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路好不好走,他只想想想怎么迈步就行。
这路修还是不修,他只要坐等通知就好。
这是唯一一次,他的脑子像是被植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直不停地思考着。
这桥,如果架起来了;这路,如果修好了……
那里面的人,不就很方便走出来见世面。
外面的人,也就更愿意到他们这里来做买卖。
他们镇,乃至他们村,真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拥有怎样一副好光景。
还有学生们……就不会再像他一样,直到越过了那座借来的桥,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比电视机里的还要精彩万分。
想着想着,刘波也不反胃了,反倒是整个人都有点热血沸腾,精神奕奕。
就是有点可惜……
“小波,你确定了,这两个孩子你真不要?”
在刘波不知道的时候,刘宗光就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他。见时机差不多了,他这才说道。
当然不要!
刘波刚准备张嘴说,就又听刘宗光说。
“机会难得。滕先生现在也是拿儿子没办法,才会另辟蹊径想趁着有生之年再培养一个。你也是赶上了好时机,相信你只要愿
意帮滕家生下这个孩子,无论什么要求,滕先生都是愿意想办法答应的。若是就这么放弃了这个好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于是到嘴边的话,刘波就这么卡住了。
大脑刚才才活跃的运动过,面对刘宗光这突然的一大段话,刘波运转起思维来也并不难。
回忆起先前刘宗光那些状似不经意说的话,很快的,他好像隐约的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刘波咬了咬唇,也不在废话,直接问出自己想知道。
“这个桥,是不是有其他的办法修起来?”
他问,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有!”
刘宗光回答的干脆,脸上挂着如意的笑容。
“是什么办法?”
刘宗光撇了一眼扒在坐椅上的人,刚想劝他坐好,又发现车子已经行驶到了干净的柏油路上,便随了他。
“只要滕先生愿意舍下脸,去向小锐的外祖家拉拉投资,架桥修路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真的吗?”刘波问。
滕子锐的外祖家是做生意的刘波知道,但是投资这个事情,想来也不是动动嘴皮子,求求人就可以的。
刘波总觉得事情没有像刘宗光说的那样简单。
刘宗光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小锐的外祖家近些年也有投资者旅游开发的项目,他们本就是做酒店的,这是他们的长项。”
“咱们这个地方气候宜人,依山傍水,多是野味珍馐。上有山泉,下有优粮,还有很多保存完整的百年老宅……”
“这样的资源得天独厚,若是拿来开发旅游景点,度假山庄,再把招牌打出去……大桥的另一头,道路延伸出去直接对接高速路口。临省又是出了名的工业发展地,空气污染指数超标,借此机会想要招揽长期游客过来并不难!”
这么好的投资项目,很难让人拒绝。
只要政府支持给到位,帮忙投资建个桥,修个路,也不过是小意思。
只是滕子锐外祖家家大业大,这样的旅游开发项目也不少,对此高投入的项目,只怕会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而滕先生作为那个先开口的人,总有求人办事的嫌疑,对方又是老丈人一家,面子上总归有点过不去。
这事放谁身上,恐怕都会三思三思,为一个不久待又无人在意的偏远地区大动干戈的谋福利,费心又费神,实在说不上值当。
听完了刘宗光的解释,刘波嘴巴张了又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捏紧手下的皮革,彻底沉默了。
车子行驶上隔壁县的大桥,通向外界的路,一路畅通。
刘波目视车窗外缓缓流动的江水,水光泠泠,自是一番好风景。
可是相对的,刘波却觉得有一口气忽然堵在了心口。
不上不下的,憋的他难受。
或许他不该多问的!知道的少,便也没那么多的烦恼。
没有大本领,一辈子只当一个服从安排的小老百姓,何尝又不是一件宽心事。
这些年他在外面也有些了解,他知道国家近些年对偏远地区是有政策补贴的。
路是早晚要修,桥是迟早要架,只要安心的等等就好,相信政策很快就能到来。
可一想到,每年从年头忙到年尾的在地里干活的庄稼汉们,最后反而因为运输困难而被刻意压低的粮食价格,和直不起腰杆,愁容满脸的样子时。
他又不确定了。
这个早晚,迟早,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啊?
但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这事着实轮不到,也不该他操心。
完全尊重刘波的个人意愿,刘宗光说到做到。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术前检查结果很好,你不用担心什么,闭上眼睛睡一觉很快就能出来。”
刘宗光在术前知情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低沉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在那双向来坚毅的眼睛里,刘波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失望。
充分的了解了刘宗光的想法,刘波也觉得挺失望的。
当然不是对自己。
他纠结的咬了咬唇,问刘宗光:“如果我把孩子生了下来,滕先生真的会愿意“帮忙”吗?”
这个“帮忙”指什么,他们以不需要明说。
刘宗光闻言眼睛都亮了亮,他简洁的说:“谈判前适当的亮出筹码,自然能使利益最大化。”
“以滕先生的能力,促成这桩交易并不难。”随后他又补充道:“与他那种身份的人来说,只不过是值不值当的问题罢了。”
接着他把目光又落在了刘波的肚子上:“我想,如果你能送给滕先生一些“实惠”的小礼物,他一定很乐意帮点小忙。”
这便是把握很大的意思。
只是一旦回忆起那晚的事情,刘波心中不免生出股浓烈的耻辱感。
他不知道刘宗光知不知情,但他要说:“可我并不确定这孩子……”
“那不重要!”
好似清楚刘波要说什么,刘宗光直接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只要确有其事,其他的就都不重要!”
刘波怔怔,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刘宗光的意思。
他和滕子锐睡过是不争的事实,至于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是谁的都没关系,只要在孩子出来之前把桥建好,路修好,就只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算后面孩子不是的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不能再把建桥炸了,修路撬了。
确定了谈判的筹码后,刘波只需要和滕先生见一面,把自己想要的结果传达清楚,后面的事情几乎不需要他操心,刘宗光一个人就全都运作好了。
被叫停的民生工程,很快就因为得到充分注入的资金重新启动,施工、监理等各方面人才全员都到位。
连带着,他们县镇也受到政府重点关注,成为大力扶持的新农业发展规划地区。
外加有企业投资项目进入,一时间,曾经无人问之的“世外桃源”,备受关注。
挺着双生的肚子,日子总要难熬些的。
也好在他是男的,身子骨比一般女生要结实些,挺着个大肚子不至于太过受罪。
熬过了前期的孕反,到了孕后期,每次看着仿佛快要被撑破的肚皮,他的内心总会无法抑制的生出的自厌情绪。
根深蒂固的老旧思想吞噬他的理智,他是男人,男人就不该生孩子。
有时候他甚至会时常恐惧,肚子里的小东西从里向外,顶在肚皮上戳划的胎动。
那感觉太过奇怪,绷紧的皮肤上,不算清晰的印出小手小脚的摸样,每次都会让刘波产生一种错觉。
他肚子里怀的其实不是两个传承人类基因的孩子,而是一种未知的,会令人胆寒的怪物。
大桥落成那天,刘波破水生出了两个儿子。
一个生得白白壮壮,一个体型偏瘦小。
护士第一时间将两个收拾干净的小孩抱过来,向他贺喜。
刘波看了一眼后,还没来得及感受那股瞬间上涌的情绪,就觉得两眼一花,随后便在护士的一声尖叫中当场昏了过去。
几天后醒来时,刘波才知道原来自己当时大出血,在鬼门前晃悠了一遭才被抢救回来。
又修养了几天,脱离危险后,按捺不住那颗探究的心,刘波向刘宗光问询了孩子的亲子鉴定结果。
这个现在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当时他用肚子里未知生父的孩子做筹码,隐瞒不知情的滕先生办事。
如果孩子真的不是滕先生期待已久的,刘波只怕以不能用愧疚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孩子出生前的每一天,他几乎都在默默祈祷,一定要是。
想过是这二分之一的可能中的任一可能,但令刘波怎么也预想不到的结果却是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
他生了两个生父不同的孩子。
这样的结果简直让刘波难以接受。
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脖颈,大脑有一种极致缺氧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站不稳,坐坐不住,内心每时每刻都备受煎熬。
就连医生护士看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日常的关心的话,每一个工作的动作,他都会品出一丝意味深长来。
滕先生对自己满意的事情向来大方,等到刘波的身体好的差不多时,他直接让刘宗光给刘波的卡里打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多到他认为足以让刘波见好就收。
刘波是在大桥开通的那天出的院,他坐在后座,身边的摇篮里躺着一个白胖胖,熟睡的小婴儿。
还是刘宗光开车送他回的家,只不过这次他们不需要再多开两三个小时的车绕远路。
从对岸路口穿过新修的大桥,他们直接就到了镇口。
透过车窗,刘波看到有很多拖家带口在江边参观的行人,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挂着朴实的笑,对江对岸的世界充满了美好的向往。
出行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即便刘波觉得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依然还是很骄傲。
头探出慢速行驶的车窗外,贪婪的吸食空气中钢筋混凝土的味道。
激动的热血在胸腔中跳动,这是第一次,刘波如此宽容的承认自己的身份,不再为那不同常人的身体感到难堪。
但相应的,在婴儿一声声的啼哭声中,他精神层面的痛苦也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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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我读书少,以上“文化”发言纯属胡扯。
一切都是为剧情服务,大家就当是看个乐呵吧。
抱歉抱歉![合十][合十][合十]
第159章 要被打的
邵玉铭在看病例单时, 郑振轩也在看。
文件是他从他小姨那里偷出来的,一同偷来的,还有另一份他从没见过的病例。
一份有关他的, 刘波的病例单。
颓废的窝在舒适宽大的沙发椅中,眼睛专注的看着手里这份,他已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单子, 郑振轩心中的情绪几乎可以用翻江倒海来形容。
他一直觉得,刘波的心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那几年,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 最后得到的回应也是微乎其微。
他当然一直一直都有喜欢刘波,可又一直以为刘波心里没他。
所以郑振轩选择了前程, 选择了安抚家里人,不敢公开爱的是一个男人, 辜负刘波对他的期待,只一味地想走一条最平坦的路。
或许在潜意识里, 始终觉得,那个时候的刘波,早已离不开了他。
所以才会选择那样肆无忌惮的伤害刘波。
郑振轩甚至过于自信的认为, 只要隐瞒的够好, 以及在将来的婚姻里抽身的够早,就不会伤害到刘波。
可现实的耳光打的就是这般啪啪作响,刘波不仅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还抽身离开离的那样干脆。
一度让郑振轩以为自己几年的真心全都喂了狗。
现在回望那些曾经舍不下的面子与执着, 一切又都像是一场笑话。
没有留校大学, 依然当上了一名很出色的心理师。
没有结婚生子, 乃至同性恋的消息被宣扬出去后, 家人待他依旧如从前。
甚至周围人对他的性取向也很包容,表示理解。
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可一切又都不复曾经。
自己最想要的那个人,也已不需要他。
他以为,自己在刘波的生命中,注定只会是一个不太“诚实”的过客。
可直到现在,他看到了因为他的欺骗,刘波曾就医进行过的过敏治疗,他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也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不爱,全都藏觅在,那些时日的点点滴滴中。
是他太过粗心,时至今日才在刘波的这份“自白”中,窥出真相。
他们本该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未来的,但是被他自己“作”没了。
“小波生的是双胞胎?”
正对往事追悔不已时,郑振轩的耳边传来了邵玉铭震惊的声音。
抬眼看过去时,只见形象一看就非常成熟稳重的男人,像是不知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瞪大眼睛,忽然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是啊。可惜死了一个。”
郑振轩嘲讽的撇撇嘴,满脸讥讽的回应了一句。
在他看来,邵玉铭除了有一个优渥的出身,其他的一切也就一般般。
他甚至想不明白,刘波为什么会被这样表里不一的男人吸引,还心甘情愿的一个人忍受生育的苦痛,为对方生下孩子。
或许他潜意识里真正的想法是: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假如起来的时候,男人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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