完,一阵牙酸:“这个艾华,还是文艺青年啊。”
  江敏冷笑了两声,没对此多做回答。
  郁春明却说:“你看这封信写成的日期,9月22日,还有年份,不正好是三十三年前吗?应该就在艾华送出这封信的第二天,大火烧起来了。”
  “就是第二天。”江敏在一旁接道,“我记得,那个畜生是23号晚上把信交给我的。”
  “江婶儿你记这么清呢?”关尧不由问道,“那当时,艾华是一个人来给你送的信,还是和钱国伟、徐文一起?”
  江敏夹着烟,想了片刻,回答:“跟钱国伟一起,没有徐文,但是他们送完信,就去找徐文喝酒了。”
  “送完信,去找徐文喝酒了……”关尧在看着郁春明记下了这句话后,接着问道,“那第二天呢?第二天大火是在傍晚烧起来的,那之前,你见过钱国伟吗?”
  “没有。”江敏想也没想,便立刻回答,“24号我不在厂里,也不在文艺团。”
  “这样……”关尧点了点头,“23号的晚上,钱国伟和徐文、艾华一起,在外面喝酒,据艾华母亲说,大火烧起来前,艾华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很可能钱国伟和徐文也没回家,他们是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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