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秋闻着那香气,吞了吞口水。
他去拉荀淮:“夫君,你想吃包子吗?”
荀淮看了看满脸写着“我想吃我想吃”的陈宴秋,浅浅点了点头:“嗯。”
陈宴秋登时喜笑颜开:“那给我装一笼!”
陈宴秋捧着包子暖手,暖了一会儿后,他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
包子皮薄馅大,酱汁浓郁,一口流油。陈宴秋吃得有些急,冷不丁被烫了一下,哈着气感叹:“好烫好烫!”
他两眼放光地又递了一个包子给荀淮:“夫君,好吃,你快尝尝!”
荀淮从善如流地就着陈宴秋的手小口小口啃着:“还不错。”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京城早市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人们互相吆喝着问好,出摊的出摊,开店的开店,热热闹闹地庆祝着这一场雪。
他们走一会儿玩一会儿,终于走到了静月湖附近。
来福本来想给他们包下游船,但是被陈宴秋严词拒绝。
“既是出来玩,那就要融入百姓中,去体会原汁原味的生活,”他严肃道,“不然那也太无趣了。”
而荀淮乐意惯着他,于是两人现在还得去叫船。
今日下了雪,来赏雪的人很多,已有不少船夫把船停在了湖边,等着渡客。
陈宴秋寻了个看起来装潢好些的,走过去对着在船头打盹的船夫道:“叔,劳烦了,你能把我们送到湖心亭吗?”
那船夫眼睛都没睁:“三文钱一次,十文钱三次。”
陈宴秋:“……”
你这是什么算数方法?
他从怀里直接摸出块银元来,递到那船夫手里:“叔,你这船我今天包了好不好?”
船夫这才睁眼,打量起陈宴秋与荀淮。
穿着不俗,细皮嫩肉,瞧着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船夫的态度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没问题没问题,贵人您请上座。”
“诶,麻烦了,”陈宴秋对那船夫灿然一笑,扭过头去扶荀淮,“夫君,来。”
荀淮上了船,眼神一瞥,对那船夫微微颔首。
不看向陈宴秋时,荀淮的眼神便有些冷。即使看起来病歪歪的,全身也萦绕着难掩的贵气。
那船夫心道这怕是个王公贵族,连忙收回了视线,决心好生伺候。
“两位贵人,坐稳咯——”
他推动船桨,船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
船头有个小炉,生者炭火温着酒,偏偏船上两个人都不是能喝酒的,陈宴秋便把酒撤了下去,温起茶来。
不时有雪花从空中落下,落到紫檀色的茶碗里,再混着热茶慢慢融化掉。
茶香满溢,陈宴秋把荀淮的手揣进怀里捂着问他:“冷不冷?”
荀淮摇头:“没事,我不冷。”
“宴秋,我身体还没这么差……”
“那也要注意着才是。”原书荀淮冻死的场景陈宴秋还历历在目,因此冬天一到,他就担心荀淮的身体,“仔细着些总没错。”
虽然荀淮不想承认,但是他的手心的确被陈宴秋捂得暖暖的。
于是荀淮不再说话。
那船夫一边划桨,一边跟他们唠嗑:“两位贵人可真真是赶上好时候了!这静月湖可是有许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不过今年可真冷啊,”他道,“京城都这样,北方可就更冷咯。”
陈宴秋好奇问:“叔,静月湖往年冬天都不下雪的吗?”
船夫答:“好几年没下过了。”
荀淮道:“嗯,风景确实好看。”
陈宴秋跟着荀淮的目光看过去。
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静月湖泛着冷冷的灰。那雪卷着水汽也卷着风,在空中打着旋儿。
远处水天相接,相连的天际线此时在苍白的天色下,像是一道黑色的印子。
不少游船泛舟湖上,木船吱吱呀呀,摇摇晃晃,凭空添些响来。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陈宴秋正在沉浸式赏雪,却突然被一嗓子拉回了现实。
“皇叔!皇叔!”
陈宴秋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了两声,才不太确定道:“夫君,我刚刚好像听到了端阳殿下的声音?”
荀淮脸色不大好看:“停一下。”
他们乘的船停下,于是远处模模糊糊的喊声也清晰了起来。
陈宴秋循声望去,只见薛端阳站在另一艘小船上,兴奋地对他们招手,越来越近。
见荀淮乘的船停下,薛端阳心里一喜。
她走到船尾热了个身,在船夫惊讶的目光中脚步发力,猛地助跑了一阵,然后腾空跃起——
只见原本洁白无暇的天空里忽地窜出个人影来,薛端阳脚尖绷直,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流畅优美的线条,如同跃出的鱼儿一般,灵巧地扒住了船篷。
然后手一松,“嗵”地落到了船头。
小船随着她的动作猛地晃了两下。
“皇叔!皇嫂!”薛端阳抱着手,在银铃声中对他们笑,“我终于追上你们啦!”
陈宴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船夫挥着船桨怒道:“哎哟你这个小丫头!不要命嘞——”
第37章 祈福
船夫不知道薛端阳的身份, 薛端阳也不爱用身份压人,于是船夫只当是个爱玩闹的富家小姐,说了薛端阳好一会儿。
陈宴秋好不容易哄好了气鼓鼓的船夫, 三人这才围着火炉子坐了一圈。
“皇叔,”薛端阳对荀淮笑笑, “好久没见你了,你身体好些没?”
“你简直是胡闹, ”荀淮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好上船不行吗?要是出事怎么办?”
薛端阳回:“这不是没出事吗。”
她对荀淮摇头晃脑:“皇叔你看,我精神着呢。”
荀淮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显然颇不赞同。
陈宴秋也去捏荀淮的手, 带着安抚的意味。
夫君, 算了算了。
荀淮“哼”了一声, 皱着的眉头微微松了些。
这就是消气的意思了。
“说吧,”荀淮抿了一口茶,“找我什么事?”
“我来问问你, ”薛端阳道,“马上要过年了,过几日我们要去云林寺祈福, 皇叔你要去吗?”
“你要去的话, 皇上会派马车来接你的。”
云林寺?那是什么地方?
这貌似是原书里没有提到的情节,陈宴秋竖着耳朵听。
荀淮沉默了几息道:“……自然是要去的。”
“好, 那到时候宫车会来接你和皇嫂嫂。”
薛端阳也能感觉到, 荀淮不想讨论与薛应年相关的问题,很快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转而又说起其他事情来。
“小金小银又长大了不少,”她笑, “皇叔若是有兴致也可以去看看他们,他们现在可威风了,跑得比我还要快。”
她比划着:“大概有我腿这么高。”
陈宴秋有些惊讶。
居然有这么高了!小动物真的长得好快哦。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荀淮冷不丁问道:“军营里情况如何?”
几人皆是一愣。
陈宴秋有些惊讶地望过去,见荀淮面色如常地抿了一口茶,像是在提什么家常事一般。
他掌管兵权这么多年,现如今拱手让人,终归还是不大放心。
“……很难说,”薛端阳也收敛了脸上玩笑的神色。
“皇上倒是安排了几个人去接管,”她叹气,“但都是些没经验的,又没有军功在身,实在难以服众。”
“最近军营里不少将士都颇有不满,都嚷嚷着要上头给个说法呢。”
荀淮摩挲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我不是安排了人吗?”
“皇上他没有听皇叔你的话啊,”薛端阳道,“我也劝过了,可他就是一意孤行,愁死我了……”
陈宴秋在一旁听着,心下着急。
原书的这个冬天,应该就是……就是荀淮去世的那个冬天。
在这个时候,燕国已经灭了旁边的宋国,正筹划着,等荀淮一死,就朝梁国开拔。
如今荀淮虽然还好好的,可是丢了兵权,世界线似乎又再往主线剧情慢慢收束。
怎么看情况都很紧迫,可我们这位皇上又恰恰是个不清醒的。
“燕国最近动作频繁,不可不防,”荀淮也沉声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必会吃亏。”
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我来想办法吧。”
薛端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荀淮道:“皇叔,对不起。”
荀淮没料到这一出:“什么?”
薛端阳又重复了一声:“对不起。”
很多事情,都对不起。
对不起伤了你的身体。
对不起对你起疑心。
对不起剥夺了你应有的东西。
“端阳,”荀淮打断她道,“你记住。”
“你是梁朝的公主,是天潢贵胄。”
“你不用对任何人道歉。”
“况且,”荀淮笑笑,“错也不在你。”
很快,就到了去云林寺祈福的那一天。
薛应年夺了荀淮的兵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一直躲着荀淮,在荀淮见礼过后就溜之大吉,怎么寻都寻不到。
不过,这倒也如了荀淮与陈宴秋的愿。
毕竟现在看到薛应年的那张脸,陈宴秋只会觉得难受。
他们乘着辇轿,在快要抵达寺庙时下来,沿着山路拾阶而上。
山上的雪只比京中更多,被侍从们细细扫开,堆在路旁等着慢慢融化。
云林寺的位置位于山顶,从这个位置朝山下望去,只能看见一大片皑皑的白雪铺在京城的红墙黑瓦上。
寺庙里钟磬音响,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等离得近了,还能听见僧人们的诵经声。
穿着袈裟的住持带着一个小沙弥,在寺庙门口等候着。
“贫僧见过王爷,”住持捻着一串佛珠,对荀淮施施然行礼。
“净空大师,”荀淮也对他拱拱手。
“许久未见,王爷身体可大安了?”净空笑着把荀淮扶起来,温声问候道。
“不过还是老样子,吊着口气儿罢了。”荀淮答。
陈宴秋去扯荀淮的袖子。
他不喜欢荀淮这样说。
佛门圣地,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吉利!
“想必这就是王妃了,”净空注意到了一旁的陈宴秋,向下走了几步,对陈宴秋行礼,“贫僧见过王妃。”
陈宴秋赶快手忙脚乱地回礼,偷偷去瞥住持。
他印象中寺庙的住持都是大肚子的和蔼老头,可眼前这位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他看起来很年轻,五官俊秀干净,眉眼和善,配着袈裟,更添了些出尘的气质来。
行完礼后,那净空嘴角翘起,带着和蔼的笑端详了陈宴秋好一会儿。
即使感觉到净空并无恶意,陈宴秋还是被他看得满脸问号。
“净空大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陈宴秋疑惑问道。
“非也,”净空慢悠悠摇摇头。
“只是贫僧瞧见王妃这面相,倒觉得有几分惊奇。”
“惊奇?!”陈宴秋有些紧张地摸摸自己的脸。
原主这张脸跟自己的原先的一模一样,不会是什么大凶之兆吧!!
不过陈宴秋又转念一想。
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有十九岁。
原主死的时候恐怕也不过二十来岁。
……严格意义上来讲,似乎还真是红颜薄命相。
在电石火花之间,陈宴秋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似有而无,似无而有,天南海北,向死方生,”净空对陈宴秋念了几个词,“王妃的命格似乎超脱在红尘之外,贫僧竟是有些参不透了。”
“本就该如此,”一旁的荀淮开口道,“若是一下就能参透,那又有什么意思?”
“王爷所言即是,是贫僧才疏学浅了。”净空笑着。
某种意义上,这净空还看得挺准的。陈宴秋想。
毕竟自己是穿越来的,可不是超脱世外的存在吗?
几人在寺庙门口寒暄完,便被净空领到佛堂前,由薛应年带着向诸天神佛献上香火祈福,以求梁国来年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仪式很没有意思,就是上香、祈福、听音乐,完了之后还要听僧人们絮絮叨叨念经。
陈宴秋实在呆不住,对荀淮偷偷道:“夫君,夫君,我出去走走。”
荀淮身为摄政王,走不开,只能对陈宴秋点头:“记得别跑远了。”
陈宴秋欢天喜地地溜了出来。
他在寺庙里面漫无目的地闲逛。
寺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配着红墙白雪,看上去略略有些寂寥。
陈宴秋时不时能遇见几个扫雪的小沙弥,他们会对陈宴秋微微行个礼,神色都淡淡的。
啧啧啧,小小年纪就清心寡欲了。
对此,陈宴秋评价道。
逛着逛着,陈宴秋被一个小沙弥拦住了去路。
是今天早上在净空身边看见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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