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笙讪讪地贴过来抱住他。谢善淩嫌弃地耸耸肩,没把人给耸下去,反而搂得更紧了。
“我在操心江泊润的生死大事,你混扯什么?”谢善淩低声斥责他。
顾望笙喃喃道:“可是你给我一种……如果顾裕泽真是为了你而对江泊润网开一面、你就忍不住又要用美人计了的感觉……”
谢善淩:“……”
顾望笙见他不回答,更慌了:“你快骂我混扯啊,你干嘛沉默??”
谢善淩:“…………”
“谢善淩!”
谢善淩舔了舔嘴唇,憋出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顾望笙反应强烈:“你还是给我拘一下吧谢善淩!!”
最终谢善淩只得被迫承诺非必要不使用美人计。
但顾望笙还是不放心,拧着眉头嘀咕:“什么叫‘非必要不使用’?什么时候是必要?你一会儿就能说江泊润这事上就必要……”
谢善淩被他念叨得有点恼羞成怒了:“顾望笙你有完没完?”
*
浔阳城的一处酒楼外不远。
微微瘸拐的身影停下,抬头,深沉的眼望向三楼凭窗而坐良久发呆的身影。
这几日谢善淩总是如此。
据安插在他和顾望笙住处的眼线回禀,他和顾望笙吵架了。
吵架的缘由是:谢善淩抽丝剥茧,发觉了浔阳城势力的真相,却也由此推测出四皇子对江泊润手下留情的真相。
谢善淩心绪复杂,引来了顾望笙的不满与质问,谢善淩心情跌宕,出口就又不逊,越发惹得顾望笙发怒,动手将谢善淩推倒在地。
虽然顾望笙很快反应过来,匆忙去扶谢善淩试图挽回,可谢善淩的脾气谁都知道,当即打开顾望笙的手。
于是又一顿争吵不休,直到谢善淩发病,顾望笙不敢再闹,勉强道了歉偃旗息鼓,可两人之间难免嫌隙。
谢善淩记仇,对顾望笙冷淡仇怨起来,若非还指望顾望笙救江泊润,恐怕连表面也不会维持。顾望笙拿他没办法。
宁蔚的嘴角不明显地微微上扬。
四皇子还是太了解谢善淩了。
谢善淩吃软不吃硬,却也不能一味纵容,他自幼被娇纵养大,若要重新降服他让他再度为己所用,就得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十颗枣。
第57章
谢善淩凭窗吹了好几日的凉风来稳住暗中窥探的宁蔚, 心中越发确信了猜想,也终于收到陈贤直回信,信纸中央一个端正大字:干!
顾望笙眉角一抽,回想在京城偶见陈贤直木讷的书呆子模样, 又想起谢善淩对江泊润素来低调的评价, 啧了一声。
“真是人以群分, 你们这几位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他感慨道。
根据旁人所说,以前谢善淩即便还在意气风发的时候, 日常也颇能装,不熟的长辈见了总要夸他遗传了他爹谢三大人的温润之风。
“若非意气相投, 又怎会成为好友。在我生病之前常和陈贤直聚谈,还会和江泊润通信。”
谢善淩的语气里有些悔意, “后来我避世躲人,即便是他俩来信或登门,我都一概没理。好在他二人并未因此怨怼我。”
“怎么会?”顾望笙温声宽慰, “你也说了意气相投,数年好友,说不定他们比我更懂你, 自然也懂你的痛苦和倔强, 见你不愿将狼狈的样子现在人前,便给你留出了时间和距离,相信你谢思玄有足够的能力自愈。”
谢善淩看他:“你真的很会安慰人。”
顾望笙哎了一声:“久病成良医~我倒霉那么多年,不把自己安慰好,哪活得下去。”
谢善淩受不了他卖惨,毕竟这人是真惨, 还能在惨况中保留弥足珍贵的真挚赤诚……还长得那么俊美。
当即抱抱给予安慰。
顾望笙柔弱地靠在他怀中, 突然出声询问:“你叫临江仙和江泊润没什么关系吧?”
谢善淩立刻松开他, 转身就要走,被一把拖住从身后抱上来赖着:“我就问问……”
“去找临江仙问,不关我事。”谢善淩一脸冷漠,“说不定临江仙是江泊润,喏,都有个江,比我靠得上边多了。”
“瞧你这话说得……那会儿临江仙在京城呢。”顾望笙继续死皮赖脸。
谢善淩沉吟片刻,道:“说不定是顾裕泽,他母亲出身蔺家,‘蔺’通‘临’……唔……”
顾望笙不得不堵住他这张就知道怎么气人的嘴。
*
京城中,陈贤直接到谢善淩的来信,当即大怒,先挥毫写完了言辞激愤的陈明江泊润冤情的奏疏递交完,这才回信。
皇帝收到这封奏疏看完,脸色沉了下来,却没急着动怒。
浔阳城,江泊润,陈贤直……必然其中是同样在浔阳城的那两人的同科谢善淩在牵线。这并不难想。
谢善淩与那两人自恩科结识便一直关系很好,一度被引为佳话。
还得怪顾裕帧这个蠢货。
老三送他个镀金的机会,只是让他去浔阳城晃悠几圈住几个月,回来也好一起给他封个王当,省得老三老四都封了,元后嫡子没封,说出去容易引发非议。
——非得带上谢善淩!
听(老三)说谢善淩还不愿意!顾裕帧搁家里闹了好几天,最后跟绑架似的将人逼着一起去。
老三问他,他说不知要去多久,怕老四偷偷回京给他戴绿帽,得把谢善淩栓自己裤腰带上。
这话说得老三和皇帝都要替谢善淩窒息了。
皇帝原本一直觉得这老大苦了二十多年居然还能好好儿的有点生疑,这下子就明白了。
果然人都有阴暗面,老大被生活折磨出的疯癫劲儿全发泄在谢善淩身上了。
但谢善淩也不是很值得同情。
这不,这不叫人省心的小子也是没闲着,把江锐的事翻了出来,还找陈贤直联手。
浔阳城和老三暗中勾连的那些事儿,皇帝心中早就有数,也是有意纵容。
他原本就偏疼这个儿子,而且老三若想壮大势力,钱必不可少。盗卖公器也不是老三他们开天辟地的干头一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虽说卖给了他最头疼厌烦的起义匪军这令他很生气,但想必都是底下人图省事儿搞的鬼,老二老三要钱也不会不避讳这个。
那么回头把底下人教训教训也就罢了。
明面上不能让老三下不了台,这事儿得压下去,所有的黑锅就顺势让那个无关轻重的江锐背了算了。
——他原本第一反应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是转念他就想到了谢善淩在这其中可能担任的角色,顿时警觉起来。
自潘家那事后,谢善淩沉寂许久,一副再没心气儿的样子闹着要当道士不问俗世去。
可当初他疯狂较真的样子令皇帝记忆犹新,压根忘不掉。
*
三皇子被紧急召进了宫,还不知道什么事儿呢就被皇帝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他云里雾里地听了大半天才听明白,先赶紧跪地痛骂下面的人自作主张!
——别说卖军械给匪军了,就连卖军械这件事他也不想认不能认啊!
皇帝斜眼睨着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眉头皱起,忍了又忍,越忍越气,斥道:“知道你不知道这些事……但凡你知道,朕也没这么生气!你一天天的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指望你知道些什么?”
三皇子不敢怒也不敢言,唯唯诺诺地将头垂到胸前。
好在皇帝本就对这笨蛋儿子不抱指望,很快就自洽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这事你想……算了你别想了,朕替你想。”皇帝白他一眼,“陈贤直倒还算好说……这事儿让谢善淩盯上,算你们踢到铁板。”
三皇子心里却其实不以为然。
他此刻就想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江锐,既然黑锅都已经背上了,不妨背到底,砍了算了。
于是他鼓起勇气嗫嚅道:“何必怕谢善淩呢……他以往是刁蛮,可如今嫁了人,老大成天打他,早就没什么傲气儿心气儿,哪还算什么铁板……”
皇帝却自觉看得透,冷笑道:“老大打他无外乎是吃他和老四的醋!别的地方你难道没看到老大被这姓谢的迷得团团转吗?”
三皇子一想倒也是,可仍然坚持:“那父皇也没必要怕老大啊……”
皇帝猛地一声暴怒:“朕现在谁都不怕,就怕了你!”
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这个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的纯纯草包——啊!老大也是个草包,但至少绣了花!
“用用你的猪脑想想!”皇帝道,“老大管不住谢善淩给江锐伸冤,谢善淩那脾性,若是为别的事也就罢了,江锐和他是至交好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裕珩依旧一脸浆糊。
“……”皇帝不得不直接说破,“若江锐出了事,谢善淩肯定发疯,就把你在浔阳城的那点子事儿全都抖出来也不是他做不出来的事!到那时你还封个屁的王,朕不当众处罚你都下不来台。”
顾裕珩终于听明白了,杀心骤起:“谢善淩实在不识好歹,不如索性……”
皇帝彻底不耐烦了,骂道:“索你个头!”
顾裕珩吓得脖子一缩,再度将脑袋垂回胸前,不敢再索。
皇帝反复深呼吸,良久稍稍冷静下来。
“谢善淩暂时还不能动。老大那里不能让他寒了心,跟你离心离德。如今老二不在了,也只能指望老大能接他的班好好辅佐你。”他叹气道,“老四那边也一直盯着谢善淩呢。”
想了又想,皇帝道:“那个江锐……做做样子查出来证据不足,放了得了。朕对他有些印象,人还行,这回也不知是得罪了人还是纯属倒霉背了黑锅……”
“就顺势让陈贤直去……”他心思飞速一转,道,“你跟上,一起亲自去浔阳解开这桩冤案,给江锐施施恩。往后……你也总得有些真正能用的忠臣贤臣。”
自己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为之计深远,可只看到儿子满脸不情不愿,根本不能体会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皇帝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在内心长叹。
身在天家,亲情难得。
因偏爱孩子的母亲而偏爱这个孩子是一回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自古皇帝与皇子、太子之间的权力争斗。
儿子正在壮年,老子已朝暮年走去,摆在父子面前的是这世间至高的权势,而能拥有的人只有一个,谁也不能、也不愿与旁人共享。
自古以来为之骨肉相残的也不少!
老二不必说,即便活着,他身体畸形,除非其他皇子死绝了,否则皇帝都不愿考虑他上位。
老四固然优秀,然则心思深沉,而且过于优秀了。他身后还有蔺家做依仗,凌风飞骑所联结到的世家也未免太多……
若他当上太子,皇帝不知道自己还能在皇位上坐几天!
偏偏老三就是太不成器了……而且,也对自己的手足兄弟太无情了些。
同母而生的他尚且那样,其他还未长大的弟弟们呢??将来他会不会成为秦二世?残杀同父的手足,并受权宦的挟制。
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老二死讯传来后黯然感慨兔死狐悲的老大。
可惜,娶了个男妻……
但那男妻是谢善淩,一个至诚至性、而且有能力的人,是个一根筋。
他会担心谢善淩闹事,却不担心谢善淩造反。
倘若老三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么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是玩梗,不代表剧情真实走向。
秦青:淮安,我亲爱的兄弟,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京城登基了。
宋淮安:[白眼]
第58章
陈贤直出发前先写了信给谢善淩。
这回不再那样凝练, 至少有了两行,说他与三皇子受皇命前往浔阳城断冤案,让谢善淩与江锐放心。
谢善淩却并不放心。
他下意识地焚毁信件——哪怕这封其实不毁也没事——眉间凝重沉思,半晌低声道:“贤直兄天真。正行……”
话音一停, 看着边吃荔枝边抬头看来的顾正行。
“……少吃点。”谢善淩忍不住道, “你都吃上火了。”
浔阳的荔枝出名, 没想到顾望笙很爱吃这个。
原本他爱吃就吃吧,可荔枝是温热之物, 而顾望笙阳气旺盛,两者叠加, 吃得眼底都发红了,今早还在嚷嚷牙疼喉咙疼。
“没吃多少, 一天两三把而已……难得不要钱,不吃浪费了。”顾望笙不舍道。
浔阳官府与荔枝商人自有勾连,走公账大肆采购, 一应官衙里作为普通时令水果供应。
顾望笙这个大皇子殿下的下榻之处自然而然也客气地分有配额。
“不吃也浪费不了,底下的人自会分了拿回家去。”谢善淩继续劝说,一面走去墙角拎起布巾浸湿拧干, 走回来抓住刚又剥了一颗荔枝肉的手, 低头将果肉吃进自己的嘴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齿尖轻轻刮过顾望笙的指尖,顾望笙顿时从尾脊骨麻到了天灵盖。
原本想小气叨叨才不把这好东西给那一堆来自各处的眼线坏人吃……却压根忘了话怎么说,就只能傻愣愣看着近在眼前谢善淩咀嚼着果肉的嘴巴。
唇倒是闭着,嘴颊微微活动,半晌停住, 喉结上下一滑吞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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