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二皇子的身体残缺,甚至再退一步,不说二皇子的身世与平日的行事手段绝非良人,再退一步,不说二皇子分明与她两情相悦,可他却并不打算求娶……
只说如今二皇子南下剿匪,恐怕凶多吉少。谁都不想他活。
顾裕泽自是不必说,三皇子也早就对二皇子心生不满,最近京中四处掀起风浪,拆穿三皇子冒领二皇子功劳的事,三皇子对此恨极。
顾望笙亦要他死。他一直死咬顾望笙的秘密不放,顾望笙与他不能共存。
“善淩?善淩?在想什么?”
谢善淩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谢善丰嘀嘀咕咕道:“这种事儿我又不好去问她,你说可怎么办呢?唉,问你其实也没用,你肯定更不知道是谁。你就说怎么办?我要不要说穿这事儿?”
“索性问清楚是谁,若还行的,就让她嫁心上人呗,咱家也不指着她去嫁高门大户,冯卫才他爹也才是个六品的五城兵马司指挥而已,冯卫才的官阶更是低……”
谢善淩暗道,她心上人那可是很高门大户了,爹是当今皇帝,娘是宠冠后宫的贵妃。
这件事儿谢善淩说什么也不是,索性什么也没说。
好在谢善丰也没真指望他拿主意,就是憋着难受找他一吐为快,说完也就好了。
*
顾望笙今日有事,顾不上回家吃饭,待他匆匆赶回已是深夜。
他直奔卧房,就见谢善淩坐在烛火下看书,烛光昏黄,令谢善淩的轮廓越发柔美,又端庄,如梦似幻,像一尊菩萨。
顾望笙停在门口满心柔情蜜意地看了又看,幸福得不得了,都舍不得出声打扰谢善淩看书。
还是谢善淩见他一直傻杵在门口盯着自己不出声,主动转头看他,顾望笙这才开口,关切道:“吃饭了吗?”
谢善淩搁下书,说:“我早就吃了。你吃了吗?”
“吃了,就是被人邀去吃宴席才这么晚回来。”
顾望笙说着,撇了撇嘴,“我主动坦白啊,他们拉我去不正经的地方,我虽没正襟危坐,却也真是无论男女一概都没碰过,就吃点东西喝点酒,看看那些人吹拉弹唱跳舞。”
“你要杵门口多久?”谢善淩问。
顾望笙:“一身脂粉酒气,别熏着你了,我先去洗洗。”
“那你去洗啊,怎么杵那儿不动?”谢善淩明知故问。
顾望笙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心里更甜了,冲他一笑,肉麻道:“当然是因为一看到你就走不动道了。”
谢善淩嘴角微微笑着给他一个白眼,给他爽得飘飘然,赶紧扭头就走。
顾望笙很快沐浴更衣回来,见谢善淩还坐在那儿看书。
他身上带着清新的水汽味道,走过来赖上谢善淩,弯腰搂着他脖子道:“夜里就别看书了,仔细把眼睛看坏~”
谢善淩放下书,拉住他的手,说:“先别逗乐,我有事问你。”
顾望笙见他认真,就也认真起来,关切地问:“什么事?你问。”
谢善淩问:“二皇子如今情况如何?”
顾望笙一怔,奇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可如今两人已心意相通,他自不会再乱吃横醋,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多问。
“他如今情况很不妙。顾裕珩从中作梗,克扣粮草军饷,援军也因各种理由耽误在路上,迟迟不赶到。宋淮安在那边也没给顾裕骐好果子吃。他腹背受敌,已经到了封城死战的地步。”顾望笙说。
这一番话,和谢善淩白日里打听到的消息一致。
而且他知道,恐怕事情不仅如此。或许是顾望笙,或许是顾裕珩,或许是顾裕泽,或者是他们各自出手,趁此时混乱纷纷对顾裕骐下杀手。
顾望笙见他没再说话,低声道:“虽不知你为何与顾裕骐好像关系不差……可他有野心也有能力,又不愿为我所用,更对我满怀敌意,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我知道。”谢善淩淡淡道,“身处局中,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亡。”
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谢善淩先缓和语气:“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你又喝了酒,早点歇吧。”
他将事儿过去,顾望笙立刻顺坡下驴:“是啊,唉,明早起来肯定要头疼。其实我很不爱喝酒的,也不好风月之事,平素无事就爱看看书,特别正派。”
“那你正派地把解救汤喝了吧,也许会好些。”谢善淩说。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谢聪的声音说解酒汤熬好端来了。
谢善淩让谢聪送进来,顾望笙端起朝谢聪道了声谢,吹吹就喝,边喝边瞅着谢善淩笑。
这笑甜丝丝的,谢聪看了都齁得慌,待姑爷喝完就火速收走空碗告退!
姑爷没空理他,专心致志地向谢善淩剖白回家就有温馨解酒汤喝的感恩感动之情。
谢善淩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避开道:“那你刚刚该多谢谢谢聪。”
“他溜太快了,明天见着了再谢。”顾望笙从善如流,态度极端正。
“好了,去歇吧。”谢善淩起身拖着又没了骨头的某人往床边走。
却没行周公之礼。
确切说,自那日互通心意,一回礼也没行过。
不是谢善淩婉拒,而是顾望笙压根不提起,就连亲吻都很少,偶有也是蜻蜓点水般亲脸颊。
顾望笙如今更爱抱着谢善淩蹭脸撒娇说话。
今夜进了被窝顾望笙亦是如此,小声地碎碎地说这说那。
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从他小时候在圣林禅寺与一个叫戒贪的秃驴斗智斗勇到今儿那几个舞姬确实颇有姿色,再到宋淮安某年某月某日和他为了什么事吵过什么架……
谢善淩都被他说得犯困了,却还是强撑着听,还很给面子地时不时与他互动一下,提提问题,发发感想。
顾望笙看着他一边眼皮子打架一边努力陪伴,憋着笑打趣:“三更过了,还不睡?”
“没事,还不困……”谢善淩断断续续地小声说,“所以宋淮安他表妹……”
顾望笙:“表弟。”
“哦……表妹……不是,表弟……”谢善淩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忽然惊醒,迷糊地说,“表弟是表妹……为什么他表弟是表妹……”
顾望笙笑得肚子疼,实在忍不住了,说:“你快睡吧!都把人家表弟变表妹了。明天再接着跟你说。”
“你说……我听着呢……我没困……”
顾望笙捂住他耳朵和眼睛,谢善淩困得浑身软绵绵,都没力气挣扎,如此很快就睡着了。
顾望笙这才松开手,满怀柔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与他脸贴着脸也睡起觉来。
若是数月前,顾望笙觉得自己一定难以相信,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发现比和谢善淩做那事更幸福与身心愉快的事。
他的心从未这样地满过。
半梦半醒间,顾望笙恍惚想起岳母提过,当年两人定下婚约的缘由是有个道士上门说要如此……
这道士一听就知是得道高人!尽干好事儿。若哪日有缘得见,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突然他听见谢善淩含糊地叫:“二殿下……”
他闭着眼睛熟练地捂住谢善淩的嘴,继续睡,心中并无半分波澜。
熟了之后他就发现了,谢善淩哪都好,就是爱说梦话,尤其爱在梦里叫人。截止如今谢善淩连谢聪都叫过,事后他一问,谢善淩说梦到谢聪算错账了。
最离谱的是谢善淩还叫过满叔。若要问满叔是谁,满叔是谢府的厨子。
作者有话要说:
而此时腹背受敌的二皇子捡到了一个黑色的小本子,打开仔细看完规则,咬破手指直接写上三个字母:GAY
第47章
谢婉柔昏昏沉沉地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其实心中也很自责和无奈。
她并无意以此相逼家人,也没有任何埋怨之意。家人并不知她的心意,她自己不敢说,也不能说。因为, 他并无意娶她。
她也不怨恨他。她知道他为何逃避自己。
她虽不懂政事, 却因对他有意而暗暗打听过他的许多事。
他对待别人与对待自己是不一样的, 对别人而言,他阴狠毒辣, 坏事做尽,是谢家绝不愿结交之辈。
谢胜宇与他勾结, 意图谋害大殿下,拆穿后谢家众人勃然大怒, 将谢胜宇逐出谢家,族谱除名。
她知道自己理应从这段不该的、不堪的感情中抽身而出,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嫁给一位家世清正之人,只是……
只是她身不由己。
明明自己也不想缠绵病榻让家人担忧,什么汤药补品端来, 即使闻之欲呕也会勉力吃下, 却就是怎么都不见好。
不过最近她的努力和大夫的治疗终于有了作用,她身子渐渐好起来,头不再那么疼那么晕,胸口也能顺气了。
母亲很高兴,却说不能声张,再看看。
母亲没明说, 她却能从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中看出来, 是担忧自己回光返照令大家空欢喜一场。
其实不是。她真觉得自己身子爽利许多, 不是外明内虚。
但还是听从母亲的话,继续吃药、多吃一点饭,再养好一些再跟大家宣布喜讯。
“小姐,您昨儿多吃了几口这药羹,夫人说您爱吃,让厨房又做了。”
丫鬟晶儿双手端着托盘,侧身挡开珠帘进来,朝病床旁的人一笑:“净云姐姐,我来服侍小姐,你歇一会儿去。”
晶儿才十三岁,去年买回来做粗使丫头,却发现这丫头不仅手脚麻利,还嘴甜伶俐,说起话来颇有条理。
一问之下,原来她家中以前有几亩丰田,父母疼爱,教她读过书。
可惜天灾人祸,逼得她父母一死一病,无奈之下卖儿卖女,至少都能换得个活头。
谢二婶本就同情她,恰好小女儿生病,平日有熬药之类烟熏火燎的活儿干,还要挪动病人,为病人擦洗,跟女儿一起长大的丫鬟们细皮嫩肉,个个儿小姐似的,恐怕干不好,便将晶儿调了过来。
谢婉柔为身边的丫鬟取名净字辈,可如今病着没心思,因而还叫晶儿。
净云常年跟着小姐念佛,心中也清净,不想太多。她看一眼小姐的意思便起身换班,只在出去前温声叮嘱晶儿照料好,若有事立刻叫人叫自己。
晶儿扶着谢婉柔坐起,喂她吃下小半盅药羹。
谢婉柔摇了摇头,说吃不下了。但这已经很好了,比昨日又多了两口。
晶儿收拾了下,走到外屋放下托盘,去窗口看了看,折回来低声道:“小姐。”
谢婉柔原本已经躺回去了,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她,柔声问:“怎么?”
晶儿面露为难,半晌一咬牙,凑近她道:“小姐,二皇子殿下南下剿匪,援军迟迟不到,他封城死战,不想有叛徒想开城门投降,竟在他睡梦中放火杀他!”
谢婉柔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快了一步,原本就苍白的脸没了最后一丝血色,心口窒息刺痛,挣扎着坐起身瞪大眼睛看她,嘴唇亦发白。
“你……你从哪里听说的……”她声音颤抖着问。随即想到什么,质疑道:“为何要和我说这个……”
就连自幼一同长大的净云她都不敢将自己与他的事告之,遑论晶儿。
她希望这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晶儿只是别有意图,总之,他并没有真的遭遇那种事……
可惜,晶儿坦然看向她,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抱歉,小姐,我隐瞒了您和夫人,其实我是二殿下的人,他素来关心您,便让我混进谢府暗中照看。”
谢婉柔闻言一怔,随即清泪滑出眼眶,顺着她消瘦的脸滚落。
“他……他怎么……”
晶儿忙道:“小姐先别难过,殿下没死,火灭后寻到的焦尸是另有其人。”
谢婉柔亦为无辜枉死之人难过,可听说不是顾裕骐,本能地心口一松,然而随即晶儿的话又叫她的心提了起来。
“可是所有人都要他死!包括他的亲兄弟三殿下和四殿下。”
晶儿眉头紧皱,愤愤不平:“四殿下自不必说,二殿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三殿下,三殿下却嫉妒他的才能与功劳,唯恐他争抢太子之位,此次逼迫他南下剿匪,却断他粮草供应,拖延援军,这才导致二殿下到如此地步。”
“却不知是哪位殿下竟还嫌不够,非要置他于死地!”
“事后,三殿下和四殿下的人还在朝会上借由此事相互攻讦,想要伺机栽赃给对方,没一人是真心关怀明面上死于火中的二殿下!”
谢婉柔已然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她摸索着抓住晶儿的衣袖,哽咽问道:“他如今怎么样……”
晶儿:“他藏了起来。若此时现身,恐怕那些人会再去杀他。”
谢婉柔一副要昏厥的模样,晶儿忙将她扶了扶,为她顺着心口的气,道:“二殿下怕您从别人口中得知事情,以为他已死而为此悲痛,才叫我冒险告诉您。”
她略停了下,道:“还有一件事。他自知前程艰难,不想连累您,也知您为了他而缠绵病榻不愿嫁人,便写了一封信给您。”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与一方丝帕递给谢婉柔。
谢婉柔先颤抖着打开丝帕,柔软的指腹摩挲着绣线与粗糙的烧痕。
它已被火烧去大半,可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所缝,角落烧剩下的半支并蒂莲也还在,分明就是她送给他的生辰礼。
她一贯只敢绣别的,那次壮起胆子厚起脸皮绣了并蒂莲,惴惴不安地送他,怕他拒绝。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拒绝,只是耐心地解释,让她今后不要再绣,他不方便带在身上,更不好随便放置,若被人看到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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